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家人

張氏這輩子生了曉梅姐弟五人，前邊是四個女孩，最後才如願得了個兒子。走進東廂房分裡外間，裡間傳來孩子們的哭聲還有哄勸聲，打開門帘看到炕上幾個月大的四妹鳳兒裹在襁褓里滿臉淚水聲音像貓兒一樣小聲哭泣著，一個纖瘦的小女孩是三妹曉菊用小手拍著四妹，「別哭了，娘一會就回來，給你做飯飯吃，鳳兒要聽話」幾個月大的孩子哪裡聽得懂，依舊小聲抽噎，滿臉淚水。曉梅內心一陣激動姐妹幾人，李曉梅最疼四妹鳳兒，大姐潑辣，做事不管不顧，三妹是個有主意的，卻從不吃虧，只有這個小妹性子軟糯，善良，對誰都好也讓人想從心裡疼，性子也最像張氏。這麼小小的人，曉梅心疼的走到近前伸手想抱起四妹曉鳳，忘記了自己的年齡，小身板抱著孩子原來這麼費力，只能順手坐到小板凳，摟著曉鳳輕輕拍拍「曉鳳，不哭啊，姐姐抱」懷裡的小人一邊低聲抽泣，一邊用小手抓曉梅身前的衣服。曉梅不由苦笑，妹妹一定是餓了，這年頭大人吃不飽張氏根本沒奶水喂孩子，能吃上頓糊糊就不錯了，萬般滋味湧上心頭。重新回來還是眼看這家人挨餓？一定想辦法改變，曉梅暗暗想。

先去幫娘做午飯吧，看看能給鳳兒弄點什麼吃食，於是她又把鳳兒放到炕上囑咐著曉菊「曉菊，好好看著鳳兒和慶豐，我去看看娘他們那邊有沒有吃的先給鳳兒弄點」又看看旁邊大伯家兩歲歲的小堂弟李慶豐，坐在一邊板著腳丫啃呢，一樣的身上沒二兩肉，凸顯了大大的腦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們傻樂呵，順手摸了下小慶豐的大腦袋，「小慶豐也乖啊，姐姐去做飯給你吃。」慶豐點點大腦袋，揮揮手，又接著啃自己腳丫。曉梅無奈的笑笑，還是小孩子好無知無畏，不知發愁。

出來就看到大伯娘王氏和大堂姐曉英也出來了，王氏織布織的好，平時在家織布賣些錢給家裡填些家用，李小英幫著紡線，打些下手。」伯娘，堂姐「曉梅趕緊打招呼，」曉梅啊，慶豐沒搗亂吧，」「沒，可乖了！正板著腳丫吃呢「曉梅笑嘻嘻的說著，「這孩子，」王氏一陣感嘆，年頭不好，孩子大人哪有吃飽的！可憐這麼小的孩子也跟著挨餓。」堂哥一會也快回來了吧？""嗯，也差不多了，你爺爺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王氏無不擔心的說道。爺爺和大伯父親應該出去找活了，看看能不能換些糧食回來。

自己娘和堂姐也開始忙活起來，堂姐點火燒上水，用瓢稱出一點玉米面，在碗里用水化開，慢慢撒進鍋里，水開了，鍋里的糊糊也粘稠起來，空氣中也飄起了玉米的香味。咕嚕嚕肚子里不爭氣的傳來響聲，嗨！好餓，但是知道這是四妹和小慶豐的吃食。娘用碗盛出來，遞給堂姐「先喂喂那兩小的吧，」接著又往鍋里加水，這時大伯母也把泡好的干紅薯藤切碎，撒進鍋里，娘又放了一些野菜籽磨成的面子，最後又把今天挖來的茅根切碎放進去，水開了，慢慢攪動，小火燜燜，這就是幾乎每天都在吃的吃食。

聽到遠門的響動，抬頭見大堂哥李慶喜背著一捆柴回來，14歲的少年一身藏藍粗布衣，早沒了原來的顏色，消瘦的身體，黑瘦的面容，頭髮亂糟糟的，生活讓他早早脫去稚嫩，成熟中帶有些憨厚。「大堂哥」隔了幾十年再次見到堂哥，曉梅有些激動的迎上去，大堂哥很有兄長風範，不管是現今還是以後的歲月都對這些弟弟妹妹很是維護。

堂哥放下柴，「曉梅，今天這麼開心？」「大堂哥，今天我們挖了一些茅根，很甜的。」

「呵呵怪不得！這可不好找，在哪找到的？「」就在七溝那邊的溝底。「

「以後別去那裡了，那裡離墳地太近。」「好，以後不去了.」

曉梅答應著，遞給堂哥一碗水，由於乾旱，現在連人吃的水也吃緊了。每天人們都會排隊在村子公共水井挑水，水也剛夠人的吃喝。大伯母王氏和大姐在另一鍋里蒸了一些菜糰子，菜糰子是由以前曬的干野菜、野菜籽磨的麵糰成的，根本團不住，拿起來就散了，只能捧在手裡吃。

「爹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王氏不由自主擔心的說道。

回來早了，那一定沒找到什麼事做，回來晚了，這世道又怕出什麼事。唉！怎麼都是擔心,曉梅不由又一次感嘆！

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曉梅噔噔的跑到院門，果然看到爺爺李有福和大伯李賀春自家爹李壽春匆忙回來。「爺爺、大伯、爹」曉梅忙喊人，聲音有些顫動，家人都在真好！「爹你們回來了」大伯母王氏也迎出來，院里的人陸續出來，李有福面不帶任何錶情，五十幾歲的年紀歲月已經在臉上留下道道痕迹，答應一聲，邁步走進院子。眾人一起跟進院里，三人進屋每人先喝了一大碗水，張氏和王氏忙著收拾桌子擺飯，菜糰子放在柳條編的淺藍里，張氏用粗碗給每人盛了湯。李有福等男人坐一桌，女人和孩子坐另一桌，這頓飯在喝湯咀嚼吞咽聲中快速解決了。誰也沒說話，氣氛有些沉悶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