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回個小嬌娘4
沈葭烙餅的時候,侯遠山在灶房山牆邊上挖了個白白嫩嫩的蘿蔔出來。
沈葭瞧見了一陣歡喜:「遠山哥家裡還有蘿蔔。」
「自己種了些,吃著方便。」
沈葭伸手接過來:「那今晚上吃涼拌蘿蔔絲好了。」
她說著用木瓢舀了水將手裡的蘿蔔清洗兩遍,又放在案板上一點點切成細絲扔進盤子里。撒上些鹽巴,又加了少許自己釀製的陳醋,用竹筷將盤裡的蘿蔔絲攪拌均勻放置在一旁腌制著。
忙完了這邊她又趕忙去看正在火上烙著的餅子。
侯遠山看她一個人忙忙碌碌的,自己幫不上什麼忙,索性便在一旁看著。
沈葭嬌小的身板兒在灶房裡走來走去,那忙活的樣子無端端地給他一種家的感覺。這些年這家裡除了他便再沒旁人,如今只覺得心裡暖暖的。
想到之前和袁嬸子商量著讓她先去隔壁和葉子住一起,他心裡竟然也有了些許不舍。
不過為著她的名聲和安全考慮,他還是開口詢問道:「袁嬸子想認你做乾女兒,讓你去她家裡跟葉子一起住,不知道你……」
沈葭剛將餅子翻過來,聽到這話頓時驚喜地笑道:「好啊,袁嬸子是個好人,她若願意認我當乾女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侯遠山看著她身上的衣服沉默了一會兒:「明兒我去縣城把那些野物給賣了,順便幫你買兩件換洗的衣物。除了這個,你可還有別的需要沒有?」
沈葭笑著搖頭:「不用,遠山哥打的那些東西能換幾個錢,可別都花我身上了,豈不讓我心裡內疚?」
沈葭甜甜的微笑似有魔力一般,讓侯遠山一時又變得局促了:「我原就一個人,錢多了留著也沒用,給你買兩件衣裳也好。」
沈葭聽得有些感動,熱了眼眶看著侯遠山:「遠山哥,你對我真好。」她在外面漂泊了這麼久,雖說遇到過不少好人,但像遠山哥這樣掏心掏肺對她好的,她還是第一次見過。
侯遠山被她眼裡的溫情盯得有些彆扭,臉上也隱隱發燙。
「那個……我去收拾桌子。」他忙尋了個借口,轉身一溜煙兒地跑了。
沈葭瞧見了有些想笑,她覺得遠山哥有時候還真可愛,比女孩子都容易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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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吃完飯的時候,隔壁袁嬸子已經遣了葉子過來帶沈葭往自己家裡去。
葉子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小麥色皮膚,身材比較瘦小,一雙大眼睛卻格外有神,忽閃忽閃的透著股子靈動。
沈葭瞧她第一眼就覺得這姑娘合她眼緣。
到了隔壁袁家,沈葭發現好幾口子人住的地方也沒比侯遠山一個人住的院子大到哪兒去。
家門口是用玉米杆子搭建的簡易茅房,家裡的院牆是那種用竹子編的籬笆,因為編的比較稀疏,站在門口就能把裡面的情況一覽無餘。
正對著大門是並排三間大瓦房,房上的瓦有些鬆動,如今積了雪更顯得有些搖搖晃晃的,似有瓦片要砸下來的樣子。左側是兩間小屋,分別用來給葉子和弟弟來喜兩個人住的。右側則是一間用土坯牆砌成的灶房,緊挨著灶房是一個圈起來的豬圈,兩頭小豬趴在窩裡睡得正酣。
葉子領沈葭往自己屋裡去時二嫂月娘正在幫她們鋪床,瞧見沈葭進來笑道:「姑娘來了,我們家裡地方寒酸你也別介意,到底是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月娘是個白白凈凈的女子,鵝蛋臉,柳葉眉,稱得上是個美人。如今小腹微微隆起,約摸著已有三四月的身孕,但做起事來手腳麻利,一看便是個幹活爽利的人。
沈葭道:「嫂子說哪裡話,你們能收留我已是感激不盡,哪裡還敢挑三揀四的。嫂子也不用整日姑娘姑娘的叫我,只喚我小葭就好了。」
月娘靦腆地笑了笑,瞧見她那沾了泥濘的繡鞋和裙擺又道:「小葭想必也沒個換洗的衣物,小姑的只怕你穿了太小,我去拿兩件我的來給你,只先將就著穿。」
她說完轉而又對著葉子道:「小姑去灶房裡把熱水提過來讓小葭洗個熱水澡。雖說天寒,但我們家的浴桶夠大,整個人坐進去也不覺得太冷。」
沈葭身上這衣服穿了有些時日了,早就想要換洗,如今見月娘如此體貼不由感動:「多謝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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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葭一番洗漱過後,整個人頓時覺得舒服很多了。月娘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倒也合身,素凈的碎花襖子配一件灰藍色棉褲,暖和又舒服。
收拾好了自己便開始認親了,認乾女兒也沒什麼繁瑣的規矩,沈葭不過是在袁二牛和袁林氏跟前磕個頭,奉上茶水,喊聲爹娘也算成了。
袁二牛腿腳不利索,一直在圈椅上坐著,對沈葭也是淡淡的,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敬的茶水也只抿了一口便放下。倒是袁林氏熱情的親自扶她起來:「好孩子,你既進了我們袁家,大家今後便是同甘共苦的一家人,但凡葉子有的,也必有你的一份兒。」
沈葭聽著這樣的話鼻子一陣泛酸,自從奶娘去世,在這舉目無親的國度里還真是再沒人像袁嬸子和遠山哥這樣待她的人了。
「乾娘放心,我以後也定會好生孝敬您和乾爹的。」沈葭一臉認真地道。
「哎!」袁林氏高興地應了聲。其實她倒真沒圖沈葭的報答,認她做乾女兒一來是覺得她孤苦一人可憐,二來便是為了遠山。那孩子幫了她家太多,她也總該盡些力所能及之事。
邊上不過六歲的來喜也在葉子的提醒之下走上前對著沈葭甜甜地叫了聲姐姐,一聲「姐姐」喊得沈葭眼眶含淚,她伸手摸了摸來喜還稚嫩的臉蛋兒,高興地應了一聲:「好弟弟。」
如今,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認完了親,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村裡人節約,沒什麼大事一般也捨不得用煤油燈照明,整個村莊黑乎乎的,看不到一絲光亮。
因為冬日裡天冷,大家都睡下的早,沈葭和葉子也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小屋裡睡覺。
炕上雖說硬邦邦的,褥子也薄的可憐,但卻很是暖和。沈葭和葉子兩個人窩在棉被裡,渾身都暖烘烘的。
兩個小丫頭初次見面便很是投緣,睡不著覺索性便躲在被窩裡說些悄悄話。
葉子問起沈葭的身世,雖說袁家人待她不錯,但到底有些事不方便傳出去,沈葭的回答自然也和她同侯遠山的回答一樣。
葉子聽說沈葭是從京城裡一路過來的,不由心裡興奮:「京城離這裡遠嗎?我二哥上京趕考都已經三個月了,如今也不知到了沒有。」
沈葭想了想道:「我離開鎬京的時候還是夏天,走走停停的用了半年的時間,如果是步行趕路,少說也要三四個月的時間吧。不過考試一般都是在春天,你二哥還是趕得上的。」
葉子嘆息一聲:「要是我二哥這回能順利考中就好了,家裡砸鍋賣鐵的就為了供他讀書,臨上京前我娘也把家裡所有的銀錢給他帶著了。我們家窮,二哥也算是我們全家人的指望了。」
「家裡供一個讀書人想必是件很苦的事吧?」沈葭問道。
「誰說不是呢,且不說那一年裡書苑的束脩,還有筆墨紙硯等各項開支,單單二哥在外面的各種應酬,對我們家來說都是一個大難題,有時候家裡揭不開鍋還要去外面借糧食擋飽。我大哥就是為了供二哥讀書,到現在二十齣頭了也還沒娶媳婦。如今二哥算是出息了,又要供來喜念書,我大哥這麼多年也是苦著呢。」
沈葭對此有些不甚理解:「你二哥如今既然能上京參加會試,那必然已經是個舉人了,大小能有個官兒當,苦日子熬出頭那也是早晚的事兒。按理說那馮大嬸子不應該上趕著來你家給你大哥說親嗎?」
葉子搖搖頭:「自從二哥考中了舉人,說親的自然是不少,但我大哥哪裡肯啊。娶個媳婦兒少說也好幾兩銀子,家裡如今日子還拮据著,來喜又在念書,哪裡拿得出那些銀錢來。」
聽著這話,沈葭晶亮的眼珠轉了轉,乾娘家的日子還真不好過。她如今成了這家裡的一員,又多上一張嘴,怕是這日子要更艱難。
思索了一下,她突然翻了個身朝向葉子這邊:「葉子,明兒個遠山哥要去縣城趕集,咱倆跟他一起去好不好。我會做刺繡,咱們去縣城的鋪子里問問,若價格談的好,也給家裡多一份進項。」
葉子一聽很是歡喜:「好啊,趕明兒我們跟我娘說一聲,若真能多一份收入可就太好了。」
因為盤算著去縣城的事,兩個小姑娘都沒敢聊太晚,又說了幾句話便各自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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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上剛泛起魚肚白村民們有不少已經起來忙碌了,只為了去縣城趕個大集。
侯遠山聽說沈葭和葉子也要去,於是在自家的架子車上墊了稻草給她們坐,自己則拉了架子車帶她們去。
縣城的集市逢五逢十,每逢這一日不少人都會拿了自家的一些東西去賣。或是編製的籮筐竹籃,或是自家種的一些蘿蔔白菜,又或者豆腐豬肉什麼的。
侯遠山積攢了五日,雖說打的獵物比不得其他季節,但僅一隻大野羊村也夠一些人瞧見了眼紅的。
原本村裡有個屠戶高耀,侯遠山的獵物不必拿到城裡去賣的,但那高耀只賣豬肉,沾不得羊肉的膻味兒,侯遠山便只好自己拿著獵物去城裡賣。好在城裡的一些酒樓掌柜與他熟識,拿到那裡賣了也是很容易。
「遠山,又打了這麼多傢伙啊,可真是能幹,這要拿到鎮上得賣不少錢吧?」袁王氏坐在自家門前的大石頭上吃飯,見侯遠山拉了架子車過來酸溜溜地說話。
村子的最南面並排住了三戶人家,分別是侯遠山家,葉子家,還有就是葉子的大伯娘袁王氏家。葉子家在中間,又與侯遠山關係好,平日里跟著沾了不少光。
袁王氏原本忌諱侯遠山命硬克親的傳言,總愛避著他。可後來見二弟媳婦家同他走得近也沒出啥事,且還跟著吃了不少葷腥,這讓她不由眼饞起來,也想著跟他套套近乎。
但這人的蠻橫不講理是村裡出了名兒的,侯遠山不太喜歡跟她大交道,只淡淡「嗯」了一聲便拉著架子車走了。
袁王氏氣的撇了撇嘴,朝著侯遠山離開的方向碎了口吐沫,嘴裡小聲嘟囔著:「有什麼了不起的呀,不就會打幾隻畜牲嗎,哪天進到深山老林里出都出不來,誰還會巴巴地羨慕著?」
袁王氏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侯遠山也還未走遠,坐在架子車上的沈葭和葉子自然聽了個清清楚楚。
葉子氣的抓起車板上粘的泥巴隨便一捏,用力往袁王氏坐的方向扔了過去。
緊接著便見袁王氏跳腳地從石頭上站起來:「哪個天殺的往老娘碗里下料子,好好的一碗糊糊都給毀了!」
後面又罵罵咧咧說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言語,雖沒聽真切,但也能猜出不是什麼好話。
葉子氣呼呼地伸出食指蹭蹭鼻子,嘴裡吐了兩個字:「活該!」
沈葭被葉子如此直率的性子給驚得呆愣了一瞬,隨即沖她做了個抱拳的動作以示欽佩。
這丫頭,果然對她的眼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