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2.王妃(中)
莫歡窩在凈空懷裡睡了小半個時辰,才被他喚了起來。
軟玉溫香在懷,凈空其實很想抱著她,這樣子悠閑地躺上一個下午,心裡又想到她念著下午見人的事,看她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凈空坐在床前又看了她半刻鐘,狠了心把人喊起來。
以前孤身一人沒覺得如何,現下迎了她入府,兩人朝夕相對,凈空才覺出這相濡以沫的溫情來。
連枝和南燕早就重新備好了衣裳首飾,候在書房門口等著吩咐。見裡頭喊人,兩個丫頭才捧著梳洗之物,垂著頭進了內室。
因著莫歡在屋裡,劉功他們不好進來服侍。見凈空自顧自地從一旁衣櫥里拿了衣裳,連枝和南燕兩人面面相覷。
莫歡知道他不喜丫頭近身,只好從他手裡接了衣裳,頭一次學著服侍他穿戴。其實也就是幫他系系衣帶子而已。
其實這些他自己都做慣了的,凈空卻有些享受她的親近。
他的身材高大健碩,莫歡站在他跟前顯得有些嬌小。
莫歡替他系著衣帶子,動作間隱隱能碰到他堅硬的胸膛,她最知道了,昨夜情熱之時,這個地方讓她安心不已。
凈空垂眸笑看著她,她頭上的髮髻有些鬆散,臉蛋還是紅撲撲的,一副海棠春睡初醒模樣,身上披著有方才那件銀紅褙子,垂著頭認真地替自己理著衣裳。
等到上腰帶時,她不得不圈著他,把腰帶從後頭繞到前頭,從後面看著,頗有「投懷送抱」的架勢。兩旁的丫頭都垂了頭不敢多看。
「這樣子。」凈空見她同腰帶上的鎖扣作奮鬥,執著她的素手,手把手教她。「這樣子拿掉。」教會她系腰帶,凈空再教她怎麼脫腰帶。
莫歡抬頭悄悄地嗔了他一眼,手上學著他方才教的動作又重新替他把腰帶繫上。
他的手時不時在她腰間揩油,莫歡替他撫了撫衣裳,連忙從他懷裡退開,嬌笑道:「王爺自去忙罷。」
說完,也不去看他,轉身讓連枝南燕兩個伺候著她換衣梳妝。
內書房沒有妝鏡,還是連枝從嘉善堂臨時拿了一個來的。
南燕一邊給莫歡綰髻,一邊輕聲回話:「方才田媽媽和齊姑姑來請,周嬤嬤讓她們未時一刻到宏暉廳等著。」
莫歡往手上套了一個羊脂龍鳳鑲金玉鐲,淡定地應了一聲。
睡了一覺后,人也精神了許多,莫歡方才心中那點子忐忑也一消而光。
凈空說得對,她既是這府里的女主子,不管真會還是假會,都要拿出當家主母的款兒來,自個兒先露了怯可不行。
凈空自個兒收拾好了,坐到一旁炕上喝茶,眼睛卻不住地往莫歡身上瞟。
莫歡看著鏡子里的妝容,也一面注意著他那邊的動靜,知道他看著自己,心中一陣甜蜜。卻假裝淡定地不去看他。
見她正往妝匣里挑耳墜,凈空擱了茶盞到了近前來,唬得連枝和南燕連忙退到一旁去。
凈空不懂這個,只覺得那對翡翠滴玉耳墜極襯她今日的顏色,想也沒想便伸手替她挑了出來。
莫歡嘴角剋制不住地往上揚,嬌嗔了他一眼,雖然這耳墜與她身上穿的不是特別搭,但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看她戴好了一邊,凈空伸手輕輕地揉了揉她小巧的耳垂,引得耳墜不住地晃動,他心思微動,轉頭朝著兩個丫頭吩咐道:「替王妃在內書房裡置辦副這個。」
莫歡聽了連忙打住他:「誰在書房裡弄這個的,若讓外頭人瞧了,只當王爺不正經。」她哪裡能天天跑這兒來的,留著正屋不住,夫妻兩個跑來書房廝混,傳了出去只怕被人笑話。今天在這兒歇個晌,兩個丫頭和周嬤嬤必是替她多加掩護。
凈空知道她有所顧忌,卻有些小心過頭了。笑著握了握她的素手,安慰道:「自個兒家裡,怕甚麼,還有,若沒我的話,誰敢往這裡來。」其實他自有他的小心思。書里說「紅袖添香夜讀書」,他只想與她試試其中滋味。
見他堅持,莫歡便不再攔著。心裡暗兮兮地想,那我也不往這裡來。
連枝南燕看兩個主子議定,連忙領命應下。心中卻是替莫歡歡喜,看來王爺甚是喜愛王妃呢。
莫歡沒有他滿肚子的風花雪月,心裡念著宏暉廳的事兒,起身朝他福了福,便要往後院處。
凈空頗是擔心地看了她一眼:「可要我陪著你?」
莫歡心頭一片暖慰,卻朝他眨了眨眼,笑道:「我自個兒能應付呢!」想了想又道,「若應付不了,再找你搬救兵。」
凈空見她信心滿滿,不好多加干涉,把人送到屋外,見人走遠了,才轉頭吩咐一旁的劉功:「讓人看著點,有事兒即來回我。」
…………
宏暉廳是嘉善堂後頭的一個大花廳,平日里是用來待客用的。因著莫歡今日要見府中僕婦,宏暉廳四面槅扇都齊齊地敞開。裡頭渙掃一新,正中上首擺著一張紅木八仙桌,兩邊更放置著一把紅木五蝠雲紋靠背椅,廳中鋪著團花短絨地毯,兩邊各排些許多黃梨木扶手椅。
廳堂外面的階下,已經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府中僕婦,想到待會子要見的王妃,一群人都小聲議論著。
莫歡一邊聽著周嬤嬤的簡報,一邊往宏暉廳走。等到了廳堂處才擺出一臉肅穆,邁著穩重的步子在上首坐下,一旁的丫頭手腳利落地上了茶,又退到門外侯著。
底下一幫人見王妃來了,立馬垂頭噤聲不敢再竊竊私語,隨在陳長吏後頭呼啦啦跪倒一片,齊聲請安行禮。幾個膽大的丫頭偷偷抬頭看了莫歡一眼,見莫歡明亮淡然的眸光掃了過來,連忙垂下頭去。
莫歡有些不適應,只好叮囑自己持住,等聲音靜了下去,她心裡默數了兩秒,才柔聲喊了起。
莫歡將將掃了一眼,陳長吏並柴管家領著府中家丁站在左邊,田媽媽並另兩個婦人領著府中丫頭婆子站在右邊。
這兩個周嬤嬤方才已經同她報備過了,一個是柴同家的,就是隨著柴同一併入府當差的妻子,另一個是齊姑姑,是內務府按例分下來的,年紀看著不過二十齣頭。
陳長吏上前一步指了身後家丁,朝莫歡恭聲道:「稟王妃,除了王爺跟前伺候的三個還有前門看門的四個,府里的家丁皆在這兒。」
齊姑姑先了田媽媽一步,頗為驕矜地看了田媽媽一眼,才朝著莫歡福了福身,「稟王妃,府里的丫鬟婆子也皆在這兒。」
田媽媽撇了撇嘴,原想說容嬤嬤和曲水居的那幾個不是還沒來,又怕下了王妃的面子,遂把話咽回肚裡去。
莫歡淡淡一笑,好似沒看見兩人打擂台。一旁的連枝遞了茶盞到她手邊,她接過輕啜一口,才不緊不慢道:「今兒個我頭次見你們,許多人不曾見過。既然都到了這府里,便是自己人了。出去了或說話行事,大傢伙頂的皆是安王府的名頭。只有這府里好,大伙兒才能一起好。府里的規矩早就立好的,旁的我便不多說了。」
莫歡話音頓了頓,稍稍緩了緩才又道:「今日只叫我認識認識大伙兒,若是差事辦得好的,我心裡也好有個數,或賞或升,才好有個定論。」
見底下人恭聲應「是」,莫歡才對著左邊的陳長吏和柴管家微微一笑道:「前院是離不得人的,就從陳長吏和柴管家這兒開始罷。」
陳長吏往階上一站,朝莫歡躬了躬身,才按著差事兒引了人一一拜見莫歡。看門的,引客的,馬房的,護院的,莫歡心中自有本帳。等說到那幾個魑魅魍魎時,不動聲色地多留意了一眼。
前頭自有陳長吏和柴管家管著,凈空信得過,她心中也放心。等家丁報完了,莫歡點了點頭,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讓他們回去各自當差。
等到了丫鬟婆子,莫歡就有些頭大。看著站地方的架勢,隱隱就可看出派別之分。
柴同家的一臉精幹,頗有丈夫之風,說話行事利落,她專管著針線、花草並府中洒掃。手底下的人大多是外頭買來的,一個個看著老實本分,手腳利索,看來柴同家的管教頗嚴。
田媽媽明顯是和齊姑姑互別苗頭。她們一個是府里的老人,一個又是宮裡來的,兩廂之下自有衝突。宮中出來的大多依附於齊姑姑,田媽媽一開府就管著後院,手底下的人不少,倒也勢均力敵。
莫歡心中暗嘆這柴同真真是妙人,只叫老婆管著府中的清水衙門,避開閑話與衝突。又把採買和廚房兩個肥差並各項緊要差事留給田媽媽和齊姑姑,兩廂制衡,當然衝突也是不少,犯的錯也是不少。
莫歡看著為首的三個管事,心中權衡一番,淡笑道:「我看著後頭這差事派的倒是不勻稱,柴同家的看著是太閑了些。」
柴同家的聞言心中一咯噔,上前兩步請罪了兩句。見莫歡笑著喊起,才惴惴不安地起身,恭聲道:「王妃儘管吩咐,奴婢必定盡心儘力。」
莫歡往齊姑姑和田媽媽身上掃了一眼,兩人都擔心自己身上的差事被奪了去,緊著頭皮聽莫歡和柴同家的人說話:「按禮,月後府里是要大宴賓客的,頭一個要緊的,是廚房。今兒個我瞧著,廚房的人手恐怕是不夠的。讓柴同請人牙子來,你再採辦幾個,到時候府中宴客,可不能出了亂子的。」
她與凈空大婚,當時華陽長公主嫌府中人不得力,直接請了鴻賓樓幾位大廚坐鎮。
而且這幾日的飯菜她吃了,水平實在有限得很。莫歡也看了名冊,這裡頭掌勺的大都也是宮裡出來的,以前也不是御膳房裡的,顯然廚藝不達標。
廚房原是齊姑姑手底下的人在管的,聽聞差事平白無故要被拿走,齊姑姑囁嚅了兩聲,上前朝莫歡福了福身笑道:「王妃不若吩咐奴婢,廚房是奴婢這兒管的,柴同家的恐怕不曉得裡頭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