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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張行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前,穿著白大褂,手裡拿著一個大蒲扇,一塊大西瓜,哼哧哼哧的啃著,然後張嘴噗噗噗的吐出一地的西瓜子,和他身邊的張爺爺一個模樣。
「臭小子,最近怎麼沒出去和李樂他們玩了?」張爺爺有些奇怪地問,平時放假在家裡都看不見張行的影子,怎麼這段時間這麼乖巧,天天待在家裡,也不嫌悶。
張行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心裡有些慌,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我留在家裡陪你不好嗎?」好不容易變年輕了,張爺爺也還在世上,張行只想好好陪著他。
張爺爺點頭道:「好,怎麼不好,待在家裡也總比你在外邊瞎混得好,一天就知道打架,你上次拿回來的那個成績單,誒呦,我都不好意思拿出去給人家看,丟人······」
期末考試張行總分才得了一百二十分,拿回來成績單張爺爺立刻就賞了他一頓竹筍炒肉,害得他捂著屁股直接跑到了隔壁王叔家裡去。
「扣扣扣!」
門被敲了三聲,隔壁的王嬸手裡端著一個大海碗走進來,笑眯眯的道:「張叔,今天家裡做了豆腐,剛點出來的豆花,正熱乎著了,我給你和團團端了一碗來。」
而團團,是張行的小名。
張行嘴角抽了抽,頭痛道:「王嬸,您能別叫我團團嗎?」這麼一個聽來就讓人覺得可愛極了的名字根本不適合他,他自己聽著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怎麼不能叫了?團團這個名字我都叫了十幾年了。」王嬸走進來,熟門熟路的去了廚房,將碗擱裡邊,一邊道:「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胖嘟嘟的,像個糯米糰子一樣。唉,這世間過得可真快,眨眼你就長這麼大了,都成個大男孩了。」
說著說著,王嬸就開始感嘆歲月如梭了。他們兩家做了幾十年的鄰居,張行穿開襠褲的樣子都沒人瞧過了。
張行跟到廚房去,王嬸點豆腐有一手,點出來的豆腐又嫩又滑的,白生生的一片盛在大海碗里,沒有一丁點豆腥味,反而還有點奶香味。
「家裡有辣醬香草吧?自己調著吃。」王嬸得了張行肯定的答覆,這才轉身回去了。
晚飯張家吃得很簡單,一老一小也沒心思弄那些複雜的,上火煮了飯,隨便在院子里摘了兩根黃瓜絆了,再拿豆芽清炒了一碗,就著王嬸送的豆花,爺孫兩吃得也暢快。
「喀嚓」
烏壓壓的雲層間劃過一道漆黑閃電,將被烏雲所覆蓋的世界照得一片明亮,旋即只聽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先是幾顆雨滴砸落下來,但是眨眼家卻成了瓢潑大雨。不一會兒,整個天地都被雨幕籠罩,一股濕氣從門外飄蕩進來,檐上有雨水成線不斷的落下來。
「這雨下得可真大!」
張爺爺走到門口,將大門關上,雨水都濺進屋裡來了。
「我怎麼覺得心裡有些不對勁呢?」囫圇的往嘴裡塞了一勺子豆花,張行突然冒出來一句,皺眉道:「總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就是不安穩,右眼還一直在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是有禍事要發生啊!」張爺爺以一種十分神秘的語氣說道,正經起來還頗有幾分神棍的仙風道骨。
張行:「······」
吃完飯張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以他後世的眼光來看,現在的電視劇比以後的還要好看,分明以後的科技文化都遠遠超過現在,可是現在就算是特效尷尬,人家也有演技綳著,倒是一點都不齣戲,張行很多年沒看電視,現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老爺子從屋裡溜達出來,雙手背負在身後,走過去,看了張行一眼,再走過來,又看張行一眼,一副我有話要說,但是又不好說的樣子。
張行:「······爺,有話你就直說吧。」
「你爸說他明天過來。」張爺爺飛快的將自己要說的話說出口。
「哦。」張行眼皮子也不掀一下,恰好電視里劇情完了一集,他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你就哦?」他淡定了,老爺子卻不淡定了。
張行問:「我不哦,那說什麼?難道我還要買鞭炮歡迎他回來啊?」
張爺爺搖頭,道:「不對,這不對勁,要是以前的你,早就鬧騰起來了,怎麼會這麼平靜?」
張行無語了,想了想,他記得自己高中時候和張父的確鬧得挺僵的,幾乎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兩父子見面絕對會吵起來的,而張行更是對自家父親厭惡到了一定的程度。
「我這樣不好嗎?您不是早就希望我和我爸能和好如初嗎?」張行站起身,道:「算了,今天我們就早點睡吧,爺爺,你也早點休息。」
躺到床上,張行難得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有種心慌意亂的感覺,明明平時他一躺下就能睡得和豬一樣死的。
「難道是因為老頭子?」張行嘀咕,自己這種感覺會不會是因為張父?
而這晚上張行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徐睞,穿著白裙子的徐睞站在湖邊,湖水漣漪輕起,她站在那,像是一道青煙,彷彿風一吹就會散了。
「徐睞?你怎麼在這?」張行走過去,問。
徐睞轉過頭來,一雙眼睛裡布滿了哀愁悲傷以及絕望,那般複雜的感情瞬間就將他淹沒了。
「徐睞,你怎麼了?」張行心中一動,問。
徐睞沒說話,而一轉眼,張行眼前的場景突然就變了,四周吵吵鬧鬧的,他環顧四周,半天才認出來這裡是他們盛陽高中平時公布高考喜訊的紅榜。
2007年高考分數榜!
張行一愣,2007年便是明年,也就是這是他們的高考成績紅榜。他在榜上掃了一眼,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名字,可是,卻偏偏沒有徐睞的名字。
這,怎麼可能?
徐睞可是一直是他們全縣乃至全市的第一名,榜上怎麼可能沒有她的名字?可是重新又看了一遍,張行還是沒發現徐睞的名字。
心裡震驚,余光中張行突然看見了徐睞的身影。
與現在相比,徐睞更瘦了,一向圓圓白白的臉上也沒了肉,成為了很多姑娘都喜歡的瓜子臉,讓她看起來有一種尖銳的美麗。她身上穿著盛陽高中的校服,鬆鬆垮垮的,纖細身體裹在裡邊,空蕩蕩的,露出脖子下邊漂亮的鎖骨。
抬著頭看著紅榜上的名字,徐睞臉上毫無波動,然後她突然轉身就走了。
「徐睞!」
張行忙追了上去,可是無論他怎麼叫,徐睞都完全沒反應,好像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一樣。
然後,在一個十字路口,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張行看見徐睞的身體高高的被拋起,然後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像是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落了下來。
血液從她身體里流出來,她的身體不自然的抽搐著,一向好看的眼睛沒有任何神采,獃滯而無神。
張行心臟在劇烈的跳動,大腦里一片空白,想也沒想他飛快的跑到了徐睞身邊。
這次,徐睞像是看見了他,她一雙眼突然就變得閃亮亮的,就像無數次她看見張行所露出來的那個樣子,一雙漂亮的眼睛熠熠生輝,微微彎了起來。
她張嘴,沒有聲音,可是張行卻看出了她的口型。
「張行······」
她在叫。
——
而此時在梧桐鎮的凈河村,位於凈河村中間位置的一棟房屋燈火通明,裡邊人影竄動。突然,堂屋之中爆發出一陣陣哭聲,被雨水滴答的聲音所覆蓋住,沒傳出什麼聲音去。
幾個人從堂屋中走出來,將鞭炮點上,頓時整個天空之中響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響聲。
「這大半夜的,哪傳來的鞭炮聲?」隔壁屋子的一對夫妻,男人翻了個身,有些不耐煩的抱怨了一聲。
他身旁的女人撐起身子坐起來聽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將男人推醒,翻身下了床,一邊道:「我聽這聲音像是從隔壁傳來的,怕是徐嬸去世了。」
昨晚徐嬸就有些不好了。
她這麼一說,男人頓時也沒了睡意,兩口子穿好衣裳往陸家去。外邊雨下得大,等他們兩夫妻到了徐家,下半邊身子都已經濕透了。
「你們兩怎麼過來了?」站在外邊抽煙的男人看見他們,忙站起身來問。
沈家嬸嬸一邊往堂屋去,一邊道:「剛剛聽到鞭炮聲,我就覺得應該是徐嬸不好了。」
踏進堂屋,屋裡一片燈火通明,徐家幾個晚輩跪在地上以帕掩面凄凄慘慘的哭著,而在正中央,則放著一個棉被,棉被之中,裹著一個瘦小的老太太,已是沒了氣息。
沈家嬸嬸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徐睞,對方穿著一件短衫,獃獃的跪在地上,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她連眼眶都沒紅一下,只是想來瀲灧流光的一雙眼沒了光彩,整個人的精神氣像是全被人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