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Heroine 8
8Kaleidoscope(萬花筒)
賓士的列車終於在午夜時分停靠在綠緣車站,伴隨著溢出的蒸汽,黑髮少年幫白髮青年提著行李箱走出了車廂,踏上倒映出頭頂燈光的灰色大理石站台。
「到這裡就可以了,謝謝。對了,你的名字是……」白髮青年整了整鑲上金邊的衣袖,頷首表示感謝。
黑髮少年拍了拍手,撣去掌心的灰塵,前額突起的劉海輕靈地抖動:「我叫金,先生。」
「你就是金嗎?」白髮青年不禁露出一絲驚訝的語氣。
「恩,怎麼先生認識我嗎?」自認以前並沒有見過青年的金皺了皺眉,臉上寫滿了疑惑。
白髮青年輕嘆了一口氣,恢復平和的笑容:「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很特別。」
「這樣啊……」雖然不是很滿意這個解釋,但看出青年並不想再深入解釋,也只好作罷,「那麼,先生的名字是?」
「我嗎?我的名字是……」
「阿爾修斯大……」一個橙色頭髮,約莫十**歲光景的青年揮著手,朝阿爾修斯和金跑了過來。
和神獸一樣的名字嗎?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取名方式——畢竟以前的皇帝、將軍都「飛入尋常百姓家」,神獸做自己的名字也就能夠理解。「阿爾修斯先生,那我先告辭了。」不想打擾青年與朋友間的談話,金微鞠了一躬,挎好背包獨自離開。
望著金離去的身影,阿爾修斯一臉複雜的神情,像是在惋惜,又彷彿深深的歉疚。好幾次,阿爾修斯抬起手,想要喚回少年。可話到嘴邊的時候,卻又變得黏滯而苦澀——到最後阿爾修斯只好自我厭棄地搖搖頭,苦笑作罷。
走出車站的金,就著路燈攤開地圖尋找PM中心的位置。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研究街道方位的金略微抬起了頭——是一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男孩身後似乎跟著一隻大型的鬼系精靈,男孩和女孩有說有笑似乎在討論著什麼有趣的事情。
「金,快點啊。」「笨蛋,快跟上!」……走過的少年和腦海中的影像重合,金痛苦地抱住額頭。「琴音……銀……」咬緊嘴唇,將再次浮上心頭的回憶封印,快步和少年錯開。
「叱啦——」身後傳來血液噴濺的聲音,然後是女孩的尖叫聲。丟下地圖,身體比思考先一步轉身,金向倒下的少年奔去,頭頂是冷冷的白月……
視角從白月再次下移,重歸平靜的海面,高速的「噴氣式」游輪停了下來。
「總算停了啊。」將頭從甲板拔出,溫德爾對著圍欄的方向劈頭蓋臉一番責備,「喂,你們這兩小傢伙就不會用溫和點的方式,如果傷到……」生氣的回頭指著乘客——卻發現大家都安然無恙地熟睡著,再看圍欄上也沒有那兩孩子的身影。
「到底是怎……」和黑魯加面面相覷中的溫德爾同時被從頭頂猛的踩回甲板。說「踩」是因為在他們頭上蹦躂的正是他們所要找的活寶。
「快快睡,小弟弟。」
「兩眼要閉好,」
「安睡到天明。」
「歡樂不怕懼,」
「紅菱,他們這麼快就睡著了耶。」
「果然我們搖籃曲的水平有進步了啊。」
兩個小孩興奮地擊掌慶賀,不過,比起他們沒有一句在調上的曲子,恐怕溫德爾是被暴力踩暈的才對。
「那麼,就開始消除記憶吧。」
「好的,藍凌。」
「對了,愛瑪爾德那邊好像結束了呢,紅菱。」
「結束了呢,藍凌。」
兩個孩子向海面的遠處望去。
沿著墨黑的海水一路回溯,回到之前的戰場。
「啊呀呀,剛剛的傢伙都強的嚇人,真是的,明明只是想找幾個笨蛋來給我這個替死鬼做替死鬼,結果都引來這種人物。」無論是用火的,放光的,還是長翅膀的鳥人,都不是什麼簡單貨色。傷腦筋地撓了撓頭髮,冰船上的大叔將毒刺水母肉塊放到一個袋內密封好。
「說起來,你出來吧,殘夜——我都收拾好了。」沒有回頭地向身後說著,虛無的空氣劇烈地扭曲,從裡面走出一名淡漠的長發青年,白色的圍巾在風中飄蕩。
青年未說一句話地走到大叔面前,生硬地拽過大叔手中的密封袋,跟隨他的紅色紋路月精靈也似主人般散發著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氣息。
「衛星都記錄下剛剛的戰況了嗎?」為打破這份無話口說的尷尬,大叔隨口問了一句。
青年的動作驀地停止,毫無預兆地露出笑容,左耳的耳墜發著銀色的寒光。大叔心不由一緊——殘夜是那種越生氣越燦爛笑著的人。
「打爛了,被一隻沒有見過的橙綠色觸手精靈。」
「這樣啊,不過既然你一直在場的話,就不需要我來報告情況了吧。」大叔無趣地聳了聳肩,「反正機關一開始就沒想過我還活著吧。」
一個響指,月精靈身上的紅色條紋發出深郁詭異的光芒,空間再次扭曲裂開一個缺口。「你想太多了。」冷冷的「安撫」,青年再次消失於虛空。
「嘛,騙人……」大叔輕輕嘆氣……
「騙人!」第二天的正午時分,美央市的咖啡館里,愛瑪爾德有些失去控制地拍著桌子,失望地抱怨,「為什麼今天的草莓聖代只剩了十份!」
「對不起啊,小|姐,今天的材料不夠,而且旁邊那桌的兩位客人也點了兩份……」服務員指著隔了幾張桌子坐著的溫德爾和詩紫。
愛瑪爾德嘟氣地將銀勺塞入嘴中,用聖代封住自己就要吐露的不快——沒有徹底消滅昨天那團純粹混沌的黑暗,實在是一件令人不悅的事情。
【果然,下次再見的話,就會是自己和他決一死戰的時刻吧。】愛瑪爾德再次舀起一勺粉紅色的聖代……
「嗷嗚!」幾桌之外的詩紫同樣將一勺聖代放入口中,不過看她一臉痛苦的樣子,顯然沒有愛瑪爾德那般享受。
「那個,詩紫醫生,吃不下就算了。」溫德爾拚命搖晃著雙手阻止著詩紫,蓋住右臂骨骼上的繃帶隨著手的動作上下搖擺:考慮到溫德爾不點些什麼會引起別人不必要猜疑的事實,詩紫體貼地點了兩份草莓聖代。在吃完第一杯的時候,詩紫還覺得不錯,有種繼續吃下去的衝動;不過等到達第二杯一半的時候,開始鼓脹痙攣的胃部掀起一陣一陣的抗議浪潮。旁邊那桌女孩胃到底什麼構造?以那麼快的速度消滅五六杯,還是一臉無事人樣地投入下一杯的戰鬥——詩紫覺得這絕對是描述個體差異最好的例子。
「不,咯,不行,不能浪費食物。」詩紫捂住嘴打了個飽嗝,醞釀好一貫嚴肅認真的表情繼續,「這次還要多謝你,將整船的乘客從超大鯉魚王的口中救了出來,咯。」結果到最後還是被一個飽嗝毀了氛圍。
溫德爾理解地遞來一張面巾紙:「沒什麼啦,只是狠狠踢了一下鯉魚王的肚子讓他把我們吐出來而已。」
「謝謝,怎麼會,咯……」趕緊捂住口鼻的詩紫這次理智地等待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確定不會再打嗝後繼續談話,「鯉魚王的胃液都把你的右手皮融化殆盡,要不是你幫忙,整艘船都會被胃液完全消化。」
「真的沒什麼啦,反正我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再說了,真要說感謝的話,」溫德爾露出幸福的神情,「為那兩個孩子命名已經夠了。」男孩叫威爾——強有力保護者,女孩叫艾米——最心愛的人:希望男孩能一直保護珍視和他一起經歷了這次磨難的女孩——雖然小傢伙和自己相性不合,但溫德爾還是希望他能夠替自己實現保護心愛之人的約定。
「那怎麼可以?」詩紫露出獅子般兇狠的光芒,「保護病人本應是我的職責,現在由你來做了,要我怎麼對得起醫生這份天職?更何況你還算救了我自己的生命?你這張人皮據我看還是和普通人類的類似,我可以幫你做植皮手術。」強硬的語氣如同扼住獵物喉嚨的獅子,不容對方回絕。
被詩紫彷彿都能看見的強悍氣場所震懾,溫德爾和黑魯加不禁向後縮了縮,如小雞啄米般順從地不住點頭——他沒有膽量告訴詩紫其實自己在綠緣市可以找到人幫忙。
「這樣就對了。」詩紫抱著雙手露出滿意的表情,就在這個時候,褲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抱歉。」詩紫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貼在耳邊,「喂,我是詩紫。什麼?」注意到自己因為驚訝而拔高了音節,詩紫將空出的另一隻手掩在嘴前,壓低聲音細語,「有這麼奇怪的病例?半夜送進來時從左眼到左腳一軸都在出黑血,可是現在卻一點傷痕都沒有?」
「恩,是的,詩紫醫生。哦,您馬上就帶個病人坐飛機回來嗎?明白了,我們會做好記錄的。」話筒另一邊的綠緣醫院,通話時間一直戰戰兢兢的值班醫生總算大舒口氣,掛斷了電話,抱著病歷記錄夾走到病房外陪銀髮少女等候一夜的金身邊。
看到醫生過來,一夜沒合眼正打著瞌睡的金趕緊站了起來,焦急地詢問:「醫生,他怎麼樣?」
「恩,沒有大礙,現在睡著。」為了讓金和少女安心,醫生並沒有告訴他們昨夜少年生命體征曾一度消失的事實——畢竟少年現在看來一切正常,甚至連昨天出血的傷口都沒有流下。
聽到這個好消息的銀髮少女左手撫著胸口,不禁鬆了口氣。意識到金的無私幫助,少女大大地鞠躬表示感謝。
「真的沒有什麼,助人為樂嘛。」金不好意思地摸著頭——同樣的影像倒映在窗外百年銀杏枝幹上的望遠鏡里。
「吶,黑骨脫離危險了吧,紅菱。」
「恩,Origin脫離危險了呢,藍凌。」
「我們說的好像是同一件東西啊,紅菱。」
「=口=對哦,藍凌。」
放下望遠鏡,兩個小孩坐在枝幹上,懸空的雙腳無聊地來回搖擺。
「說起來,愛瑪爾德真的好厲害。連阿爾修斯大人親自作出的工具都能差點被她破壞啊。」
「恩恩,拉提亞斯大人他們很努力啊。」
「可是,」
「可是,」
「愛瑪爾德真的能一直這麼強嗎?」
「真的能嗎?」
兩個孩子玩味地望著醫院走廊里的黑髮少年。
「對了,紅菱,那孩子的名字是?」
「名字嗎,藍凌?讓我想想啊,好像是叫……」
「金。」綠緣市墓園,阿爾修斯將素白的花束放到兩塊墓碑前。
「結果還是和預言之書一樣嗎?」橙發的青年輕輕嘆息。
阿爾修斯修長白皙的手指劃過墓碑上「Giratina(基拉蒂納,鬼龍)」的字跡,略微傷感地低語:「基拉蒂納,然後是帕魯基亞……我真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啊,戴歐奇西斯。咳咳……」觸到心結,阿爾修斯捂著嘴不住咳嗽。
「請不要這麼說,阿爾修斯大人。」戴歐奇西斯趕緊拿出手絹俯下身,細心擦拭阿爾修斯嘴角和掌心的血跡,「您現在的力量已經非常微弱了。」
待呼吸平復,阿爾修斯扶著Palkia(帕魯基亞)的墓碑慢慢站起:「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有我應該去完成的事……衛星已經破壞掉了嗎,戴歐奇西斯?」
戴歐奇西斯擔憂地看著虛弱的阿爾修斯,輕輕點頭:「恩,估計迪亞魯卡世界這裡的人類想再研究出這樣的東西需要花些時間。」
「絕對不能讓那些瘋狂的人類獲得如此高精度的監控手段——無論是對其他人,精靈,還是整個世界……」阿爾修斯堅決地否定。
「還有,拉提奧斯、拉提亞斯他們……」
阿爾修斯擺了擺手,示意戴歐奇西斯不用繼續:「我知道,紅、藍那兩孩子告訴我了:黑骨,Origin差點就被她破壞了。Origin就要進化完畢的時候,也是他最脆弱的時刻,更何況,那個女孩代表的是最純凈的光明——地上的生靈們也能擁有接近神的力量啊。」阿爾修斯感慨地望著墓園外的高樓大廈,「我們也得繼續我們的行動,把席多藍恩(炎鋼巨獸、火鋼獸)叫回來吧。」
「席什麼?」戴歐奇西斯撓著後腦勺表示莫名。
本來嚴肅的氣氛瞬間凝上一層尷尬的沉默。
「該不會你也把那孩子忘了吧……」
「……」戴歐奇西斯乾咳著掩飾自己確實將席什麼的忘得一乾二淨的事實,「我只是寂寞了……」
……
「寂寞什麼的也麻煩死了。」同樣寂寞的某大叔在叢林某處秘密基地的外圍,百無聊賴地望著樹葉上掉落的水珠,156,157,158……機關不會想到一個本來必死無疑的傢伙還會大搖大擺活著回來,沒有任務安排的大叔也便難得堂而皇之地偷懶,這樣倒反而讓自己有些不自在。
能不能有什麼在睡覺前讓自己解悶的事呢?正這樣想著的大叔後腦勺被什麼狠狠地敲了一下。
「誰啊,我不是沒有任……」露出不悅的表情回身,頹廢的瞳孔里映照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年紀少女的身影。
「又在偷懶啊,夥計!」橙金色頭髮的少女用俏皮的聲音豪爽地稱呼著明顯比自己大上許多的大叔。
大叔有些發憷的看著少女——看得出他有對少女抱著一種略微害怕的喜歡:「凡若,你怎麼來了?」
凡若從大叔倚靠的岩石上跳下,扔給大叔一個捲軸:「給,夥計!這是Q要交給你的東西,雖然我偷偷打開看過,不過裡面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懂~~~~什麼研究啊,精靈、人類融合啊,分開我都看得明白,一合起來就一團漿糊~~~~對了,請你吃,接著!」
「這是什麼?」大叔接過一根白色彎棍,咬下上面串著的烤熟肉串,「味道挺鮮的,不像是人造肉的樣子,是什麼肉啊。」
少女神秘兮兮地指著手掌上拇指、食指間的部分:「就是這裡的肉哦~~~~聽說,人身上這個部分最嫩呢~~~~」
「唔。」毫不猶豫地將口中的食物吐出,大叔仔細辨認了手中的彎棍,便厭棄地將其丟掉,「用肋骨串起來嗎?果然是凡若你的風格,你是不是還順便把外面那群可憐看守的腸子都掏出來了呢。」
「恩~~~~很了解我嘛,夥計~~~~不過你似乎不怎麼開心的樣子哦~~~~弄得我也很不開心呢~~~~」凡若眼睛危險地眯起。
「額……」大叔不禁擦去額頭沁出的汗珠,「在這個之前,你還是先謝謝我吧。」大叔指了指少女身後不斷湧來的人群,不過在下一瞬,一隻怪力舞動著四個拳頭,將他們全部碾成肉醬,「這樣的話,你的賞金就能過一千萬了吧。」大叔的眼神一如平常的懶散,彷彿他對自己精靈下的命令如清除垃圾般稀鬆平常。
「Cool~~~~」天真的少女拍著手掌,露出真誠的笑容。
世界在向前演進著,不斷積累的契機與偶然,最終會慢慢朝著既定與必然的終點行進。不斷重疊的軌跡,不斷淹沒的路途,不斷破滅的願景。誰也無法了解全部的過程,誰也沒有能力去知曉全部的結果,因為……
「了解太多的話,可是要受到懲罰的哦~~~~」天真的少女用帶著鮮血的雙手將眼前的世界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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