37.第 37 章
某天,楊毓忻終於飛升了………………
識海之中片刻的交鋒,現實世界中不過須臾。
楊毓忻睜開眼睛,他抬手抹去唇邊的鮮血,琥珀色的鳳眸中是一片森冷殺意。
事關本命法寶的麻煩果然棘手,楊毓忻修行至今,所取得的成就抵過常人千年的苦修,卻是從未聽說過,本命法寶竟能夠保留著器靈。
作為修者修行大道上的第一法寶,本命法寶與修者識海相連,一向是人養法寶,法寶養人,兩者心神合一。
可若是本該與宿主心神合一的法寶裡頭有個桀驁不馴的器靈呢?
別說心神合一,若不是本命法寶與宿主的契約對那個器靈有一二牽制,楊毓忻都得防著崑崙鏡裡頭的器靈奪舍他的身體。
楊毓忻忍不住眉頭緊鎖,上輩子他修為恢復的時候,可沒見到識海裡頭有崑崙鏡。
所以,這崑崙鏡,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如今各大一品世家,有仙器一二便是頂級門閥,神器早已成了傳說中的存在,更何況,崑崙鏡還是自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十大神器之一。
楊毓忻剛拭下唇邊的鮮血,正憋著氣在前頭領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楊毓忻的林徽末似有所覺,倏地回頭,正看到他拇指上的殷紅。
「你怎麼了?!」
林徽末的眉頭擰在一起,顧不得方才被楊毓忻說得羞窘,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脈門被制,楊毓忻臉上卻無絲毫異色,只縱容地看著林徽末修長的手指對著他的手腕摸了又摸。
「虛浮無力,重傷未愈!」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登時就冷了下來,林徽末刷刷刷地沖楊毓忻甩眼刀子,有些惱怒地道:「什麼痊癒了,合著毒解了,又受了重傷。既然受了傷就好好修養著,到處跑什麼!」
嚴厲又挑剔地看著楊毓忻這身雲錦白衣,廣袖寬袍,本就生得俊美逼人,穿著這一身錦衣,當真貴氣十足,可是——
「這大冷的天,身子骨本就差,狐裘呢?怎地穿得這麼單薄?!嗯?」
方才光被好友這一身貴氣震住了,完全忽略了他這身衣服不足以抵禦凜冽寒風這個嚴峻的問題。
林徽末也不是一直都怵這個好友的。在楊毓忻不好好照顧自己身體時,林徽末立刻就能夠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小暴脾氣。
林徽末瞪著大冷天不老老實實多穿一點,明明凍得哆哆嗦嗦(?)還擺出無比優雅矜貴姿態簡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代表人物的好友,一面指責,一面從自己的儲物袋中翻出一件火紅色的狐裘,抖開就往楊毓忻身上披。
這件狐裘本來是他打算在他娘親壽辰當日表孝心的,但看著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好友,林徽末就先貢獻出這件狐裘吧。大不了,回頭他再弄一身白狐裘送給他阿娘。
「阿末……」楊毓忻下意識推拒了一下,且不說他如今的修為根本不懼這等普通的寒氣,單是籠罩在林家的大型陣法就使得本宅內溫暖如春,他又哪裡用得上這件狐裘。
「不許脫!」林徽末氣急敗壞,「給我好好披著!」
楊毓忻的手指一頓,他看著面上寫滿氣急敗壞的林徽末,清楚地感覺到這股憤怒之下的擔憂關切,楊毓忻深深地看向林徽末,唇角一挑,沖他驀然一笑。
「好。」楊毓忻修長白皙的手指慢吞吞地系好繩結,柔聲道:「都聽阿末的。」
林徽末呆住了。
片刻后,林徽末懷疑地打量一下楊毓忻,話說這次主動登門的好友比起從來來要太溫柔,溫柔得讓他不適應,還有那麼一丁點,毛骨悚然。
咳,真的只是一丁點!
懷疑的念頭剛冒出一點點,就聽到眼前人再一次問道:「如此這般,阿末可高興?」
這一回,林徽末真的打了個冷戰。
嚇得。
楊毓忻:「………………」
【啊啊啊,笑死本座了。楊毓忻,你也就這點本事。】
楊毓忻:【………………】
【不若讓本座出手,如何?放心,好歹是本座如今的宿主,本座定會記得分你一杯羹的。】
至於羮是什麼,楊毓忻不是蠢貨,自然明白。
楊毓忻的鳳眸倏地冷了下來,【閉嘴!】
楊毓忻默默地看著林徽末,卻見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黑色的桃花眼無比真誠地看著他,認真地道:「我明白,阿忻,我都明白的。」
楊毓忻:明白……什麼?
林徽末嚴肅臉:「你人都到這裡了,我不會趕你回去的。正好,我娘略通醫術,讓她給你好好看看。」
所以,不用強迫自己用這麼……這麼溫柔的語氣說話的。
他承受不來。
楊毓忻:「………………」
「末哥。」
就在兩人相顧無言之時,林徽末的身後忽然傳來嬌嬌怯怯地一聲呼喚。
林徽末一愣,下意識回頭,卻見一個穿著水綠色衣裳,眉眼精緻的女子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她生得一副好顏色,看年紀也就十五六歲的光景。觀其穿著打扮,再看看身後跟著的三個婢女兩個婆子,一見便知她在林家的地位不低。
楊毓忻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感興趣。
然而,林徽末卻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這誰啊?
這含羞帶怯的模樣,這嫻靜若水的舉止,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林婉玉嗎?!
她居然叫他「末哥」?!
林婉玉,林家大房正室所出的嫡女。林家多子,女兒本就少,林徽末同輩的堂兄弟有十七個,但堂姐妹只有三個,而林婉玉是三個女子中唯一一個有靈根可以修行的,被千嬌萬寵也不為過。以至於她的性子極為高傲,同輩兄妹看得上眼的唯有自己嫡親的兩個哥哥,似林徽末這樣的,別說「末哥」,肯叫聲全名都算她心情好。
現在,她竟然喚他「哥」。
林徽末下意識抬頭看看天空,今天都是怎麼了,一個兩個的都古怪極了。莫不是今天的太陽其實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林婉玉今日為何對林徽末這個堂兄客氣,還不是因為方才那驚鴻一瞥。
食色,性也。
不要以為只男子好色,女子也偏愛顏色好的男人。
林婉玉剛從正院請安歸來,她從她娘親那裡得了一塊中品靈石,正想著回院修鍊,好儘早築基,維持住這一張花容月貌,免像她那幾個姑姑,要麼一生徘徊在鍊氣期,區區百年就化為一抔黃土;要麼三四十歲才築了基,每月駐顏丹不斷才堪堪維持住現在的容貌。
往日里她見到林徽末這種林家沒什麼存在感的人物時,冷笑一下都算是打招呼,能當沒看見就當沒看見。用她娘的話說,別看他們都姓林,但林徽末就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不用太關注。
或者說,縱觀林家上下,誰有她娘身份尊貴!
眼見著林徽末正和一個陌生人說話,遙遙看著,林婉玉只暗自嗤笑,說不得從哪裡交來的狐朋狗友,回頭告訴她父親,讓她父親治他一個行為不端。隨便將阿貓阿狗往家裡帶的罪名來。
誰料她只多看了一眼,然後就怔住了。
長這麼大,什麼叫「一見鍾情」,什麼叫「心如鹿撞」,林婉玉算是徹底體會到了。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上那個林徽末素來是她看不慣的傢伙。美色誤人,林婉玉腦袋一暈,往日里風風火火的架勢一轉眼就變成了小家碧玉的羞怯,那一聲「末哥」叫得那是一個心甘情願。
林婉玉似緩實急地走到林徽末跟前,先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對面神情淡漠的楊毓忻,遠遠瞧著只覺得恍若謫仙,就近看著更覺容顏極盛,世上難尋。林婉玉酡紅著臉,攏在袖中的手指緊緊攥著,才用著彷彿喘不過來氣的聲音小聲道:「小女子林婉玉,見過公子。敢問這位公子,可是末哥的朋友?」
林徽末偏頭瞅了瞅大變樣的林婉玉,嘴角抽了抽。
林婉玉表現得這麼明顯,誰看不出來這姑娘在尋思著什麼。
而後,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楊毓忻,他說什麼來著?這長相就是造孽啊。
只可惜,林婉玉是大房的掌上明珠,斷不可能讓她嫁給一個普通人。再者,就她那性子,如今溫柔得跟只小白兔似的,時日久了,萬一現出母老虎的本相,跟他兄弟結親豈不是害了他。
修長的眉睫微顫,陰影之下,琥珀色的鳳眸中,越來越多的血色浮現。
楊毓忻隨便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動,殺意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就在他想要動手的時候,善功堂的大堂之中忽然傳來「咚——」的一聲鐘響,深沉洪亮,綿長悠遠,一聲未絕,一聲又起。四聲之後方才歸於沉寂。
在座中人,不乏有因搶不到心儀珍品而生出負面情緒,卻在這綿長的鐘聲中,被怒火蒙蔽的靈台漸漸澄明。眾人不禁循聲望去,卻見發出這一聲聲佛音梵唱般聲響的,原是掛在大堂四角處的青銅鈴鐺。乍看上去銹跡斑斑,絲毫不起眼。如今一響,眾人再細細一看,驀地發現那鈴鐺竟有幾分神似佛鐘。
「這,莫非是西荒梵音寺的萬象佛鐘之聲?」
「應該沒錯。你看那鈴鐺,不是上品寶器納音鈴嗎,定是善功堂用此物收取了萬象佛鐘敲響時的聲音。」
眾人原本被藏珍閣內珍品所吸引的心神不由落在那些青銅鈴鐺上,以著善功堂黑白通吃的本事,它能以納音鈴收納梵音寺仙器之聲並不奇怪。但問題是,他們在善功堂進進出出不少年,卻是第一次聽到了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