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光

陳陳不由苦笑，現在沒了上衣，火把也要熄滅了，遠處的人臉蛇還在觀察，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趁火把熄滅之前，跑到石門那裡。石門看起來又厚又重，打開可能還要費一些功夫，並且隨時提防在暗處的人臉蛇，這是一場讓他覺得艱辛的鬥爭。

陳陳沒有動，他就坐在地上。在這樣的環境里，還想多休息一會，可見他神經是有多麼大條。怪東西嗚嗚地坐起身，它在一旁輕輕點了點陳陳。

力道還是讓陳陳倒在了地上，他順勢一躺，胳膊很疼，就沒有再起來，如果情況不這麼危機，也不是在這個墓裡面，他還想睡上一覺。

怪東西學著他的動作，也倒地一躺，下一秒就一骨碌起來，它又捶又叫，竟然慢慢跑開了。陳陳還是沒有動，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聽著怪東西的聲響慢慢變小，也不知道跑去了哪。

過來一會兒，陳陳不想起來也得起來，火把黯淡了，明眼處是看不見人臉蛇了。抬頭一看，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墓頂的大概輪廓。他舉著快要熄滅的火把，蹣跚地走向石門。他原本以為要花些時間，或者根本打不開的石門，現在正有一條兩尺多寬的縫隙，他要側身才能進去。

他用火把往裡照了照，微弱的火光顯出了裡面的一點輪廓，應該是一個天然的洞穴，不知道有沒有機關。陳陳猶豫了，他此時在想，通常在小說裡面，會有一系列的推動力，讓角色經歷一幕一幕驚心動魄的危險，最後都是有驚無險、順其自然地達到目的。說實話，他現在心裡在打鼓，之前認為石門後會是結束，但現在冷靜下來，會不會只是開始。

他進去之後，可能火把會突然熄滅，墓室開始坍塌，所有的退路都會被堵死，逼迫他進入石門裡，與最後的結局殊死搏鬥，但是他不想殊死搏鬥，很累很麻煩的。陳陳試著朝石門縫裡，伸進去了半截手指，同時觀察著墓室的動靜。過了一陣，什麼都沒有。他伸進整隻胳膊，同時再觀察著墓室的動靜，連角落的石柱都不放過。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連人臉蛇的都沒了蹤影。

最後，他猶豫片刻，猛地跳進石門裡，又迅速跳出去，他心裡怦怦跳，但還是什麼東西都沒發生。他來回進出幾趟，依舊什麼都沒有。如果此刻有人看見他進進出出，蹦蹦跳跳，可能又會罵他像個神經病。

整套下來，別說墓室坍塌，火把好像還燒得更旺了些。

他覺得自己像個獃子，於是說：「沒有套路，寫個雞兒小說。」

洞穴的通道似乎很平常，除了頭頂攀沿到某處的常青藤，就沒有其他了。所幸的是沒有吊著的人臉蛇。陳陳小心翼翼地探索了一會兒，連暗板的鬆動痕迹都沒有，看來有機關的可能性很小。沒走幾步的陳陳，忽然靜下來了，他聽到了微弱的風聲。這讓他心裡一動，加緊了步伐。

喜悅並沒有堅持多久，他見到光的時候，正好就呆了。

他此刻站在崖洞邊突出的石塊上面，從陳陳的方向望去，則是一個豁然開朗的天然半圓形的岩洞，粗略估計有體育場那麼大，而在岩洞的中央、黑暗的底部，生長出一根巨大的黑色樹榦，表面纏繞著胳膊粗壯的藤條，而藤條上的分支又生長著到處延伸的常青藤，四面八方，幾乎爬滿了整個岩壁。在樹榦的頂部卻有一張石床，上面擺放著一個大石棺槨。

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深淵似的底部，竟然有一輪明晃晃的彎月，他所見的光亮，正是從此處照耀而來。可岩洞的頂部，還有一條圓盤似的縫隙，而在縫隙中，盤旋著黑洞一樣的漩渦，隱隱約約從裡面傳來風聲。

從之前的經歷來說，就算下面有一頭豬他都不會感到奇怪。他從來沒有見過月亮長在下面，而頭頂還轉著什麼黑東西，所以他會有短暫的獵奇吃驚。過了一會兒，陳陳在想，會不會這個墓室所有的一切都是倒著的，他想不出為什麼，也許和空間結構有關，說不定是個四維結構，他從下面跳下，又從上面跳出。這個和他剛開始在墓室所見，倒長的大樹紋理圖如出一轍。有些東西不符常理，有的卻又正常，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陳將火把往岩洞底部一扔，火把很快就被黑暗吞沒了，連輪廓都沒顯示出來。他打算走人，按理來說，這裡這麼不正常，應該會觸發一場最後的決戰，肯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那種，那個棺槨孤零零地杵在這裡，裡面的主兒，應該不好惹。如果不出他所料，石棺裡面，肯定會有一個讓他招架不住、難纏的怪東西，說不定是一個大粽子。

剛一回身，就愣住了，他身後的洞口不見了，現在擋在他面前的，是一面坑窪的岩壁，上邊還攀沿著看起來很詭異的常青藤。他四周摸索，又望了一陣，發現石塊下沉了不少，與原來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不過有借力的坑窪，又有橫拽的常青藤。他慢慢往上爬，過了一陣，看到洞口被一個厚門板堵住了。

洞口的邊緣連放腳的地方都沒有，如果他非要站上去，要不了多久也會摔下來。陳陳又慢慢爬下，回到了石塊上，他嘆了一口氣，這個機關好像都是連環的。他估計石塊有一個臨重點，當他在上面呆得夠久，這個石塊的臨重點就會被觸發，所以開始下沉，然後石板堵住了洞口。

他竟然沒有注意到。

陳陳沉下心，四處觀察，開始想辦法，但好像沒過多久，他四處觀望的眼睛，忽然停在了他面前大概有一跨距離的石墩上，他從開始就沒有注意到，可能是這個石墩隱藏在黑暗裡的原因。

石墩貌似是浮空的，但是不是因為下面的部分被黑暗掩蓋，看不出整體，陳陳就不知道了。這個月光好像是選擇性地照明，它能照亮上處，下面卻沒有光亮。

石墩不止一個，在遠處也有類似的輪廓影子。但彎彎曲曲，似乎連成了一條路，往樹榦那邊而去。但是該不該過去，陳陳就猶豫了。他好像沒有退路了，除非等石門被炸開，黃起敏突然出現，像個蓋世英雄一樣，把他救出去。但這是奇迹，奇迹是不容易出現的。

陳陳現在的問題，是什麼時候過去，而不是該不該過去。他現在除了跳上石墩，往樹榦那裡而去，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除非他有勇氣證實一下，他所猜想的四維結構，從石塊跳下，看看自己能不能從頭頂掉出。陳陳往下望了望，深淵似的底部，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動，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又一時半會看不出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月亮好像變得模糊了，陳陳有一种放松的倦意，想無論如何都要睡上一覺。那一瞬間的恍惚似的出神，讓他跳下去回家的衝動。這個感覺太對勁了，慌得他猛咬一下舌尖，痛感傳到大腦，突然間清醒了，他渾身打了個冷顫，心一驚。

這個月亮，果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