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洪荒歸來 第四話

「你要是被燉了，你媽得找我算賬。」璇璣淡淡地道,「走吧。」

甭管他想幹嘛,總得把這小累贅給送走。

逆陽早就習慣了他舅舅的態度，他縮著小肉翅舒舒服服地窩在璇璣懷裡,打了個哈欠眯起了黑豆兒小眼，趕了這麼久的路,可把他累壞了。

璇璣把逆陽送到衛夜的道場，轉身不見了蹤影,逆陽也不在乎,喜滋滋地撲進了道場,知曉他媽在閉關，他大搖大擺地進了玲瓏觀,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當成了主人，把觀內點化的道童鶴仆支使得滴溜溜轉,十分不拿自己當外人。

其實神仙之間,如璇璣和玲瓏兄妹情深、伏羲和女媧結為夫妻的例子簡直少之又少,三清那種雖然是兄弟,但因理念不合而近乎老死不相往來的相處模式，才是神仙中常見的親情模板，對大道的追求,對力量的體悟,才是貫穿他們生命始終的情感。

而像逆陽這樣對母親天然的任性和信任,落在童子們的眼裡,簡直是匪夷所思,不過鑒於肥嘟嘟的小黃雞是璇璣聖人親自抱來的，身上一股源自自家主上的血脈氣息，這留守的童子們雖然心底嘀咕，卻也不敢怠慢。

轉瞬清冷簡樸的玲瓏觀就變了模樣，原先一屋一景皆合乎天然的園子，所有的建築擺設景物無端後退，園中間，一棵巨大的古樹拔地而起，迎風見長，眨眼覆蓋了半個園子的上空，鬱鬱蔥蔥，枝葉繁茂，數十丈的合圍交叉處，形成了一處環狀的凹形，當中擱著一頂碧葉金枝細緻奢華的——巨型鳥巢！

這鳥巢不同於尋常無蓋的，乃是從側面開了「門」，甚至「門」前還蜿蜒著幾節扶桑枝編織的台階，方便鳥上下。

縱然是十分見過世面的童子們，也無語凝噎——這傻白甜的小主子喲，難道是打算永遠都不化形？

俗話說母子連心，逆陽才在玲瓏觀逍遙了半日，原本打算閉死關的衛夜就心有所感，從體悟中清醒過來。

小黃雞正美滋滋地啄著一枚紅艷艷的靈果，吃得嫩黃的小嘴染滿了汁水，遠遠的，白霧繚繚，漸漸消散，一道青衣身影憑空踏步而來，廣袖飄飄，如行雲流水，周身縈繞著說不出的洒脫寫意，道韻自然。

小黃雞銜著的果子什麼時候掉了都不知道，嫩黃的幼崽一瞬間化為白白胖胖的小小仙童，一股腦衝過去！

衛夜心如刀絞，百感交集，一把抱住他，逆陽委屈得不行，緊緊地摟著她的脖子，頭歪在衛夜的肩膀上，一聲不吭，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在衛夜的肩上，直燙到衛夜的心裡。

衛夜想說以後我們母子就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想說你怎麼會在這裡，想問逆陽漫長的經歷……

最後她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逆陽的外表依然是孩童的稚嫩模樣，但靈魂早已在她無法參與的時光洪流中成熟且獨立，她身為一名不稱職的母親，根本不配對自己唯一的孩子指手畫腳，她已經失去了資格。

逆陽來找衛夜，是受血脈的牽引，是內心揮之不去的牽挂，但他們畢竟不是塵世間那種相依為命的平凡母子，回歸洪荒，是衛夜復生的終點，卻是逆陽修鍊的起步，短暫的相聚，並不意味著永恆，這是他們母子選擇的不同的道。

確認母親安然無恙，這一次，沒有任何波折，逆陽輕易地劃開了時空，投入到滾滾的位面洪流當中，屬於他的故事，正在進行著。

在洪荒大地的某處，玄衣聖人眉頭一動，止住了對倆光頭單方面的□□，仰頭看向虛空處的某點，眼神深沉複雜，沒人能夠看懂。

送走了兒子，衛夜閉關兩百年，兩百年後，破關而出，一紙戰書，下到了魔界！

洪荒北端的荒海，無邊無際，遍布整個領域的，除了灰濛濛的天空便是嶙峋的怪石，並無絲毫可以利用的資源，且氣流中充斥著足以將神仙湮滅的罡氣，如刮骨鋼刀，橫七豎八地流竄在虛空中，神出鬼沒，險惡萬分，因此從無神仙妖魔敢踏入此界。

而這天，從無生靈踏入的荒海，憑空出現了兩道對峙的身影，青衣飄飄的衛夜，手持雙劍，面無表情，黑衣紅面的心魔，手持□□，似笑非笑。

心魔的厲害，洪荒大陸上凡是生靈都知道，而眾生不知道的是，這位魔界赫赫有名的二把手，曾經因為太弱小容易被人幹掉而覬覦過遁術無雙的玲瓏鎖，希冀有玲瓏鎖的加持，能夠賽過所有想斬斷心魔的大能們的一念之速。

玲瓏鎖被打散而走上慢慢復活路，而心魔卻因為吸收了一滴羅睺的心頭血而實力大漲，穩坐魔界第二把交椅，不是聖人，勝似聖人——所以他簡直不敢相信，居然還有人敢正面杠上如今的他！

心魔壓根就不把玲瓏鎖放在眼裡，如果不是璇璣聖人給她撐腰，她一個打架經歷為零的石子兒，他一根手指頭就能碾碎了，就算看在璇璣聖人的面子上接了戰帖，本質上，心魔依然把玲瓏鎖看成了當初被他一掌打碎本體的小石頭，要不然也不會隻身赴約！

沒有任何廢話，衛夜雙劍一揚便沖了上去，對於如今的她而言，心魔本身恰恰就是她的心魔，當年被打碎本體的記憶，在她恢復身份后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腦中，以至於她閉關兩百年，無論實力累積到何等地步，卻始終無法衝破那道屏障，想要提升實力，幹掉心魔是必然途徑，所以，她來了！

荒海上打得天昏地暗，罡氣被攪得粉碎，灰濛濛的虛空如同被攪亂的水墨，深深淺淺雜亂無章，起伏不平的地面成片成片地被削平，嶙峋的怪石化作細碎的荒沙，飛沙走石，將地面鋪成漫無邊際的沙漠！

荒海外，火焰燃燒著，漫天遍地，將荒海困在當中，如同火籠，很快，火籠飛速地縮小，化為一道頂天立地的壯碩身影，徒手虛空一抓，彷彿抓住了什麼，往兩旁一撕，一道空間裂縫驀然出現在他面前，他並沒有停止下來，雙手還在持續用力，手臂上鼓起一道道蜿蜒的青筋，裂縫也隨著他的動作越拉越大，從裡面透出來的氣流蘊含著絲絲道韻，彷彿能融化世間萬物，他卻絲毫沒有懼怕，待有合抱圍度時，他毫不猶豫地往裡一躍，失去了撕裂空間的罪魁禍首，裂縫瞬間彈回，眨眼間就合攏起來，看不出一絲痕迹。

面目全非的荒海內，兩道身影靜靜地躺在沙漠上，血從他們身下蜿蜒流成兩條小河，不同的是，一條暗紅中瀰漫著黑氣，所過之處，貧瘠的沙石剎那被染得漆黑，一道鮮紅中泛著點點金光，所過之處，生機一點點滲入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