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隔天，拍攝基地。此刻依然是艷陽高照，劇組正在休息的空當，顧銘一個人坐在旁邊。他把帽子扣在臉上遮擋強光，腦子裡默默重複背記台詞。

事實上顧銘十分鬱悶，昨天晚上黑貓一回來他就被林曉琪請出了家門，這還不算，今天一上午也不知道怎麼了，溫以良一直覺得他演得不到位，不停地讓他重複，偏偏這場戲演的是男主家的電梯停電了，而寶麗鬧脾氣跑了，他要從21樓步行跑下去追她。

一個鏡頭NG好多次，他不得不從樓梯上跑下去好多次，累得氣喘吁吁。

相比較而言，寶麗則只需要表演一個奪門而出的鏡頭就可以了，而顧銘要有跑出門的動作，下樓的動作片段，以及追出單元大門的動作，所以每次失敗他都只能坐著電梯回到21樓重新拍。

顧銘一臉鬱悶地坐著，待會兒他還得跑。

王凌走過來：「銘哥，你是不是得罪導演了？」

「怎麼可能？」顧銘喝了一口水，這天氣太熱了，拍這樣劇烈運動的戲簡直就是受罪啊，不過還挺健身的，最近沒時間去健身房，今天一上午把一周的運動量都補回來了。

王凌瞥了一眼不遠處，溫以良正在和寶麗說戲，旁邊站著的是林曉琪。

「銘哥，你如果是女的就是好了，」王凌感嘆，「我今天晚上就把你洗乾淨脫光了塞溫導的床上去。」

「去去去，」顧銘擺了擺手，也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你覺得我跟琪琪還有戲嗎？」

「沒有。」王凌語氣很肯定。

「為什麼！」顧銘轉頭看她，「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她現在看你的眼神，並沒有那種感覺，」王凌冷靜地看著他，「我覺得一個女人如果真心喜歡一個男人，看著他的目光會充滿熱情，但是她看著你的時候並沒有，我想她現在大概最多只是把你當成一個比較特殊的朋友而已,甚至我覺得她其實並不是很想搭理你。」

「小凌……」顧銘很頭疼，「你一定要說得這麼直白嗎？」

王凌正想說話，旁邊忽然有人介面：「充滿熱情的眼神是什麼樣的？」

王凌和顧銘一起往旁邊看，只見溫以良那個高大冷淡的助理站在旁邊，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莫古平時非常低調，像個隱形人一樣，但是溫以良的大小事務他都不露痕迹地處理妥當，這麼多年來，也沒見溫以良換過助理，可見莫古工作能力相當高。

同樣身為助理，王凌對莫古還是多少有所耳聞的，她多多少少對這個名牌助理也是有些好奇，如果有一天能夠做到他那樣的水平，那麼她的職業生涯肯定又上了一個等級。

所以，對於莫古的提問，一向寡言的王凌立刻回答：「如果一個姑娘對一個男子有感情，那麼她望著他的目光裡面會有情有義，有崇拜有欣賞，還會有寵愛和依賴，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莫古朝著前方努了努嘴：「那你看看林助理看著溫導的眼神裡面有沒有？」

王凌一愣，隨即答道：「沒有。」

顧銘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我就說嘛，對於琪琪來說，我還是最特別的那個，她對我都沒有那樣的眼神，對於別人怎麼會有？」

王凌認真地看了一會兒，說道：「林助理看溫導的眼神……我其實有點看不懂，不過我可以確定，寶麗看溫導的眼神是熱情的。」

她話音一落，旁邊的兩個男人都朝著前方看了過去，果然看見寶麗一臉憧憬地注視著溫以良，時不時露出羞澀的笑容。

溫以良正在給寶麗說戲，忽然直覺地抬起來頭，往旁邊一掃。雖然他戴著墨鏡，但是顧銘和莫古都立刻把目光收了回來，一個人手搭涼棚裝模作樣，另一個摸著鼻子往旁邊亂看。

顧銘感嘆：「小凌，你這個本事從哪學來的，沒聽說你戀愛了啊。」

王凌瞥了他一眼：「看各種流行偶像劇，不過好多演員的眼神都很假，看得我很尷尬。」

顧銘：「……」

莫古抬腿準備走，經過王凌身邊的時候，想了想說道：「王助理的眼神倒是一直很冷靜，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熱情的眼神。」

王凌有片刻失神，正想答話，莫古卻已經走遠了。

這邊遮陽傘下，溫以良又瞥了一眼顧銘的方向，林曉琪看見他的動作，也循著方向看了過去，正巧顧銘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和林曉琪的視線交織在一起，顧銘立刻微微笑了一下，林曉琪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林助理，」溫以良突然開口。

林曉琪上前一步：「溫導？」

溫以良站起來：「集合所有人，繼續開拍！」

*

顧銘把一塊濕毛巾蒙在臉上，他終於可以休息了，這場戲順利拍完，感覺整個人都有點虛了。雖然他喜歡健身，不過這個運動量也著實大了一些，他決定找溫以良談談。

時間不早了，結束了一天的拍攝活動，大家開始陸陸續續地返回，林曉琪也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回家喂貓了。

顧銘走了過來：「溫導呢？」

林曉琪指了指左邊：「去洗手間了。」她正在等他出來，跟他說一聲就走了，莫古已經拎著挎包去車庫等了。

顧銘點點頭，也進了洗手間，裡面都是一個一個的隔間，門都關著。

他站著等了一會兒，沒看見有人走出來。

「溫導？」顧銘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你在不在？」

洗手間里還是一片安靜，然而在其中一個隔間裡面，馬桶蓋子上面堆著幾件衣服，上面站著一隻黑貓。

溫以良很尷尬，他一般不會隨意變成貓的樣子，這一點不會受到時間光線的影響，比如有些生物白天是人，晚上就會變成獸。但是，有幾種情況下，他會瞬間變成貓。

其中一種情況就是遇見老鼠。

在酒店客房的時候，他本來正在脫衣服準備洗澡，結果剛脫了一半，就發現一隻老鼠躲在旁邊。作為一隻貓，他對老鼠感知的敏感度極強，一旦有老鼠在他的勢力範圍內，他就會有感應，然後會強迫性地尋找老鼠，結果那天晚上他抓了一夜耗子。

剛才他剛剛準備解開褲子，一低頭忽然就瞥見一隻老鼠鬼鬼祟祟地在隔壁隔間下面空隙偷窺他，溫以良幾乎是瞬間就變身成了一隻貓，快速地抓住那隻老鼠扔進了馬桶里，然後蓋上了蓋子。幸好夏天穿的衣服不多，全都放在了蓋子上。

剛做完這一切，顧銘就走了進來。

「溫導？」顧銘又喚了一聲。

溫以良決定裝作不存在，他靜靜地蹲在馬桶蓋子上面，等著顧銘走。

可是馬桶裡面還有一隻老鼠，那隻老鼠泡在水裡面，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就開始撲騰。

顧銘正準備退出去，聽見撲通撲通的聲音，他站住了：「溫導？」

黑貓兩隻手抱著腦袋，後悔剛才沒直接把老鼠弄死。他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嗯。」

沒想到溫以良真的在裡面，而且時間這麼久，就算是大號也該完了，他忍不住問道：「溫導，你還好吧？是不是……沒帶紙？」

黑貓腦袋撞了一下馬桶，他通體黑色，嘴角抽搐，一臉黑線也看不出來。

「唔，不是，只是有點便秘而已。」黑貓幾乎是咬著牙說道，一排白亮亮的牙齒露了出來。

顧銘還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他十分關心地說道：「溫導，你最近實在是太辛苦了，每天都要操心拍戲的事情，喝水太少。這毛病得多喝水，多吃水果，我來找你就是想約你晚上一起吃飯，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黑貓沉默了一下：「好的，你出去等我吧，叫上我的兩個助理一起去。」

「好嘞，」顧銘愉快地說道，「我也方便一下再出去。」

說完他拉開黑貓隔壁的隔間門，走了進去。

老鼠又在馬桶里撲通兩聲，顧銘心裡暗暗吃驚，溫導這便秘很厲害啊，憋了許多的便便這麼硬。

黑貓一動不動地蹲在馬桶上，聽著隔壁顧銘噓噓的聲音，沖馬桶的聲音，開門的聲音，洗手的聲音，最後這些聲音全部消失了，它一下子趴在了馬桶上，恢復了溫以良的真身。

該死的耗子！

他拿起衣服開始往身上套，突然覺得有點不太正常，按理說那些老鼠應該會感應到他的氣息，早就躲得遠遠的，結果最近連續幾次竟然有如此膽大的老鼠湊到跟前來，這是什麼情況？

顧銘出了洗手間，立刻走到林曉琪身邊：「等會兒一起吃飯。」

「不去，」林曉琪拒絕得很乾脆，「我要回家喂貓。」

顧銘連忙補充道：「溫導說了，讓你和莫古跟他一起吃飯，當然了，我請客！」頓了頓又說，「我昨天給你的貓盆貓碗很大的，你一出門就是一天，貓糧和水應該都留足了，不用擔心，晚一點回家也餓不到的。」

林曉琪還沒說話，就看見溫以良衣著整齊地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

等他走到面前，林曉琪說道：「溫導，晚上我能不能不去了？」

溫以良看著她：「一起去吧，正好我有些事情要跟你們說。」

林曉琪還想堅持：「這是下班時間。」

「有加班費。」溫以良看著她，「三倍。」

林曉琪妥協了。

莫古正在停車場等著，手指快速地在手機上滑動，應該是在打遊戲。他看見溫以良走了過來，便把手機收起來，難得猶豫了一下：「你們誰坐副駕駛？」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這是溫以良的車，現在後排要坐兩個人，自然應該是他自己去坐副駕駛。

然而他已經自行拉開後車門，先請林曉琪坐了進去，隨即長腿一邁，也坐了進去。

顧銘眼睜睜看著溫以良把後車門關了，他只得去開副駕駛的門。

林曉琪沒注意到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她坐下之後就問：「溫導，到底有什麼事情要跟我們說？」

溫以良靠在後座上：「其實是要跟你說，這劇本還得改。」

林曉琪面露喜色：「導演，你終於同意要讓男主和女主在一起了嗎？」

「No，」溫以良慢條斯理地說，「最後誰都沒有和男主在一起。」

顧銘在前排探過頭來：「那男主呢？」

溫以良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彎，聲音平淡：「男主死了。」

顧銘瞪大了眼睛：「我死了？」

林曉琪抱著腦袋只想哀嚎，這就意味著，之前的稿子不能用，現在的稿子也不能用，她又得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