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狼狽為奸
「如果真有機會回到長天原,你想去什麼地方看看?
晚上睡覺前,沈桐兒忽然翻身問道。
靜卧在旁邊的白鳥睜開眼睛:「那世界已經被冰雪包裹住了,什麼地方都不再和以前一樣。」
沈桐兒微笑:「如果冰已經化掉了呢,如果經歷這幾千年之後恢復成從前了呢?」
「雖然那裡是我成長的地方,但曾經對我的意義只有一個。」白鳥輕輕地啄了下沉睡的安安:「而如今卻什麼意義都沒了。」
沈桐兒嘆了口氣:「我倒是想瞧瞧那裡的夜晚,就連月亮都是紫色的。」
白鳥陷入沉默。
沈桐兒說:「不過,我死也不會幫庄宇打開天門的,我不想為了他的私慾和我們的利益成為罪人。」
「你是在怪我當初不該撞破天門,毀了長天原嗎?」白鳥反問。
沈桐兒蹙起小眉頭:「當初你是無心的,但現在再去做就是有意的了。」
白鳥這才道:「好,是該適可而止。」
沈桐兒沒再多言,儘管經歷過如此許多,蘇晟的性格或者說他的本性並沒有改變過,仍舊是不會耗費心神去為其他人去考慮的,能接受這段感情或這個家,從某種程度上說便已經是奇迹了吧?
良夜漫漫,她有些失神又失眠。
白鳥似乎也沒有睡好,忽然輕聲道:「庄宇派我出去不懷好意,你可千萬要提高十二分的警惕,要相信我,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需要,我一定會趕回來到你們身邊的。」
「恩。」沈桐兒窩在它冰涼卻使自己格外安心的身邊,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
次日大早晨,蘇晟就在長天原人的催促下出發了。
它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巨大的翅膀在天幕下展開來,瞬間就沖入雲霄消失在視線之中。
庄宇和沈桐兒在宮殿門口抬頭凝望,半晌后感慨道:「也許像它這樣才是真正的自由吧?不用靠這兩條腿,囚居在乏味的山河之中。」
沈桐兒抱著安安不以為然:「自由與否全看自己的心,與有沒有翅膀沒什麼關係。」
「姑娘說的是。」庄宇冷淡地笑了笑。
沈桐兒不喜歡與他聊天,對自己摸不透又看不透的存在,總覺得敬而遠之的好。
結果庄宇卻叫住她道:「抱歉,現在鳳凰離開了,我必須保證你待在我的視線之內,有不自在的地方還望姑娘能夠諒解。」
沈桐兒回頭皺眉:「我又沒翅膀,跑不了的。」
「還是小心點好。」庄宇笑意不減。
他話落,便有兩個侍女緊緊地跟在沈桐兒後面說:「姑娘,現在大神官要去處理各地彙報上來的事務,請隨之移駕到書房。」
蘇安安為這緊張氣氛而炸毛:「不準碰我娘!」
「沒關係的。」沈桐兒摸摸它的頭。
小紅鳥瞪圓了眼睛,全身緊繃到發顫。
沈桐兒覺得兒子可愛又可憐,不禁露出苦笑,唯有隨著庄宇去了。
——
雖然所謂的大神官看起來很坦蕩,但是不該透露的信息他從來隻字不提。
比如現在長天原人的數量,他們是怎麼隱藏在凡人當中生活、又收集到多少塵世的信息等等。
已經成為母親的沈桐兒再也不自傲了,她知道這個矛盾以及人類與異鬼之間的矛盾都不是靠區區自己就能解決的,故而在旁邊轉著大眼睛套話,想得到更多的秘密:「大神官,發生洪水的時候,你的祖先是做什麼的?」
「是在金洲一代修墓的,因為墓穴位於高山之巔才躲過那場劫難。」庄宇翻著手下的信函說道。
蘇安安好奇張望。
沈桐兒在位子上扭了扭身體,笑道:「原來如此,可大神官不怕長天原的貴族都還活著嗎,如果那樣的話,打開天門之後,你願意成為一屆平民?」
庄宇並沒有回答。
沈桐兒刻意刺激他:「我聽小白講,長天原的人口不比凡人少,千千萬的數目繁衍到今天,還不知道成為什麼規模了呢。」
這些問題是庄宇永遠不可能有答案和辦法去應付的,他鮮有的表示不耐煩,忽然拍下毛筆:「沈姑娘,我在做正事,如要閑聊請選擇別的時間。」
沈桐兒訕笑了下,朝蘇安安擠擠眼睛,然後便呆坐在客桌旁陷入安靜之中。
——
傍晚暮色終至,伴隨著一陣陣的清鳴,巨大的白鳥翩然落在景元宮的屋檐上。
被限制整日自由的蘇安安很是興奮,甚至想要撲騰起翅膀去尋找親爹。
幸好蘇晟很快便化作人形落了下來,抱起兒子對庄宇說:「我已經飛遍了沙海的角角落落,並沒有找到火融膏,那盒子只有巴掌大,這難度和與大海撈針無異。」
庄宇的眼底閃過失望之情,淡淡地說:「有勞了。」
沈桐兒沒好氣:「小白回來了,我也可以走了吧?」
庄宇轉身回去書房內。
沈桐兒和蘇晟帶著兒子離開,瞧著周圍無處不在的背弓侍衛,沒有任性地亂講什麼。
她記得自己剛來時那些侍衛還只是佩刀,現在無非是防範著蘇晟帶自己逃跑罷了,看來大神官講著不緊張,卻是沒太多時間和自己去玩躲貓貓的遊戲了。
西邊的雲海一片粉紅。
蘇安安天真地說:「娘,你看雲彩和我一個顏色!白天像爹爹!傍晚像我!」
沈桐兒笑了:「臭美,我瞧你倒和個小火球差不多。」
「小火球也不錯。」蘇安安笑嘻嘻道:「那個庄什麼的傢伙,果然不是個好人!」
「為何這樣說?」沈桐兒不希望孩子陷入陰謀中來。
蘇安安道:「我偷看到他寫的信啦。」
沈桐兒略有些吃驚,畢竟白天她所坐的位子和庄宇有些距離,那些信函中密密麻麻的小字可真是一點都看不清,況且這孩子剛出生不到半個月,竟然連字都認得。
「語言在羽族看來是非常重要的生存武器,我們天生就有這種本領的,它視力好大概也是像我吧。」蘇晟摸了下妻子的頭,然後打聽道:「庄宇的信里寫什麼了?」
「他在給一個叫黑先生的人寫信,說自己今年就要過九百一十歲的生日了,當初助他給鹿笙放出爹和娘的消息,成功將他伏擊致死,現在黑先生也該信守承諾,提供關於火融膏的信息,否則長天原一族是不會再給他當細作了。」蘇安安一臉聰明的回答:「大概就是這樣吧,其餘的信函多是安排些瑣事,好像和爹娘沒有什麼關係,再後來我就睡著了!」
聽到這些,沈桐兒不禁與蘇晟對視而無言。
蘇晟並沒有太過激動,安撫兒子道:「你做的很好,只是這些事關重大,千萬不要與旁人講,也不要讓他們看出你超乎尋常的能力。」
「那是當然,除了爹娘我誰也信不過。」蘇安安得意回答,轉而又眯在沈桐兒的胸前打起了盹。
沈桐兒回神嘆息:「安安這般與眾不同,簡直比成年人還要聰明,我真不知道該是喜是憂。」
蘇晟道:「它是我的孩子,怎可與凡人相提並論?」
沈桐兒的笑容略顯無奈,忍不住輕輕踢了他一腳:「自鳴得意,哼!」
——
無論安安再怎麼早熟,它畢竟是剛誕生不久的雛鳥,一到天黑就兩腳朝天睡得死去活來。
反倒是沈桐兒和蘇晟憂心忡忡,他們坐在床邊各自沉思著現在該如何是好。
千算萬算,全然沒料到長天原人竟和異鬼有勾結,現在兩人的行蹤幾乎等於毫無秘密,就算逃出這裡,想要不被他們發現也不怎麼現實。
最後蘇晟開口道:「不如,我去通知季祁,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沈桐兒抬起大眼睛:「怎麼通知?」
蘇晟說:「我飛出去找火融膏,他們看不到行蹤的,只要進玉京時小心就是了。」
沈桐兒不捨得他冒險,猶豫之後才道:「那……」
「保護你們是我的責任,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能制衡異鬼的也只有朝廷了。」蘇晟微笑:「不然我們三個去哪裡找到可以生活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