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季衡
「不,可以治癒的,只不過體質和正常人相比總是差一些。」
蘇微如頗有些著急,儘管她明白江栢樓的意思,是想以意兒身體不好為由退了聶家的婚事,可話雖如此,她仍然不願讓別人誤會自己的女兒是個永遠好不了的藥罐子,這才急忙接了話茬,解釋起來。
「實不相瞞,哥哥,這孩子以後興許還要做手術。」江栢樓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無奈地看向聶榮。
聶榮面上倒還鎮定,蹙著眉頭關切道:「之前做過手術了嗎?」他早先雖知江意身體不好,但並不確切她具體所患何病,如今聽了江栢樓與蘇微如的一番話,這孩子的病情如何他已經了解了十之八-九。
如此一來,他反倒放了心。早些年,孩子們小的時候,老爺子便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與江家的婚事,時不時地在他耳邊旁敲側擊,可他那時心高氣傲,壓根沒將江家放進眼裡,索性這些事也沒真正聽進去。如今過了這許多年,不僅孩子們日漸長大,他自己的年紀也增長不少,他聶家的地位和聲勢也水漲船高。與此同時,他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一個人的名聲是多麼的重要,尤其是在他充分享受了名聲帶給他的鮮花和掌聲之後,他越發讀懂了父親的良苦用心。
可他自己畢竟也是個父親,雖明白不能背信棄義的道理,但一想到江家的處境和江意的身體情況,他還是忍不下心來眼見自己的孩子被推進火坑。所以,他便一聲不響地將這事一直拖到了現在,只盼著有朝一日江家會知難而退,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那個目中無人的孽子竟然做出了這麼一齣戲,生生往江家人頭上扣了一盆髒水。如此一來,即便江家主動提出解除婚約,他這句應允的話也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了。
從前說,那是他仁義,如今再說,那他就是卑鄙。
這個道理聶盛不懂,可明事理的人都懂。
江栢樓卻沒想到聶榮會如此鎮定,一時有些詫異:「嗯,她小時候做過一次,現在每月都要定期檢查。」
「嗯。」聶榮點了點頭,又轉身看向秦余:「意兒,還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做的手術嗎?」
秦餘一怔,沒想到聶榮會突然問她。
不過轉瞬,她便笑著回道:「不記得了。」
約莫是在沒記事之前吧,因為江意的記憶中並沒有做手術這一段。
甚至於連自己得了什麼病,她也不甚清楚,如今聽父母提起,她才大略了解了一些。
不過真的還要做手術嗎?這點倒是讓她頗為不安,心下不由琢磨起來江栢樓這話的真實性有多少。
「那時她還不記事呢……」蘇微如的話還未落地,便聽建新的聲音,由玄關處斷斷續續地傳來。
「您稍等一會,我這就去幫您找。」
話罷,建新疾走幾步進了客廳。
蘇微如正想再說些什麼,但見建新形色匆匆的進來,於是問道:「有人來了嗎?」
秦余和江栢樓也轉頭看向她,聶榮則端起桌上茶水,低頭啜了一口。
建新定住腳步,忙回道:「夫人,是個少年人,說是來找江巒少爺的,手裡還拿了不少書。」
書?難道是她要借的那些教材?
秦余迅速反應過來:「我去看看吧。」蘇微如也道:「好,意兒你先去把人請進來吧。」
秦余點頭應是,隨後便往玄關的方向去,建新則上樓去找江巒了。
幾步之後,秦余見到了建新所說的那個少年人,不過,那人似乎沒有看見她,因為他正站在細碎的陽光下,目不轉睛地眺望窗外景緻。
只是那一瞬,她忽然從心底里湧出了一串綿長的笑意,發自肺腑,真切溫暖。
來人和江巒一樣,穿了一身運動裝,不同的是,他穿的一身都是黑色,連運動鞋的鞋帶都是黑色的。
而他手裡卻滑稽地拎了一個Kitty圖案的紙袋,看起來鼓囊囊、沉甸甸的。
秦余不免想笑,心道,一個看似酷酷的少年,卻有一顆少女心,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嗎?
這麼一想的功夫,她竟真的笑了出來,原本好看的眉眼間都染上了一抹喜悅的紅暈。
「你笑什麼?」
對面的少年似乎終於意識到了秦余的存在,轉過頭來盯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
秦余也終於見到了他的正臉,硬朗的線條,小麥色的皮膚,一雙眼睛深邃又清澈。
「沒什麼,你是江巒的同學吧,你好,我是他姐姐。」秦餘一面伸手去接那人手中的紙袋,一面繼續說道:「咱們趕緊進去吧,我帶你去我弟弟房間。」
「不用了,我不想進去,在這裡等他好了,我們約好了去打球的。」來人並沒有將紙袋遞給她,反而一臉嚴肅地回絕了她。
秦余訕訕地笑了笑,心道,原來這就是江巒要去會的「女朋友」。不過,這「女朋友」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呢,難道生了江巒的氣?
「那我陪你在這等一會兒吧,巒兒應該一會就下來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怠慢,而且一想到這極有可能就是借她教材和筆記的傢伙,她便越發和善起來,於是說著話間,她索性也走到了窗戶邊:「還沒問你的名字呢,我叫江意,你呢?」
聞言,那人又扭過身子去看窗外,隔了半晌,他才收回視線,回看向她,然後不閑不淡地吐出兩個字:「季衡。」
「季衡。」
她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清楚認真,她想在江意的記憶里搜尋關於這個名字的畫面,但可惜,她失敗了。江意並不認識他。
「這些是你的書嗎?」秦余指了指季衡手中的紙袋,那裡面是一摞擺放整齊的教材,看樣子應該還有筆記。不過,不是江闊答應的幫她借書的嘛,怎麼這個季衡來找的是江巒呢?
「呃……」
季衡語塞,一時無言以對。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此時的自己還站在籃球場下揮汗如雨,而不是像此刻這樣,像個手足無措的傻子般,拎著一摞別人抄的筆記堂而皇之地站在江家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