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集會爭鬥
「塔卡!住手!你會打死他的!」穿著獸皮的男人赤腳跑了過去,攔住了正在揮動石錘的同伴。
而他的同伴顯然並不買賬,塔卡沖腳下的奴隸啐了一口,罵道:「廢物!」
這個奴隸在寒風中不著寸縷,瑟瑟發抖,將自己摟成一團,全身上下都是青紫的傷痕。他的嘴角甚至還有鮮血——很顯然,在沒有得到醫治的情況下,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怎麼了?」塔克的心情很不好,他身材健碩,肌肉結實,鬍子長了大半張臉。一臉的戾氣。
一開始跑來找他的迪里給他遞了一塊肉乾,指了指自己跑來的方向:「那邊有部落在用獸皮換奴隸和食物。他們的獸皮很好,很柔軟,沒有味道。」
塔克咬了一口肉乾,似乎是嫌棄肉乾的味道不好,隨手將肉乾扔到地上,拍了拍自己的手:「族長呢?」
「族長在清點奴隸和食物,準備多換一些回來。」迪里將被塔克扔下的肉乾撿起來,揣回了自己的皮質袋子里,他目光暗沉地盯著塔克離開的背影,咬緊了牙根,拳頭緊握。
「我們一共有二十五個奴隸,女人和孩子都死在了路上。」族長嘆了口氣,「只能用一些食物去換了。」
「一個奴隸只能換兩張獸皮,一塊肉乾只能換半張。」長老小聲說,「要不就別換他們的。」
「要我說,換什麼換!強者就能得到了一切,殺了他們所有人,東西自然就是我們的。」塔克舉起自己的石錘,他天生力大無窮,能夠輕易使用無人能用的巨型武器,絕大多數人根本無法拿起他的石錘,更勿論戰鬥了。
族長十分無語,拍了拍塔克的肩膀:「這是集會的規矩,如果破壞了,將再也沒有集會。我們將要像流浪部落一樣,征戰森林。」
「戰爭就是我們的使命!」塔克舉著石錘大吼起來。
一群勇士們被塔克鼓動了,他們狂野的大叫,扯開自己的獸皮,露出結實的胸膛。嗜戰的血液在沸騰。他們無視族長的指令。跟隨著塔克沖了過去,他們就像飢餓的野獸,興奮地眼睛都快綠了,衝動的渴望著鮮血。
這是一場無法避免的爭鬥,只有這麼點人來到集市,柯斯一開始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看著來勢洶洶的人群,握緊了弓|弩。攤子前正在挑揀獸皮的人紛紛讓開,不想扯上無妄之災。
柯斯站直了身體,直視著領頭的塔克:「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塔克狂妄地笑了起來,「鮮血、力量、女人、獸皮!我們將得到一切!用我們自己的方式!」
「狂妄之徒,我只需要站在這裡,就能打敗你。」柯斯面露不屑。
「什麼?!」塔克的面目猙獰起來,他舉起自己的石錘。
鐵箭刺破空氣的聲音——
塔克看著刺中自己胸口的短箭,他的身體和他的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茫然的左顧右看,鮮血順著箭尾流下來。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重影,而他的同伴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助他。他們面色冷漠,最終四散離開。只有一個人走了過去,那是迪里。
塔克的眼中出現了希望,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而迪里卻越過了他,走向了柯斯的攤子:「那是我們部落的勇士,你們殺了他,他的身體屬於你們,他很強壯,至少可以換三張獸皮。」
柯斯笑了笑:「當然,我們還能送你們一些獸皮袋。」
迪里點頭,兩人達成了這場交易。
而不遠處的塔克,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迪里冷漠的看著塔克的屍體,在不被人看見的角落裡,露出了一個微笑。
一條人命,只能換三張獸皮,多麼廉價的人命。可是在這些人看來,說不定還是自己賺了呢。
「我們有二十五個奴隸,一百條肉乾,還有之前你說的三張獸皮和獸袋。一共就是一百零三張獸皮加上另外的獸袋。」他們的族長站在柯斯的面前,他是個講規矩的族長,但是領導能力並不強。
柯斯笑了笑:「當然。」
雖然他年紀看起來不大,但是剛剛露的那一手,已經足夠讓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他了。
然而柯斯並不喜歡這裡,並不喜歡這個野蠻的,強者為尊的世界。他更喜歡自己的部落。黑髮的神那樣溫柔,人們每天臉上都充斥著幸福滿足的笑容,不必活在血腥當中,不必擔驚受怕,唯恐自己老去。
這一天,柯斯陸陸續續地換了五十個奴隸,三百多框肉乾——這種框子還是林旭教他們編織的。這段時間女人們編織藤筐,男人們鞣製獸皮,白天所有人都是忙碌的。
柯斯想到自己將這些東西帶回去,他們的臉上將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就有一種滿足感。
他從未這樣開心和滿足過,也從未這樣有過歸屬感。
和他一同前來的瞎了一隻眼的山群背上藤筐,招呼著同伴也一起背上,至於那些奴隸。柯斯解開了捆住他們的藤條,沖他們說:「你們自由了,現在,你們可以選擇是自行離開,還是跟隨我們。」
奴隸們愣住了,他們無法想象,在部落被擊敗之後,作為奴隸的他們竟然還能有選擇的機會。
當然,他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現在的他們一無所有,就算自由了,要麼是餓死冷死,要麼是重新被人抓回去當做奴隸。而這一次,在寒冬即將到來的時候,奴隸就是被殺了吃肉的畜生。
最終,沒有一個人選擇自由。
他們沉默著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柯斯回來之後,得知了一切的林旭無聲的嘆氣——自由啊,自古以來,多少能人異士為了這兩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像家畜一樣被囚禁,是一段怎樣的噩夢?
對這些人而已,自不自由無所謂,只要能夠活下去。
活著,就夠了。
至於是怎樣的活著,他們還沒有想的那麼長遠。
林旭目光複雜的看著眼前這些骨瘦如柴的奴隸們,他們驚恐地匍匐在地上,不敢去看林旭的臉。他們的身上充滿了青紫的傷疤,有些已經化膿了,他們誠惶誠恐地跪在一邊。
而部落的其他人則是面目憐憫。在不久之前,他們的境地還不如這些奴隸。
「你們既然來到了這裡,就不再是奴隸的身份,你們將得到帳篷,食物,有獸皮。」柯斯對著他們說,「你們以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自己,和這個部落能夠過的更好。我們不會殺死年邁的人,不會殺死在捕獵中受傷的勇士。只會處罰那些狠毒的,為了自己的私利傷害他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的人。」
奴隸們不敢說話,他們打心眼裡不相信柯斯說的話。畢竟一個部落要他們這些骨瘦如柴的奴隸幹什麼呢?還不是等著深冬來臨,將他們做成人肉肉乾?
即便這個部落不大,但是憑藉著這個族長的手段,也足以殺死他們。更何況,這個部落還有黑髮黑眼的魔神。
很顯然,柯斯在回來的途中誇大了林旭的存在。
這裡的人沒有見過黑髮黑眼的人,在他們的心裡,只有魔鬼及他的使徒才會有這樣的長相。這代表著陰暗與殺戮,也同樣掌控著人見不得人的野心。
這群人被安置在帳篷里,這些新做的帳篷都是在柯斯他們離開之後,整個部落趕工趕出來的,女人和老人們已經很久沒有睡好覺了,他們如今依舊畏懼林旭,但已經不再將之看成是洪水猛獸,甚至可以微笑著跟林旭說晚安——當然,這也是林旭教的。
不過女人和老人們總有優待,林旭回過一次家,網購了不少奶粉,每晚到了八點都會沖泡給他們喝。女人們覺得這幾乎就是在神域的日子了,而老人們就更加感激涕零,喝完奶的第一次,他們的眼角都是通紅的。
奶粉兌出來的奶或許不那麼有營養,但是好過一點也沒有,更何況味道香甜。喝完奶去睡覺,他們也覺得睡的要好一些。
現在,他們甚至稱林旭為:「克瑞斯。」
在他們的語言里,這代表著:真神,父親以及兄長的意思。有著無盡的擁戴和尊重。
如果說柯斯是他們的領袖,那林旭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他們前進的方向。
沒有人會質疑林旭的任何選擇與指示。
林旭覺得這很不好,一個部落,一個城市,一個國家,都不應該有這樣的精神象徵。這會成為一種新型的宗教,而這種個人崇拜,則會讓不少人陷入瘋狂。
包括了他原本的國家,和領國,都曾有過這樣的教訓。
只要是人,就會犯錯,他不認為自己永遠都是對的,永遠都能走在正確的路上。
如果沒有人能夠讓他停下走錯的腳步,那他就有可能帶著這些信仰他的人,走向懸崖峭壁,下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奴隸們五個一組的進住帳篷,他們看著帳篷外頭確實沒有人看管他們,才終於願意相信柯斯的話。他們的手裡還有陶碗,裡頭是熱乎的白色的水,散發著香甜的氣味。
一個年紀較小的奴隸捧著自己的陶碗,眼睛通紅:「這裡真好。」
可是這裡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