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麒躍寒潭(貳)
楚清寒隱身在山間伸出的一株老松後面,收斂了自身的氣息,下面這幾個最多不過剛剛築基的弟子自然發現不了他。
元衡峰弟子裡面領頭的那個是沈鄰淵的親傳弟子,楚清寒記得好像是叫陸文。陸文資質不錯,年紀不算太大就已經成功築基,未免有些驕縱跋扈。加上沈鄰淵性子隨和不太約束弟子,這陸文便暗自拉幫結派,元衡峰不少小弟子都依附著他。這下把他捧得更加驕傲,日子長了,甚至連沈鄰淵親傳的大弟子謝子麟都不大放在眼裡了。
陸文這時候正一臉輕蔑地看著矮他一個頭的江陵光:「你是哪峰的弟子,不懂規矩瞎跑!」
江陵光倒是規規矩矩地躬身行了個禮:「師兄好,我是玉微峰弟子江陵光。師尊吩咐我來麒躍寒潭打水,還請師兄行個方便。」
「哦?」陸文聽了江陵光的解釋,非但沒有讓開,反而陰陽怪氣地嗤笑一聲,對著自己身後的幾個弟子說道,「我怎麼沒聽說玉微峰楚師叔收徒了,你們聽說了嗎?」
「沒有啊,誰不知道玉微峰從來不收徒。」
「哈哈,瞧他這模樣連引氣入體都不會吧,怕是個外門的雜役,自己做夢拜在楚師叔門下了呢!」
「編瞎話也不編個靠譜的,張嘴就來啊!這小子混進來的姦細吧。」
遠處的楚清寒心裡又是咯噔一下,完了,為什麼又是他的鍋!想之前沈鄰淵新收的那個軒轅楓,還特意帶來給他介紹來的,他怎麼就沒想起來帶著江陵光去各峰拜碼頭呢!
完了,依著原著,敏感多疑的陵光大大,肯定以為是我這個當師傅的故意坑他了吧……
楚清寒在這兒獨自懊惱的功夫,那邊江陵光不知道說了什麼,陸文這幫人笑得更凶了,似乎認定了江陵光是個冒牌貨,甚至幾個小弟子開始動手動腳的推搡起江陵光讓他離開。可憐江陵光一個剛入門還幾乎沒有修為的小娃,被人推得一個踉蹌坐了個屁墩兒。幾個小弟子看陸文一臉興緻地看他們動手,心裡更有底,江陵光站起來一次就推倒他一次,周圍的人就鬨笑一次。
可江陵光還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身,堅持著說師尊交代的事情不能違背。
楚清寒輕輕咬著自己的下唇,扶著樹枝的手掌下,肉眼可見的樹枝片片粉碎成塵埃,吟霜劍也微微嗡鳴起來。小說里看到是一回事兒,最多覺得那些弟子可惡,但自己親眼看到是另一回事兒,小時候的陵光大大,那麼可愛的一個白糰子,他們怎麼能那麼欺負他!
楚清寒滿心愧疚卻只能遠遠看著,正感到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下面被推到了潭邊的江陵光終於「噗通」一聲,掉到了潭水裡!
這下陸文幾個人也傻眼了,麒躍寒潭之所以要人時時看守,就是因為潭水冰寒至極,尋常弟子碰上一下就要凍壞半邊身子。這也是為什麼陸文一聽說江陵光來打寒潭水,就認定他在說謊!一個幾乎沒有任何修為剛入門的小弟子,怎麼可能來打寒潭水。
楚清寒倒是終於鬆了口氣,劇情終於回歸正軌,江陵光的第一個機緣,便在這寒潭之下。
「快去稟報師尊!」陸文急得推著一個小弟子上山,他只是想找找樂子,可沒想鬧出人命。
眼見江陵光撲騰了幾下已經沉下潭底了,陸文扎著雙手慌了神,圍著潭邊走來走去,不時地抬頭看向峰頂沈鄰淵的住處。
隨著時間的流逝,楚清寒已經不自覺地從藏身處出來,其實只要陸文他們抬頭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可這個時候哪有人顧得上看天。
怎麼這麼久……不會真的出事兒了吧……
沒有腕錶,楚清寒心急地覺得自己很難判斷時間過去了多久,一分鐘、三分鐘,還是五分鐘?一個小孩子又能在水底閉氣幾分鐘?
楚清寒覺得自己已經要忍不住衝過去了。
潭水終於翻動起來,好似突然一鍋突然沸騰的水一般泛起浪花,江陵光小小的身子浮出來,肉肉的小手扒著岸邊滑溜的大石撲騰。
「啊,沒死!他沒死!」元衡峰的小弟子驚叫著,七手八腳的去拉江陵光,「哎呀,暈過去了,快拉住他手別掉下去了!」
陸文鬆了口氣,不管這個小孩兒是哪裡跑來的,要是真的死在麒躍寒潭,他陸文還能不能留在元衡峰可就說不好了。
陸文剛要過去搭把手,順便用他還不太純熟的真氣去看看這小孩兒的根基還有沒有救,忽然就覺得耳邊一陣清風拂過,眼前一花就多了一個清冷的背影。
素白的長衫,用巴掌寬的腰帶束著,一頭青絲隨意的用根帶子扎在腦後,寬大的袖口和袍角都綉著繁複的纏枝花紋。陸文只覺得眼前雖然只有一個背影,但身姿挺拔如松,好似謫仙,只是整個人周身如萬年寒冰散發著冷氣。
楚清寒狀似無意地垂首看了眼江陵光,似乎反覆確認了他昏厥過去,才上前一步,打橫抱起他。從麒躍寒潭裡爬出來,江陵光整個身子竟然灼熱得猶如一塊火炭。不意外地看到江陵光懷裡鼓鼓囊囊,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安的蠕動了一下,楚清寒才緊了緊手臂,滿意的抬起頭。
「楚師叔!」陸文從看到楚清寒那一刻,便已經噤若寒蟬地垂首站在一旁。
楚清寒狹長的雙眸淡淡地看過去:「和你師尊說一下,之後陵光每日來這裡打水。」
「遵命。」陸文連忙點頭,他不知道楚清寒來了多久,還是咬牙辯解道,「我也是奉命守衛寒潭,得罪小師弟之處還請師叔見諒。」
楚清寒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陸文便覺得猶如巨石壓在肩上,汗如雨下,聽聞這個小師叔最是冷硬不通人情世故,誰得面子都不一定買,別是要把自己就地□□了吧。心裡惴惴不安,陸文頭也不敢抬起,直到楚清寒御劍離開很久了,陸文才長舒一口氣,只覺得後背一片冰涼。
楚清寒卻顧不得這些門派小弟子的想法,抱著江陵光御劍回到玉微峰,暗自運轉了一下真氣,一切如常。果然如他所料,只要江陵光不知道,他似乎做什麼都可以。
這倒霉的系統看來並不限制他做好事不留名……可是不留名怎麼才把他這個反派炮灰洗白白呢?
楚清寒看著懷裡江陵光白嫩嫩的小臉蛋,濃密的睫毛不安的顫抖,一副無害的樣子,長嘆了一聲,幽幽說道:「我要拿你怎麼辦呢。」
話音未落就感覺懷裡一陣顫抖,楚清寒嚇了一跳,不會這麼快就醒了吧?低頭一看卻是從江陵光懷裡鑽出半個小腦袋,黑黢黢的小圓眼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就「蹭」地縮了回去。
楚清寒偷笑了一下,也不理會,把江陵光放到床上,一手搭在江陵光脈門,按照前日半夜的方式,引著江陵光體內灼熱的靈氣到自己經脈,再慢慢化解。這次沒有那冰藍寒氣相助,楚清寒明顯覺得自己全身跟著灼熱起來,幸而江陵光在寒潭裡泡的久了,沒一會兒就恢復了正常。
抬手抹了一把額角的汗,見江陵光睡得熟了,楚清寒徑自轉身離開。
楚清寒卻不知道,他剛出去不久,床上原本應當熟睡的江陵光就睜開了雙眼。大眼睛里有欣喜,也有疑惑,江陵光把懷裡的小獸掏出了,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問道:「小傢伙,你說,師尊其實還是喜歡我的吧?」
小獸歪著頭,瞪著圓眼睛「啾」了一聲。
江陵光好像得到了答案似的笑起來:「你也同意是不是?要不師尊怎麼會那麼溫柔的幫我療傷……可是他為什麼又不告訴別的師伯我是他徒弟呢,而且也不說寒潭是禁地……」
江陵光扁著嘴,委屈的蹭了蹭小獸的頭:「這些大人的世界為什麼那麼複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