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哥的心思
「這便是遠山哥救回來的沈葭妹子吧,我剛回村就聽說了這事兒,沒想到沈葭妹子比傳言中還要美上幾分。」鐵寡婦邊說著邊瞥了眼侯遠山的神色,見他面上並無甚表情,方才漸漸放下心來。
村裡有傳言說山子哥看上了撿回來的小姑娘,前些日子還因為她將來旺他娘摔了個大跟頭,她原也正在擔心,但如今看山子哥這神情,想來是大家胡亂猜測的吧。
她對山子哥暗示了這麼久,村裡人都知道啥意思了,也沒見山子哥留過什麼話兒,咋可能這沈葭剛來就勾走了山子哥的心呢?
不過沈葭如今既然跟山子哥走這麼近,或許還能找她幫幫忙,沒準兒自己就心想事成了呢?
這麼一想,鐵寡婦心裡頓時舒坦了些。又笑著道:「天兒冷,你們快回去吧。對了,我從娘家帶回來了些豆瓣醬,是自己炒的,我和婆婆倆人也吃不完,待會兒給你們送去一些。」
葉子笑了笑:「不用了,鐵嫂子您自己留著吃。」
沈葭見葉子這麼一說鐵寡婦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便道:「豆瓣醬可是好東西,炒菜的時候放進去一些可有味兒了,那就謝謝鐵嫂子了。」
沈葭知道,鐵嫂子估計是想給山子哥送,不好明說,這才把她們家也帶上的。既然如此,那就權當是幫鐵嫂子一個忙了,沒準兒將來還能成就一番好姻緣。
說完見鐵寡婦臉上漸漸又有了歡喜,沈葭越發覺得自己剛剛那話接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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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上回沈葭答應了讓鐵寡婦往家裡送豆瓣醬的事,當天傍晚鐵寡婦便拎了兩罐頭去了葉子家。
袁林氏正在灶房裡忙活著做豬食,聽到聲音出來一看喜道:「梅子啥時候回來了?」
鐵寡婦笑了笑:「昨日回來的,嬸子,這是我從娘家帶回來的豆瓣醬,給你們送來一罐子,這一罐是給山子哥的,我給他送去他鐵定是不要的,還勞煩嬸子幫我送過去。」
袁林氏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是我往遠山家跑一趟的事兒,又不費啥事兒,哪裡還用得著你再給我們拿上一罐子,這怎麼好意思呢。」
「我和婆婆倆人又吃不完,嬸子只管拿了來吃。」
屋裡做綉活兒的沈葭聽到聲音跑出來,笑意盈盈道:「嫂子可真快,我上午剛說了要吃,你可就拿來了。」
鐵寡婦如今看到沈葭時越發歡喜了:「都是鄰里鄉親的,以後若還需要只管去找我就是了。行了,你們忙著,我就先回去了。」
見鐵寡婦走了,袁林氏望了望那兩罐豆瓣醬看向沈葭:「小葭想吃豆瓣醬給乾娘說,咱們自己炒就是了,怎麼還要人家的東西。」
沈葭笑著拉住袁林氏的胳膊:「乾娘,原不是我要吃的。鐵嫂子一看就是專程要給遠山哥送的我哪裡瞧不出來,不過今早上鐵嫂子說這話的時候遠山哥不搭腔,弄得挺尷尬的,我這才接了腔。咱們吃一罐豆瓣醬若能成就了一段姻緣,那畢竟是喜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袁林氏這才知道沈葭的想法,不由有些意外,合著這丫頭想撮合遠山跟梅子?
袁林氏再想想當初想把沈葭嫁給遠山的事兒,也幸好她沒怎麼干預,不然最後發現小葭對遠山沒那個意思,免不了大家都不自在。
沈葭將其中一罐子豆瓣醬接過來:「正好我給遠山哥做衣服要量一下尺寸,我給他送過去就好了。」
「你要給遠山做衣服?」袁林氏越發看不清這乾女兒的心思了。
沈葭倒是沒多想,只笑著道:「對啊,前些日子在鎮上帶回來的兩匹布,一匹給你們做,另外一匹給乾爹和遠山哥各做一件袍子,再給來喜做一件半臂衫,剛好夠用。行了乾娘,我先不跟你說了。」
沈葭說完提著罐子走了。
袁林氏站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漸漸回過神來,原來這丫頭竟是拿遠山和她們一家人一樣的。
不過這樣也好,若真拿遠山當哥哥,沒準兒她家來生還有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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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葭提著罐子到了侯遠山的家裡時,他正坐在堂屋門口的木墩子上擦拭著旁邊小竹簍子里的箭,樣子極為認真。
「遠山哥!」沈葭上前喚了一聲。
侯遠山看到沈葭過來慌忙起了身,眸中閃過一絲欣喜,雙手一時間竟不知該往哪兒放了:「小……小葭來了。」
沈葭舉了舉手裡的罐子:「鐵嫂子給你的豆瓣醬,我給你拿過來了。」
侯遠山看到那罐子,眼裡的神色黯淡下來,頓了頓方道:「我用不著那東西,你替我還回去吧。」
「那怎麼能行呢,這可是鐵嫂子專門給你拿的,你不用可就辜負了人家的好意了。」沈葭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侯遠山跟前,將那罐子遞給他,「遠山哥快收下吧,不然鐵嫂子肯定要失望了。」
侯遠山覺得自己心裡悶悶的,有些失落。原來,她也想他跟別人在一起。
他盯著那罐子沒有去接:「我不愛吃那東西,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沈葭不信他的話:「怎麼會不愛吃呢,我被你救回來的時候明明見你家灶房裡有豆瓣醬的,你若不愛吃留著它作甚。」
侯遠山被沈葭問的臉上微微泛紅:「我……我現在不愛吃了。」
沈葭盯著侯遠山的神色瞧了半晌,突然眸中閃過一絲狡黠:「遠山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拿了鐵嫂子家的豆瓣醬鄉親們說閑話對不對?」
侯遠山詫異了一下沒有開口。
沈葭只當自己猜對了,不由繼續勸慰:「遠山哥,你是大男人,鐵嫂子一個婦人家都為你做到這地步了,你還害羞什麼啊,總不至於連鐵嫂子都比不上吧?」
聽她說他連鐵寡婦一個婦道人家都比不上,侯遠山急得一句「我心悅你」險些就要脫口,卻又握緊拳頭生生咽了下去。他到底自己和尋常人家不一樣,哪裡容得隨心所欲?
他的臉頰漸漸憋得通紅,心上好像被什麼重物壓住了一般,呼吸中夾雜著些許疼痛,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怪異起來。
沈葭見他好像被自己氣到了,頓時發覺自己失言了,下意識的捂住唇:「遠山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開玩笑的,我……」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侯遠山黑著一張臉,目光陰沉了不少:「我有些累了,小葭妹子快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他說完沒等沈葭應聲,便徑自關了屋門,順便杠上門栓。
沈葭氣的一陣懊惱,她剛剛說什麼胡話呢,定是惹遠山哥生氣了。可是,她真的只是玩笑話啊,哪裡知道遠山哥竟然當了真。
她急的拍著門:「遠山哥,你別生我的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嘴笨不會說話好了吧,你別生氣。你看你比我大,怎麼能跟我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呢……」
喊了半天裡面絲毫沒有動靜,她無奈地嘆息一聲,整個人低垂著腦袋沒了生氣。原本還打算給遠山哥量一下尺寸的,這下可好,什麼也沒幹成。
沈葭皺著眉頭,提著那一罐子豆瓣醬悻悻地轉身回去了。
聽到腳步聲走遠,裡面的侯遠山趴在門縫裡瞧了瞧,也是一陣無奈。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或許……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吧。
他對小葭有意,可是卻不能說,萬一流言成真她的性命也就沒了。他已經沒了爹娘,害了春花妹子,哪裡敢拿她冒險呢?
若她能平平安安的,那他寧願一輩子單著!只要能天天看著她,他就覺得心裏面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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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葭提了罐子回到家,神色落寞地回到自己房裡,直接倒在了炕上。
葉子正坐在炕上打絡子,瞧見她詫異地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遠山哥的尺寸你量好了?」
沈葭長嘆一聲,趴在炕上拿枕頭蓋住腦袋,一陣懊惱:「我好像把遠山哥給得罪了……」
「啊?」葉子伸手把她腦袋上的枕頭扔開,「怎麼回事啊,遠山哥那麼好脾氣的一個人,你怎麼會得罪他啊?」
沈葭將剛剛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葉子聽了蹙眉細想:「既然是玩笑話,我覺得遠山哥平日里不是那種較真兒的人啊。你是不是還做了什麼?」
沈葭坐起來攤攤手:「我真的沒做什麼啊,就是把鐵嫂子送來的豆瓣醬給他,他不要我就多說了幾句……」
葉子轉了轉眼珠,突然道:「小葭姐,你說遠山哥會不會真的看上你了?」
沈葭伸出手指戳一下她的腦袋:「這時候了,你怎麼還跟我說笑呢。」
「我沒有開玩笑,你認真想想,遠山哥對你明顯對別人不一樣嘛。就像今日這事兒,如果擱在我身上我覺得憑遠山哥的性子不會發火才是。你想啊,他若真對你有意,你還巴巴地上去幫鐵嫂子送豆瓣醬,能不心裡有疙瘩嗎?」
聽葉子這麼一說,沈葭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該不會……真的讓葉子說中了吧?
仔細想想,遠山哥見到她的確很容易臉紅,整個人會很緊張的樣子。雖然這些日子漸漸好些了,但到底跟面對其他人時不太一樣。
她在古代這十幾年來和奶娘相依為命,也沒接受過女兒家要保守的教育,後來自己在外面闖蕩更是自由自在。平日里做的一些事自己看來沒什麼,沒準兒讓旁人看了去也是要多心的。
就比如上次從縣城回來捉弄遠山哥那事,在這個拉拉小手就要成親的地方,若她是遠山哥第一個抱過的女人,還真是……極有可能讓他動心的。
她不由懊惱,自己這沒心沒肺的是不是玩鬧的過頭了?若真是因此惹了禍端,她的確逃脫不了責任。
葉子見她自己一個人發獃,不由推了推她:「小葭姐,你傻了?」
沈葭白她一眼,伸手揉揉臉頰:「都是你,搞得我心裡亂七八糟的。這下可好,我以後還怎麼面對遠山哥啊。」
葉子往她旁邊挪了挪,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小葭姐,你對遠山哥什麼心思啊?」
沈葭愣了一下,心急速跳動幾下:「能有什麼心思啊?你不提這事兒我都沒仔細想過。」
「那現在呢?」
「現在啊……」沈葭伸手拍了拍已經有些發燙的臉頰,有些欲哭無淚。
她自己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感覺了,就是怪怪的,心跳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