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朕心惶恐中
?早朝過後,司徒嘉獨留了賈代善於上書房議事。
散朝的大臣們含笑的看著賈赦淚眼汪汪扒著門縫等爹歸來,活像被丟了的小奶狗,連尾巴都翹不起來,看起來賊可憐了。有幾個世交沒忍住,勸道:「赦兒,你先回家啊!」
「我怕一出宮門被安小胖他們打死。」賈赦捂著胸口,腦袋從左往右一轉,嘴裡噗噗兩聲似血濺而出:「改造啊啊!無邊的噩夢!」
看著賈赦還有心情耍活寶,兵部尚書撩袖子冷笑:「回去給我跪祠堂!」
賈赦當即慫得昂首挺胸,目視前方,面色肅穆,活像站崗的小士兵,軍姿颯颯。
沒了皇帝在場,還留著看熱鬧的大部分官員,尤其是武官心情都雀躍了幾分,能開□□流:「喲,有那麼點氣在了。」
「大賈,你何必跟小小賈生氣,看看這多好,你帶著往兵部門前一擱,不愁你手下那些小將的婚事了。」
「那得換我愁女婿在何方了。」曹瑞雲一本正經憂心忡忡,活像女婿真沒了一般,皺的褶皺一層層都現了出來,特嚴肅緊張道。
眾人:「…………」
大家不由想撬開人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被裝了什麼**湯。曹瑞雲是吏部尚書,吏部!這古往今來油水厚得能膩死人的部門,遊刃有餘當了六年一把手還有繼續連任下去甚至都能因此上位內閣首輔的老狐狸居然對賈赦這麼掏心掏肺,還把人當心肝寶貝捧著,簡直是神經病!
即使賈赦即將成人女婿,可問題是曹瑞雲對自己的獨女,能文能武當得名媛楷模的女兒沒一點好臉色。把人愛慕者還是皇子給驅逐出門,放言女婿就唯有賈赦一人可當。
因為要報恩!
昔年賈家主母開口嫌人女兒年齡比賈赦大,不適合,曹家面子裡子被都踩了,依舊不改其志。
見過倒貼的,沒見過倒貼成這樣的,所以只能說曹瑞雲真知恩圖報。
可關鍵是賈家對曹家沒恩。能說得上恩情的也只有當初榮老國公輔政的時候大力推行教育,還在自己家鄉建了好幾所私塾,免費出資給窮苦孩子上學。曹瑞雲便是受當時恩惠的其中之一。
這在賈家眼裡完全不算恩情,在他們這些人眼裡更加算不上了,完全不值得曹瑞雲如此待賈赦。一沒提攜二沒利益合意三還損失自己利益,完全是腦子被門縫給夾住了!
曹瑞雲迎著眾人詭異的打量眼神,帶著愁容看向賈赦,安撫道:「沒事的。婚期將近,你還要準備好多東西,來不及時間去改造營。」
賈赦眼中一亮,還沒來得及說話,忽地耳朵一疼,便見他大伯萬分熟稔的揪著他,道:「曹親家曹大人曹瑞雲,你少說幾句,萬一被我弟他親爹聽見了能跟你拚命。我先走了。」
說完,賈代化直接拎小雞仔一般拎著賈赦毫不猶豫的離開,甚至步伐快速,活像後面有人在追。
曹瑞雲步步跟上,直到賈赦入了馬車再也看不見身形,才回頭看了眼巍峨肅穆的宮殿,回想今日殿堂種種,眼裡閃過一絲的嗤笑。
還帝皇之友?呵呵!
皇家如何待人,從他當年被逼休妻再娶便可窺伺一二。完全的以自我為中心,沒人要你這份雷霆雨露,也偏偏還要覺得自己是恩賜。
君以草芥待我,我當以仇寇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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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內待他們走後發生的一切被人活臨活現的描繪出來。
賈代善當即臉一黑:「曹瑞雲!」
司徒嘉摩挲著茶沿,聽著耳畔的怒喝,面上帶著絲愁苦,嘆了一口氣,解釋著:「當年老師應下此婚事,是覺當年對不起他。這老曹明顯移情,把恩侯當做了他的孩子。」所以這門婚事他才會同意,否則天下剛定,文武便聯合一起,他坐立難安。
「是我賈家對不起他?」賈代善冷笑一聲:「反正我要毀婚!」家裡有一個主意多的主母已經讓他心愁了,要是再來一個,重複上輩子的老路還帶一家神經病的姻親,他不打賈赦天靈蓋就一掌打死自己得了。
司徒嘉面色一僵,手緊緊捏著茶盞,壓低了聲音道:「老賈,北靜王才是父皇的嫡長子。而他這些年一直乖順,所求不過幼女的婚事順其心意。朕如何不應?」
當初司徒家被前朝殤帝迫害,尚在襁褓中的司徒志被偷龍轉鳳救了出去。因忠僕李嬤嬤被追殺,后便了無音訊。太、祖自立為王后,多次派人尋找,皆無消息,便立了衣冠冢。
後來,太、祖入主京城,登基稱帝,所有人便都關注子嗣繼承問題。父皇便立了他為太子,一個生母名分都沒有的人。后敷衍般的追封了美人品級。
可誰知前腳剛立太子,後腳便得到了消息司徒志竟活了下來,還活得好好的,但絲毫沒認祖歸宗的心。當時眾人皆知他身份,故而□□封爵時,賜了異姓王爵,讓其留守京城,一生富貴無憂。
所以,當他因女兒瞧中新科探花求他賜婚時,他沒法拒絕。就算後來知曉曹瑞雲因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也甚不在意。
皇家有補償的。
「老賈,你也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提曹瑞雲私德如何,他待你家小猴子真沒話說,比親女兒還親。」
「我這個親爹待人不夠好?」賈代善轉眸看向司徒嘉,透著絲打量:「你知道他私下德行有虧?」
「分桃斷袖,你情我願,何必多管。」司徒嘉漫不經心道:「更何況,畢竟是我司徒家對不起人。現在他雌伏於下,讓妻守活寡多年,又如何?反正,他所提攜的那幾個弟子也有才華的。」
賈代善:「………………」
賈代善起身往外走,他怕控制不住毀了上書房。那就不是靠著幾句「生氣」能遮掩過去的。
「老賈,你氣什麼啊?軍中又不是沒這斷袖龍陽之事。」司徒嘉見火氣亂竄的賈代善,著實不解。
「你所謂的河清海晏藍圖便是如此構想?」賈代善渾身冰冷,只覺自己本知曉後世的心又被狠狠扎了一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滅寇震莽?不就是想讓你安安心心理政嗎?結果呢?到頭來自己跟傻逼一樣,後院失火子嗣埋怨還得幾分猜忌擁兵自重?呵呵!再見!」
看著賈代善決絕離開的背影,司徒嘉隨手將茶几上的茶盞掀翻在地,聽著茶盞落地碎成片的聲響,忽然一笑,笑聲漸漸大了起來。
能不猜忌嗎?
若非賈代善身有軍功,能如此甩臉說走就走?
想讓他安心,恐怕要等他死了,不,他連死都不安,恐有摸金校尉,恐子嗣不成器,恐千年後江山落入誰手,恐……
他內心的惶恐無法對任何人說。幼年懵懂,有人說他得位不正;登基稱帝,恐成傀儡又恐被廢;親政掌權,有前人政績在前;待他宵衣旰食,好不容易贏來屬於他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的勝利果實,這子嗣又開始翅膀硬起來,惦記皇位。
他從來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而賈代善呢,有父有兄家庭和睦,還有天賦,能自由的選擇自己要什麼。
他一直是嫉妒的。
抬手看著血一滴滴往下流,司徒嘉深呼吸一口氣,喚人前來打掃,自己端坐御案,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奏摺。待漸漸尋回了理智后,腦海里將賈代善的一言一行細細的來回分析了一遍,擰著眉頭好一會兒,手指輕觸案沿,吩咐道:「傳國子監,讓士林策論-有才走捷徑是否可行。」
他……他也深受老師的影響,秉性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