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來異世
觸目是焦黑的土地,遍地都是屍體與殘肢,烏鴉扇動翅膀,禿鷲落地,叼食著腐爛的屍體。陽光被烏雲掩蓋,大地被黑暗籠罩。戰馬在原地抽搐,空氣中遍布著腐爛的血腥味。
「教會的人來了嗎?」金髮男人抱著自己的頭盔,他站在山丘上,環顧四周,最後無聲地嘆了口氣,「神棄之地。」
「回城!」
騎士們上馬,如來時一樣,浩蕩地離開了這片大陸。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來時氣宇軒昂,走時卻如同喪家之犬,他們終於承認自己無法征服這片土地。
「以血獸部落的名義,祈盼神使降臨,信徒將獻上心臟,獻上最美麗的少女,最強壯的戰士。獻上我們唯一的忠誠。」祭祀伸出自己乾柴似的胳膊,點燃火把,照亮四周的土地。
貧瘠的土地,瘦弱又絕望地族人。數十位少女被捆綁在一起,等待這一場獻祭。她們睜著眼睛,無力反抗這既定的事實。
火把點燃了少女們身前的草堆,火舌吞噬著她們,染血地部落圖騰開始轉動。
「你請來的不是神使!是殘酷的邪神!」少女們大吼道,「願神聆聽我們的願望,萬能睿智的神將救贖我們。熄滅這場火焰,降下雨水。把我們從這炙熱邪惡地火焰中拯救出去!」
雷聲大作,大雨傾盆而下,澆滅了燃燒的大火。開始轉動的圖騰也沉寂下來。
「神聽見了我們的願望!」少女們興奮起來,「神啊,請您賜下正直的神使,帶領我們離開這片土地!」
林旭從睡夢中醒來,他抱著自己軟綿綿的枕頭,夢中的女孩穿著白色的長紗裙,戴著手工編織的草帽。她笑語晏晏,眼中含情。林旭幾乎要溺死在這醉人的美夢中了。
直到凌冽地寒風將林旭吹醒,他才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打開了床頭的燈。光芒驅散了黑暗。
「果然沒關窗子。」林旭自言自語道。
林旭踩著自己毛絨絨的拖鞋,冒著寒風去關窗子,這個冬天真是格外的冷。林旭剛走到窗子邊,印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高樓大廈,或是川流不息的車海。
而是光禿禿地,貧瘠的土地。
林旭愣了愣,走回了房間,喝了一口水,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拍拍臉頰,重新走到窗前。
看不見霓虹燈,看不見路燈,沒有對面大廈上懸挂的電子屏,好像一夜之間,他連屋帶人都被傳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裡的大地充滿了裂縫,似乎沒有一絲水分,寒風如此凌冽。刮的臉上就像刀子一樣。又干又刺骨。林旭關上了窗子,這裡根本就不適合動物生存。他茫然的走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來自何處,去往何方?」林旭自言自語,不由自主地發問。
而後他的手臂傳來一股刺痛,林旭挽起睡衣的袖子,看見自己的手臂上正冒出一段文字:「吾主慈悲,賜你無盡勇氣。」
去他娘的勇氣。
林旭面無表情:「我只想回家。」
沒有人回答他。
連空氣都是靜置的。
而後,林旭眼前出現了一排他從未見過,卻能看懂其意的文字:「吾賜福與汝,代表吾的意志,使文明紮根於這片荒土。」
「為什麼要選我,世界上那麼多天才,科學家、教授、畫家、總統什麼的,我就是個普通人,背著房貸,普通的就像街上的螞蟻。」林旭發問。
「吾既選汝,自有意義。」
神經病……
林旭覺得自己可能在一個詭異的夢中夢。於是洗了個冷水澡,跑去屋外轉圈,最狠的是把自己的頭往柜子上撞,成功把自己給撞暈了。
然而等他醒來,外頭還是和之前一眼,陰暗,乾冷,如同無人地獄一般。
林旭絕望了。
且活且珍惜,林旭恢復理智所乾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廚房,他先放了水,發現這個已經獨立於另一個世界的房子依舊有水電氣,冰箱也一直還在運作。就連林旭的手機,除了無法撥打電話接收簡訊之外,竟然還可以聯網。
還能點外賣,只要林旭備註放在門口,那麼他打開房門,就會看見放在門口的外賣盒子。
這一切都像是假的,好像他住在一座城市中的荒島里。
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新的人面的對新的世界,只有迷茫和恐懼。
既然已經回不去了,就得重新審視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他的財產就是這間屋子,但是作為一個單身男青年。冰箱從來只有飲料和啤酒。他的存款也不過七萬塊錢,天天吃外賣也不是個事兒。
網購些種子?林旭看看窗外的土地,感受到一陣絕望。
這裡根本不是人類能夠生存的地方,林旭甚至覺得這裡根本不會有人。然而讓他一個人走出這片荒蕪的土地,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何況他的房子還在這裡,他唯一也是最大的保障。
不知道周遭是什麼樣的,是否有人類,既然那個姑且稱之為「神」的東西,說讓自己將文明帶到這片大陸。就證明這片大陸應該是有人的,但也應該沒有人類文明。
林旭打了個寒顫,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在野人中間傳播文明。
更何況,他自己都不知道人類文明究竟是什麼。文字嗎?還是工業?農業?
就算他將文明帶到這片土地,這裡的土壤也結不出文明的果實,何必多此一舉,做無用功?
當天一亮,火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的時候,林旭已經準備出門了。
林旭裹上自己的棉襖,手裡拿著一把菜刀,打算出去走一走,至少要知道附近都有些什麼——雖然不知道一把菜刀是否足以保護自己,但總好過在原地坐以待斃。
前路未必是生,但退後只有一死。
林旭握緊刀柄,鎖好防盜門,堅定的踏出了第一步。
屋外的空氣比林旭想象的還要糟糕。果然房子應該還是在自己原本的世界,空氣溫度與濕度還維持著原本的數值。而室外,是刺骨的寒冷,大風呼嘯而過,就像有手捏住了林旭的鼻子和嘴,令他甚至無法順暢呼吸。只能一點點的汲取氧氣。
土地冰冷而堅實,林旭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就如同在原地踏步一樣,周圍的景物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死氣沉沉,不像在人世間。
林旭從背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一口就喝了一大半,他擦擦嘴角,繼續前進。
沒有生物,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林旭都沒有見到任何一個。
大約走了三個多小時,林旭走到了這片土地的邊緣,旁邊就是綠意蔥蔥的森林,那綠色似乎就象徵著生命。與這片沒有生命的大陸涇渭分明,一條細長的溝壑分開兩塊陸地。就好像大自然給了它們劃分,一邊是生,一邊是死。
林旭甚至看見了森林樹上的松鼠,它們拖著巨大的尾巴躲藏在樹上,偶爾才探出腦袋。只是無論這些動物再怎麼靠近邊緣,都絕不會過界。倒是有一隻傻頭傻腦的松鼠打量著這個陌生人,獃頭獃腦地走了過去,歪著腦袋看著林旭。
林旭露出一絲苦笑,也看著這隻充滿了生命力的松鼠。
這是只年輕的松鼠,估計剛出生不久,它獃獃地走到邊緣,好奇心令它踏過了溝壑。
然後——它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就化成了灰燼,被風一吹,就消失無蹤。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這個小小的生命曾經過來的痕迹。
林旭愣住了,他所在的這片土地確實是死亡之地,有生命的生物只要踏足,便會化成飛灰。這條溝壑,就是上天的警示。
林旭閉上了眼睛——他所身處的,確實是地獄。
鼓足勇氣之後,林旭跨過了面前的溝壑,身處森林之中。他沒有感受到任何一點不適,反而呼吸順暢的,氣溫也變了,他脫下自己的棉襖。將鞋帶紮緊,明明沒有泰森的體格,卻非要來扮演泰森的角色,林旭苦笑一聲。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總算走到了一處平地,林旭此時已是大汗淋漓,帶的四瓶礦泉水只剩下兩瓶了。他還要在天黑之前趕回自己的家。林旭覺得自己運氣很好,一路走來竟然沒有遇到大型猛獸,只有一些小型動物,且都沒什麼攻擊性。
然而他還沒有穿過最後一塊石頭,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的人的聲音,那是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可他卻能神奇的聽懂對方所表達的意思——
「神啊,請求您聽見我的祈禱,讓柯斯好起來吧。您如此仁慈,怎麼能允許您的信徒在此死去?」女人的聲音蒼老而無力,卻十分虔誠。
林旭躲在巨石後頭,悄悄的觀察著:
女人大約五十多歲,蒼老而瘦弱,如同包著一層皮的骷髏,骨頭似乎要刺破那層薄薄的皮膚直接面對空氣與陽光。她掛著骨質的項鏈,草裙遮住了她的半身。肋骨清晰可見,宛若林旭曾在報紙上看到過的難民的照片,甚至更慘。
而她正抱著一個年輕人,年輕人身上的傷口流血不止,此時已經昏迷過去。傷口猙獰地外翻著,傷口沒有包紮,甚至沒有經過任何人為處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年輕人難逃一死。
林旭的二十多年是為了生活在奮鬥。
而這裡的人,似乎從生下來就是為了生存在努力。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