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放逐之人
凌冽的寒風越來越大,待得下一次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雪也一併來了。寒風裹著暴雪,如吞噬人生命的野獸一般洶湧而至,將大地雪埋,把樹壓彎枝幹。就像白色的巨大帳篷,覆蓋了整片森林。只不過一夜的功夫,就看不見大地原本的模樣。動物們早就隱藏在了自己的庇護所中,艱難的等待寒冬離去。而人類則是想盡辦法抵禦大自然的威嚴。
此時此刻在部落中,一處與眾不同的帳篷里,林旭躺在自己的氣墊床上,寒冷令他瑟縮著自己的身子,把自己抱成一團。但很快,他感受到了熱量,便將腿和大半個身子都放在那熱量上頭。
充當人形電熱毯的柯斯睜著眼睛,因為身旁之人的沉睡,他連胳膊都不敢動一動——這個名為氣墊床的東西,很容易就會發出不小的聲音,打擾身側之人的睡眠。
自從溫度越降越低之後,熱水袋的作用幾乎已經消失了,人們總會在第二天早上發現雖然沒有結冰,但熱水袋已經變成冷水袋的袋子。於是三三兩兩的,就兩三個人擠一個被窩,也不嫌棄同伴汗味重有腳臭了。
梅拉自然和她的老姐妹在一起。
能夠過來給林旭溫暖的,也就剩最不怕他的柯斯了。
只是對柯斯而言,顯然不是這樣——他是個發育良好的大小夥子,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基本上應該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每早起來,他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來平息自己的欲|望,包括自己高高挺起的胯|間。雖然也被林旭撞見過,林旭還大方的笑著說沒什麼,男人都會這樣。
但很顯然,林旭並不知道柯斯每晚夢中都有他。
如果他知道的話,是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當太陽完全升起,氣溫上升之後,林旭才悠悠轉醒。他已經長長的頭髮在一夜的睡眠中變的凌亂,睡眼惺忪的伸了個懶腰。發出像貓一樣的哼聲。他的黑髮柔軟,臉頰紅潤,腰又白又有韌性。
柯斯咽了口口水,不自然的移開視線。
「早。」林旭半眯著眼睛跟柯斯打招呼,嘴角還掛著笑容,「昨晚睡得好嗎?」
看著林旭露在外頭的鎖骨,柯斯垂下眼帘:「很好,您呢?」
林旭十分滿足地點點頭,悠閑地在床上穿衣服:「很好,好久沒睡的這麼暖和了。早知道前幾天就應該讓你過來。」
柯斯全身僵硬:「我先出去了。」
然後他同手同腳地走了出去。
部落旁邊不遠處有公廁——最近才蓋好的,雖然還比較簡陋,但是總算不用露天了,而且還可以遮風擋雨,不用害怕放水的時候被風吹到自己腿上。柯斯走去公廁,發現公廁門口正排著不短的長隊。
……
公廁應該再修幾個的,那點坑位根本不夠。
最先發現柯斯的人是山群,他眯著僅剩的一隻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楚這人是柯斯,有些頹廢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瞎掉的左眼,不過他很快就振作了,還打趣地說:「聽說你去克瑞斯的帳篷了?沒想到你這麼壯實還怕冷。」
畢竟在他們看來,克瑞斯是不會怕冷的,既然克瑞斯不怕,但肯定就是柯斯這小子厚顏無恥地去蹭了克瑞斯的床。
他們也想啊——不過他們不敢。
柯斯冷著一張臉,問道:「今早吃什麼?」
山群倒是沒想到這是在轉移話題,很快回道:「今早吃饅頭還有粥。昨天克瑞斯交給廚房的,我可從沒吃過這種食物,第一次吃的時候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吃進去。不過廚房說,克瑞斯說了,開春以後我們會自己種植,以後都不會缺。」
其實冬天的時候,尤其是暴雪降臨,這裡的人們根本沒什麼娛樂活動。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睡覺。睡覺可以減少對食物的消耗,很多部落一天只吃一頓飯,其餘的時間都在睡覺。不管身體還需不需要睡眠。很像動物的冬天,只是人的身體無法儲存那麼多能量,拿來睡上一整個冬天。
「越來越冷了。」山群說道,他遙望著遠方,看著被雪覆蓋的森林,最終千絲萬緒化為了一聲嘆息,「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他嘴裡所說的他們,就是那些曾經和他一起在戰場上拼殺,在野獸中求生的同伴。而那些同伴,也都是是柯斯認識的人。柯斯也隨著山群的目光看過去,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皺著眉頭說:「下一個冬天之前,我會把他們都接過來。」
那些善良的,勇敢的戰士們,人生的最後幾年,不應該以那樣的方式度過。
山群沒有問要不要出戰,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不能避免的。他點了點頭,笑著說:「記得叫上我。」
好像他們說的不是用生命去戰鬥,而是去一場計劃好的春遊。
冬天所有人都是萎靡不正的,他們出來洗漱,然後吃飯。打獵隊的勇士吃完飯之後還是會去附近不遠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什麼獵物,即便只是抓出一些冬眠的蛇也能多嘗嘗肉味。不過很顯然,他們已經連續五天沒有收穫了。
每天的食物都是一些肉乾和玉米餅,雖然沒有新鮮的肉吃,但是所有人都已經滿足了。
畢竟沒夠在冬天吃飽飯的部落,估計只有自己部落了。
林旭有自己的小廁所,就在他帳篷的不遠處。原因是柯斯說他身份與眾不同,不應該和所有人一樣去公廁解決,於是給林旭弄了一個私廁。說實話,都是大老爺們,林旭根本不在乎這個。只是禁不住柯斯的苦苦哀求和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洗腦,最終還是答應了柯斯的請求。
柯斯滿意了,於是自己也天天去擠公廁,絕對不會去私廁一次。
少年人的佔有慾有時候簡直莫名其妙。
在柯斯的有意之下,林旭的所有行程都是和人們分開的,林旭自己也默許了柯斯的行為。很大程度上來說,林旭才是讓部落凝聚在一起的根本原因。柯斯現在還沒有這麼大的威嚴的凝聚力。畢竟他的年紀擺在這裡,如果沒有林旭,或許早就有人站起來反對他了。
在他還沒能徹底坐穩這個位子之前,林旭依舊得端著,必須與眾不同。
田地里已經搭上了塑料棚,至少可以比較大程度的保證作物的生長。最重要的原因是,林旭不可能從原本的世界買兩個工人搭暖房。玻璃暖房當然要更好,但他們一沒工具,二沒時間。塑料暖棚雖然效果沒那麼好,但是也很不錯了。
瑞雪兆豐年,只是這裡的雪實在太瑞了,瑞的土地和糧食都有點受不了。
冬小麥漲勢也很可喜,林旭看著一片片整齊的土地,和充滿希望的綠色嫩芽。就像自己的靈魂也得到了升華。離開人口繁多的都市,遠離城市的喧囂,從一開始的不適應,直到現在,他總算好受多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父母了。
只有儘快完成「法則」的要求,他才能回家,而現在,僅僅是剛剛起步而已。
等到明年,人們能夠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價值,建起了房子,擁有了糧食,圈養了牲口。有了時間享受生活和學習,才算是有了文明。文明是說不清摸不透的東西,不是靠三言兩語就能得到的。
這個白天應該和所有的白天一樣,在一片閑適度過。或是在自己的帳篷里,端著熱水和同伴聊天,或是在大棚里照顧作物。或者是把同伴趕到別的帳篷,和自己伴侶進行生命的大和諧。
克蘭很少走出自己的帳篷,因為她要照看自己的孩子——她將這個孩子當成是自己的命根子,走哪兒都帶著。即便是帶著孩子離開帳篷透透氣,也裹地嚴嚴實實摟在自己的懷裡。她失去過一次自己的孩子,無法忍受再失去第二次。
「哇哇哇哇!」孩子大哭起來,手指指著森林的某一處。
克蘭把孩子的手放回獸皮兜里,搖晃著哄了起來。只是沒過多久,孩子的手指又指向了之前所指的地方。
畢竟是在蠻荒成長的女性,她甚至沒有叫人,而是自己好奇地跟隨者孩子所指的方向走過去。
就在離開部落的不遠處,雪地里,有人正躺在上面。他幾乎沒有穿衣服,只有一條暖和的時候才穿的獸皮裙,看起來像是某個部落里正直壯年的勇士。他的手腳已經被凍的青紫。克蘭去探他的鼻息,發現這人還活著,只是呼吸十分微弱,似乎下一秒就會撒手人寰。
當然,這人最後還是被救了。
他被安置在傷員的帳篷里,這時候這個大帳篷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閑置下來,護士們也在休假,因為他的到來,而不得不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假期——雖然她們並不明白假期的意思,但是很顯然,比起休假,她們更喜歡忙碌的生活。
「看起來是血獸部落的人,你看他手臂上的圖騰。」須圓說道,他仔細的翻看了這人身上所有可以表明身份的圖騰和佩戴品,最終只能做了一個不那麼確定的結論。
柯斯笑了笑,在這一瞬間,他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血獸放逐了他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