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照制,身為君夫人的阿玄,日常應當居於後寢了,但庚敖似乎就沒這個打算。他不提,阿玄也不急著要搬過去,故依舊和之前一樣,還和他同居於王寢之中。
庚敖挾裹著一身寒氣回來,轉入內寢,果然,一眼看見阿玄坐於燈下等著自己,雙目望著她,口中命人出去,自己立刻快步朝她走去。
阿玄起身,朝他還沒走去兩步,庚敖便已一個箭步到了她的面前。
彷彿兩人已分離許久似的,他伸臂將她緊緊抱入懷裡,低頭朝她一笑,便要親她。
阿玄抬手,擋住了他的唇,他便捉住了她的手,湊過來改親她的指,雙目凝視著她:「外頭如此冷,天氣又不好,不聲不響自己便跑了回來?孤方才正想過去的。」
阿玄道:「小姑姑今日回了,我一人在那裡無事,便也回了。」
庚敖咦了一聲:「她怎不纏著你了?」
阿玄從他臂中掙脫了出來:「方才我給你送了夜食,你吃了沒?」
庚敖搖了搖頭:「一聽你回了宮,孤便跑了回來,來不及吃。」
阿玄道:「你稍等,我叫人熱了送過來。」
庚敖摸了摸肚子,沖她咧嘴:「好。正好也餓了。」
阿玄一笑,出去吩咐了一聲,沒片刻,春送了夜食進來,阿玄在一旁,看著庚敖狼吞虎咽般地吃完,笑道:「夠嗎?」
庚敖點頭,阿玄便起身,吩咐人送水服侍他沐浴。
庚敖知她愛乾淨,想到等下就能擁她登床而眠,立刻照辦,很快洗完,身上只著了件中衣,前襟也未系,出來看見她坐在床沿邊,彷彿在等自己,直奔而去,伸手便抱住了她,低聲埋怨了起來:「方才孤叫你進來,你怎不來?」
阿玄未理會,只轉頭看著他,似在端詳。
庚敖起先也未在意,見她含笑似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臉上,雙眸一眨不眨,便摸了摸臉,和她調笑:「孤生的還入你眼吧?不敢說當世無二,但也算器宇軒昂,正和你相配……」
他笑吟吟地朝她靠了過去,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龐。
阿玄被他抱靠在他**胸膛之前,仰臉望著他:「方才我去高室送夜食時,聽說鄭使來了,你連夜見他。所為何事?」
婚後這些時日以來,阿玄幾乎從不主動過問他這些朝堂之事,今晚卻是破例了。
庚敖彷彿一怔,隨即哦了一聲:「鄭與晉有宿怨,晉人若占曲地,於鄭不利,故鄭國派使者向孤示好,希冀此次我穆國能狙晉於曲之外。」
「只這樣?」
庚敖點了點頭,隨即便將阿玄壓在了床上,一邊親她,一邊急急解她衣帶,口中含含糊糊地道:「不說這些了……孤已兩天沒見你了……」
「你和鄭人於周伐楚時便已締盟?」
阿玄並未阻止他的動作,只將唇靠近他的耳畔,輕輕又問了一句。
庚敖放她腰間的那隻手停了一停,隨即一把扯開她衣襟,將她完全地壓在了身下,張嘴**她敏感的耳垂,極盡撩撥之事,口中含含糊糊道:「……這兩日你不在,孤甚是想你,不早了,歇了吧……」
阿玄忽然用力,將他猛地推開。庚敖沒有防備,人便從她身上掉了下來,仰面躺在她的身邊。
他轉過臉,看著阿玄翻身坐了起來,低頭整理方才被自己弄亂的衣裳,掩上了衣襟。
他翻了個身,下巴倚在她的腿上,笑嘻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好好的,你怎的了?」
「啪」一聲,阿玄重重打開了他的手,跪坐起來,冷笑道:「還在我面前裝是吧?躍和媯頤伐楚時,原本形勢頗好,不說勝楚,至少未落下風,晉卻突然起了內亂,以致於伐楚一敗塗地。先前我還真以為是鄭人之過,如今想來,既然你與鄭人那時便已締盟,你才是主使吧?」
庚敖一怔,面上笑容慢慢消失,瞥她一眼:「方才你聽到了什麼?」
「難怪當時你出現的如此及時,不早一刻,不晚一刻,恰就在周師被困,陷入絕境之時!」
阿玄盯著他,「你敢不承認?」
庚敖和她四目相對了片刻,見她面罩寒霜,慢慢地坐了起來,微微揚眉:「孤有何不敢承認?孤確實是料到應當會有此種事情發生,故提早有備而去,否則千里之外,孤如何領軍及時抵達大冥?只是公子產作亂之事,卻並非如你所想那般,是鄭受了孤的指使。你既問了,孤不妨和你說個清楚。當日之戰,倘若晉勝,勢力必入中原,此為鄭之不願,況且你那父王,亦掂不清分量,臘祭之時在天下諸侯面前羞辱鄭伯泄憤,鄭伯此人心胸狹隘,有意造亂,只是他亦清楚鄭不敵晉,恐事後遭晉之報復,故當時遣使面孤,闡明意圖,希冀與孤結盟。晉若亂,於我有百利而無一害,孤為何不應?」
他的語氣聽起來,滿不在乎。
他說的字字在理,阿玄知道。他既為國君,怨不得他如此行事。但是一想到當日,躍就是因為面前這人對鄭人說出的一句許可,導致戰事一敗塗地,令躍身陷重圍、險些喪命,她便覺胸腔處如有一大口氣被什麼堵住了,呼吸不暢,胸悶的幾乎就要嘔血了。
她慢慢點頭:「原來如此!你亦不願晉入中原,鄭人此舉正合你心意,是也不是?媯頤撤兵回晉自救,伐楚失利,躍正當危難之際,你又及時現身解難,令我周室亦欠下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是也不是?」
這一石二鳥,他用的也是順手。
庚敖仔細地看了她一眼:「你在怪我那時沒有阻止鄭人之舉?「
阿玄道:「怎敢?」
庚敖嘆了口氣:「我知你在氣我。」他放低了聲調,一改方才那種滿不在乎的口吻,用帶了討好的語氣道:「孤承認,當時出兵助周戰楚,確實有出於國利之考慮,但短時內出兵十萬南下,代價亦是不小,此為可戰可不戰之役。孤卻毅然決定出兵,究其原因,還是為了你之緣故。周王好大喜功,痴想借晉國之力以正王道,不自量力,便是再遭羞辱,亦是咎由自取,但孤卻知你和王子躍姐弟情深,孤實是不想你的阿弟夾在中間,有任何閃失,這才毅然決定出兵……」
他不說還好,越是如此辯白,阿玄反愈發惱怒,想起那夜泉邑城外,自己渾然被蒙在鼓裡,追他到了宿營之地,對他何等的感激涕零,卻做夢也沒有想到,鄭人就是有了他的撐腰,這才肆無忌憚惹出了晉國的內亂。
晉亂否和她無干,但這卻直接導致了王師聯盟的破裂,令躍身陷絕境,險些喪命,縱然最後他及時前去馳援,但那種感覺,如鯁在胸,她實在沒法感激。
「你不必說了!」阿玄打斷了他的話。
庚敖頓了一下,再次開口,語氣居然帶了點委屈:「此事你真不能怪孤。媯頤當時若是信守盟約,孤難道還能出兵助楚不成?何況,亦非孤拿刀架著媯頤脖子逼他回兵。他當時絕非定要立刻歸晉的。公子產雖有鄭人相助得以歸都作亂,然晉之精兵大多握在媯頤手中,只要手握精兵,區區公子產有何可懼?至於公族大夫,大多更是見風使舵之輩。倘孤是媯頤,定先履諾,全力助周伐楚,事後再歸晉,那時不但可挾戰利之威,亦有天子為其正名,何愁不能複位?他卻定要背信棄義,匆忙離去先行自救,致使王子躍孤掌難鳴,陷入絕境,你不怪他,怎反倒怪起了孤?」
阿玄被他這一通似是而非的辯白給氣的不輕,想要反駁,偏又想不出能駁倒他的話,胸口愈發悶漲。
庚敖朝她伸出了雙手,將她抱住,低聲哄道:「勿氣了。說起來,你若早早就肯嫁孤,便也無後來之事了。即便有如此之事,鄭人來時,孤自然為你考慮……」
阿玄道:「多謝你了,我可不敢當。」
她從他臂彎里掙脫出來,撩開被衾自顧躺了下去。
庚敖望了片刻她朝向自己的背影,忽然皺眉,屈指以指節敲了敲自己的頭,發出咚咚兩聲,隨即輕輕哎了一聲:「玄,孤好似有些頭疼。」
阿玄閉目,一動不動。片刻后,聽到身後「咕咚」一聲,彷彿有什麼栽到了地上,睜眼轉頭,見庚敖已摔下了床,倒在床前鋪設的那面地褥之上,雙手緊緊壓住太陽**,面露痛楚之色。
他這頭疼之症,當初發作的便有些突然,甚至可稱之為蹊蹺。阿玄生平雖醫人無數,但對他身上的這個毛病,卻頗有些無從下手之感,只能照經驗,摸索著慢慢試藥。之前她被接去洛邑,離開丘陽之前,曾給茅公留下調治的方子,茅公一直有照方給他服藥,療程已過,或許是自己開的葯對症,亦或許是別的緣故,所幸之後,一直未見他再發病了。
阿玄起先沒理會,片刻之後,終於還是翻身,慢慢坐了起來,遲疑了下:「你真又頭疼了?」
庚敖未答,只呻.吟個不停。
阿玄從床上爬了下去,赤足站在地褥上,俯身仔細看他。
「如何疼?」
「很疼,很疼,針扎似的疼……孤快受不住了……你快幫我看看……」
他翻了個身,抱住阿玄的一側腳腕,呻.吟聲愈發痛苦了。
阿玄低頭盯了他片刻,用力抽出自己那隻被他抱牢的腳,抬起便踢了他一腳,冷笑:「如何?好些了沒有?」
庚敖呻.吟聲愈發大了。
阿玄又踢了他幾腳,見他還裝模作樣,恨的牙癢,蹲下去伸出手,指甲掐住他腰身上的一點皮肉,狠狠旋扭了一下,終於聽他發出一聲痛叫,這才撇下他,轉身重新爬上了床。
她剛爬了一半,雙膝還跪在床沿之上,身後庚敖已睜開眼睛,猛地翻身坐了起來,兩手伸出去抱住了她的臀。
阿玄驚叫一聲,整個人被他拖了下來,跌到他的胸膛之上。
他翻身將她壓在了厚實的地褥之上。
「好狠的心!只心疼你的阿弟!孤可是你的夫君!」
庚敖神色氣急敗壞,一邊說,一邊嘶著氣,呲牙咧嘴,一張臉朝她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