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一隻黑化女主
空曠的巷子只聽得見腳步聲——芸錦埋著頭從裡面沖了出來,一路拚死狂奔著。跑了片刻,胡亂逃竄著,總算逃到了離皇宮只剩兩條街的路口。
「公主,怎麼這麼慢,不跑了嗎?」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後面如鬼魅般的傳來。
「芸錦」的手心黏滿了汗,她聽著背後的聲音,波瀾不驚的轉過身。抬起的卻是沈辭的臉。
打從出巷子開始,穿著芸錦衣服的便是沈辭。沈辭早在巷中把芸錦的衣服對調了,跑時刻意埋著頭四處衝撞,以此迷惑對方。
「哼,調虎離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蒙面黑衣人冷嗤道。他一個手刀閃過,沈辭喘著氣費力的擋住了。
沈辭的傷又開始疼了,在劇烈狂奔的消耗下,她已經是體力透支了。一停下來,疲憊的不光是身體,更勞累的是精神。
「我該誇你這個黃毛丫頭,不自量力還是勇氣可嘉呢?」一拳過去黑衣人,沈辭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打中了腹部。沈辭「噗」的咳出一口血,她擦了擦嘴角。
這樣下去……不行,她很快就會扛不住。雙方的差距如越鴻溝,她沒有勝算。
黑衣人盯著沈辭,見沈辭依舊毫無動搖,道:「看來不給你嘗嘗死的滋味,你是不會放棄了。」他嗖的擲出了什麼東西,速度快如疾風。
沈辭的瞳孔巨縮了下,還沒來得及防衛,她就感覺自己的額頭一陣刺痛。她摸著頭上濕潤粘稠的東西,鼻尖似乎有淡淡的鐵鏽味。沈辭的膝蓋發軟,無法反抗的跪倒在地。
黑衣人玩味的道:「武功固然重要,但天下最無聲恐怖的武器——還是毒。」
沈辭的腦子不清不楚,意識被腐蝕了似的麻痹著。她的腦子裡似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啃噬,疼痛感異常清晰。她的五臟六腑似乎也在灼燒,沈辭想要蜷縮起身體,但手指失去掌控動彈不得。
她還不能倒下……
沈辭這麼想著,自己都未察覺到嘴角溢出的黑血。她的觸覺也無聲被毒抽離了。
血蹭在了衣裳上,一點點滲透,淌在青石板地上。暗紅的血液勾勒著衣裳的花紋,沈辭的手腳開始感覺冰冷,刺骨的凄涼揮之不去。
沈辭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她艱難的想要聚焦,看清眼前的事物。
黑衣人慢慢走到沈辭身邊,「你是個習武的好材,也是忠心的下屬,但你不是識時務者的俊傑者。」他好像很愉悅,對著冰冷的殺戮。「中了世上第一劇毒煉欲,被剝奪視觸嗅三覺。又有了刀上的忘心散,你怕是從古至今第一人。」
他蹲下,「忘心散能讓你在死前,重回最重要的記憶,還是很幸福的吧……那麼,你最重要的記憶是什麼呢?」
沈辭的眼前一黑,耳畔邊突然響起少女清脆的聲音。
芸錦穿著一身艷裙,美得深入人心、不可方物。芸錦拉著她的手,用著白繃帶一圈圈纏繞在她的手上。芸錦細膩滑滑的指尖似有魔力,安撫了沈辭的焦躁。
芸錦微微一笑,花枝亂顫。「手伸過來。」
沈辭恬靜的笑了,扯起虛弱的嘴角,手指輕輕顫動想要握住虛無的幻覺。「公主……下輩子……屬下,護你……百歲無憂……」
這是上回她許的諾,縱然意識不清,但沈辭還是沒有思考的立誓。
還能動嗎?看來在中了「煉欲」后還能動的,沈辭也數第一個了。
黑衣人冷冷的踏過地上的血跡,惡劣的笑了笑。公主?呵,可惜了啊,你們之間僅存的只會有無可彌補的仇恨,交織在暗無邊際的絕望了。
*
芸錦不安的蹙著眉頭,額頭上掛著冷汗驚醒了。她醒來才算鬆了口氣。還好都是夢……
芸錦喊道:「沈辭。」半天無人響應。
芸錦又重複了一遍,依舊如此。她匆忙跑下床,衝到院子里不顧及形象的大喊:「沈辭!」
「呀,公主,您別出來了!趕緊回屋吧!外邊冷著呢,又病了怎麼辦?」窸窸窣窣趕來的是玉竹,見著芸錦赤著腳嚇了一跳。
芸錦毫不動容,心底的不安漸深。「沈辭呢?」
玉竹怪異的看著芸錦,結結巴巴。「公主你病糊塗了?沈,沈辭她三天前就已經……」玉竹悲傷的低下頭,頓了頓「逝者已去,公主也該節哀順變。」
記憶如潮湧來,芸錦攥緊的手突然失力的鬆開。
不是夢,都是真的!
三天前,她被那個傻子騙了。沈辭說不在乎她,把她打暈了。等她醒來,穿的就是沈辭的衣服。她去找沈辭,只看到了一灘乾涸的血跡,還有自己衣裳的殘布。是死是活,杳無音信。
芸錦把自己關在了屋裡三天,不吃不喝的。她將屋子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一個人在夜晚掩聲哭泣。
誰要你命來還我的了!本公主不稀罕!
她甚至讓玉竹給她上了壺酒,玉竹不給就無理取鬧。芸錦想要任性的大鬧一場,鬧回來那個傻子。沈辭看見她這樣,一定會回來找她吧。她就又能看見那個任打任罵,絕不還手,用著屬於自己的笨拙方式來寵她哄她的傻子了。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她心心念念的人沒回來。
芸錦的臉頰上掛著淚痕。傻子,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不要我了呢?
只要你回來,我以後保證不吵不鬧,不會刁蠻任性,不會打你罵你。我什麼都聽你的,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不要母后了,也不要公主這個冰冷的稱號。我只要你……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去遊山玩水,去闖蕩遊歷,不理世事。你騙我也行!
所以啊……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我想你了。
芸錦開始怨恨,她為什麼這麼沒用。她為什麼弱到任人宰割,還害了她重要的人。沈辭,我們約好了。有朝一日我變強了,能保護你了你就回到我身邊,永遠留下。
玉竹被芸錦嚇得膽膽顫顫,公主突然說要吃糖葫蘆。這是三日來,除了酒公主唯一要過的東西了,總歸比酒好,所以玉竹趕忙送了過去。
芸錦咬了一口,就被酸澀到難受。騙子,明明這麼苦這麼酸,你還說是甜的。一點都不好吃!
芸錦把糖葫蘆也砸碎在了地上。她埋頭灌著酒,眼角的淚珠潸然而下。
酒入腸,化作相思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