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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禮告訴阿媛,他是枕水鎮瑜楓書院的一名秀才,因為聽說有位大儒隱居在這一帶的鄉村,所以跋山涉水前來拜訪,路過南安村後山時,遇到幾隻撒潑的野猴戲弄,一不小心就跌下了山坡,腿腳受了傷,一時便被困住。

阿媛雖救回了宋明禮,卻礙於孤男寡女的情勢不便留他在自家養傷,倒是顏青竹好心,留了宋明禮在他家留宿養傷。阿媛覺得人是自己救回的,卻麻煩了顏青竹照應,心裡過意不去,因而常常做了飯菜往顏青竹家送,以減少顏青竹一個人照應的開支。

幾日後吳有德從銷金窩回來,見阿媛拿自家吃食補貼別家,本來十分不痛快,一聽說宋明禮有功名在身,又是瑜楓書院竭力栽培的弟子,腦筋一轉,竟是黑臉變做笑臉,不僅為宋明禮請了城裡更好的骨傷大夫,每天給他端湯送葯,還好說歹說要勸宋明禮來自家住他的卧房,說是顏青竹家所有的房間都一股桐油臭,對他傷勢不好。

宋明禮是守禮的讀書人,自然不會在有女眷的地方留宿。吳有德見此計不成,如何叫秀才公欠上他莫大人情,他著實費了一番苦心。不來留宿,那便管他好吃好喝。吳有德也不出門喝酒賭博了,難得闊氣地買了好些食材,每日叫阿媛做了好菜好飯,然後三請五勸地拉宋明禮過來吃飯。宋明禮臉皮薄,架不住吳有德的熱情,只得前往。

吳有德想與宋明禮親近,飯桌上少不了多些談論,可他一個鄉野村夫能與有學問的人談什麼?倒是在鎮上梅吟詩社做過幾年雜役女的阿媛,偶爾說上一兩句話,叫宋明禮極為贊同。兩個人想要多聊聊,卻又礙於禮數克制寡言的模樣,讓吳有德窺見后不由得暗自兩眼放光。可他的計劃阿媛當時如何知曉。

宋明禮傷好下山那日,吳有德主動說要送他下山。

阿媛怕吳有德別有居心,便提出讓顏青竹相送。

吳有德曉得阿媛懷疑,罵了她幾句,不讓她管這事兒。顏青竹亦是拗不過吳有德,最後只得是讓吳有德送了宋明禮。

阿媛也未再多想,只以為吳有德想多巴結一下,將來人家富貴了,只怕少不得加倍謝他,他大概是怕這份人情被顏青竹搶了去。

那時,阿媛對宋明禮雖然有些好感,但她清楚自己不過是個村姑,而同樣家境普通的宋明禮卻極有可能在將來飛黃騰達。

他們相識的緣分,也就在這兩個月而已,今後可能都不會再見,更別說談婚論嫁了,阿媛壓根沒往那處想。

因而對於吳有德會怎麼巴結宋明禮,她並不是十分有興趣和介意,只是心中已把宋明禮當作半個朋友,怕吳有德會欺負到老實人,到時候便讓人家破費著來還他恩情。

如今想來,下山那日,多有蹊蹺。

當下,阿媛說出吳有德訛了宋明禮這話,吳有德對阿媛的措辭十分不滿,「老子哪裡訛他了?花錢供他吃喝難道是假的?花錢給他請大夫難道是假的?給他端湯送葯難道是假的?」

阿媛冷笑,這些都可以算作是真的……可是有件事卻不是真的!

「我和宋明禮每次相處你哪次沒有在場?我們從未有過私相授受,你倒是說說,我與他哪裡不清白了?」阿媛咬牙寒聲問道,她拽緊了袖子,只有這樣才能讓雙手不再顫抖。要說,南安村的姑娘小伙兒,春夏時節也常穿短褐短褲在田間勞作,言語玩笑,甚至只要不是過分的肢體接觸,在村人看來都算不得什麼。時下關於男女交往的社會風氣也較開化,男女共同參與飲宴郊遊的不在少數。像阿媛與宋明禮這樣,只略略說過一些話的,又算得了什麼?況宋明禮還帶有些傳統讀書人的迂腐氣,又怎可能越軌。

「你說清白就清白?他說清白就清白?」吳有德哼笑一聲,「只要老子說不清白,那就是不清白!他是讀書人,名聲最是要緊,他要敢不聽話,老子不是找不到瑜楓書院的位置!老子拿閨女的清白說事兒,誰會覺得是假事兒?」他話中竟滿含得意,絲毫不覺得自己齷蹉。

「那日你送宋明禮去枕水鎮后回來,告訴我宋明禮許了婚約,願意中舉後來訂下親事。這事兒便是你訛他,逼他答應的?」阿媛質問道,聲音已有些沙啞,喉中更是湧出一些腥甜的味道。

吳有德嘿嘿一笑,「你倒是不笨,終於回過味兒來了。不過『訛』字實在太難聽了,我當真是替你撮合姻緣而已。他若是對你無意,怎會任我遊說,寫下婚約,你若對他無意,又怎會相信了我的話?」

阿媛覺得,她的眼淚早在她娘走的時候流光了。所以這會兒氣極痛極,卻流不出半滴淚來。原來從頭到尾並沒有宋明禮什麼事兒,又何來變心一說?她全然是被見錢眼開的吳有德徹底利用了!

「你若對他無意,又怎會相信了我的話?」這話回蕩在阿媛心間。吳有德所有的話裡面,大概也只有這句是對的。

太想脫離現在的生活,太希望有個人來解救自己,於是她也在脆弱中失去了判斷。

當時吳有德說宋明禮許下婚約,還拿出信物的時候,阿媛並不是沒有懷疑過。她甚至厚著臉皮到瑜楓書院找了宋明禮,當著他的面把那紅紙拿了出來,宋明禮雖靦腆,對婚約的事卻並不否認,阿媛便當了真,從此對宋明禮的事兒上了心,對未來的生活更多了期盼。

阿媛為自己的輕信與愚蠢感到撕心裂肺地疼,這也更加深了她對吳有德的恨意,這一年對吳有德的忍耐似乎已到了一個極限,阿媛默默地捏緊了拳頭,淺淺的指甲將掌心嵌壓出深痕。

「你這不是訛是什麼?!不是逼是什麼?!」阿媛像一隻被逼急的兔子,有些瘋狂地上前抓了吳有德的腰包,使勁一拽,吳有德猝不及防,腰包竟被阿媛狠狠抓落到地上——腰包散開,有幾錠白花花的銀子混著銅錢滾了出來。

阿媛一看,那些穿好線的銅板自然是她的錢,但那些銀子,粗略一看也有八|九兩!

他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吳有德賭錢十有九輸,就算這次贏了,那也絕沒有這麼多錢。

他最多能有幾十個錢下注而已,按照大賠率來算,能得幾錢銀子已是大賺。

吳有德看到錢財墜地,就跟心肝兒掉了似的,連忙蹲下拾揀,口中狠罵道:「好你個死丫頭,翅膀硬了不是,看老子一會兒怎麼收拾你!」

「你這些銀子——怎麼來的?」阿媛不安地質疑道。難道吳有德現在還學會偷竊了?

吳有德幾把收好錢財,沒好氣道:「這便是你朝思暮想的宋秀才打發我的!那個沒良心的白眼狼,你不用指望嫁給他了!」

吳有德起身,看著阿媛明顯吃驚的眼神,他滿意地在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狠厲而狡詐。

「老子昨天在枕水鎮輸了錢,想著未來女婿還欠著我的銀子,這一年來斷斷續續才還了七兩,還有九十三兩未還。這不正好找他再還些讓我翻本么。誰知道……誰知道……」吳有德已經咬牙切齒,若是宋明禮和劉靖升這會兒在他眼前,他一定會像條瘋狗一樣撲上去狠狠撕咬,「這白眼狼找來了一個姓劉的書生做幫手。宋明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姓劉的卻是嘴裡長了炮仗,噼噼啪啪在老子耳邊響個不停!非說老子訛了宋明禮!」

吳有德伸手就往阿媛頭上使勁戳,「死丫頭!你他媽也說老子是訛,你倒是個會甩溝子拋媚眼的主兒,早就跟他們拉成一派了是不?那個姓劉的,還找來一幫什麼山長、老爺來給宋明禮做主,最後十兩銀子就把老子打發了!明明是九十三兩,這他媽才哪兒跟哪兒啊!那幫老東西還是讀書人呢,這賬都算不清,還說老子再鬧騰,就送去見官,真當老子害怕呢……」

吳有德兀自喋喋不休地抱怨,阿媛卻一句也沒聽進去了。

剛才吳有德說,一年來宋明禮斷斷續續還了他七兩銀子,這些事情宋明禮從來沒有跟她說過。

為何不說?當然是因為不信。看來宋明禮下山後對自己冷淡的原因,除了因為許下婚約是迫於無奈,恐怕還認為她和吳有德可能是一夥兒的。

所以吳有德那些齷蹉事宋明禮在她面前絲毫不提,作為同夥,她不是早就該知道這些么?她和吳有德畢竟還在同一屋檐下,多次訛詐的事兒她能說自己不知道?恐怕宋明禮不僅覺得她知道,甚至吳有德的很多作為都是她示意的?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到她的房門前。

「阿媛,你怎麼了?」是顏青竹關切地問。

阿媛想,一定是她的驚叫把顏青竹引來了。

她猶如剛從噩夢中驚醒,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顏青竹敲了敲門,更大聲地道:「阿媛,你沒事兒吧?」

阿媛怔怔,仍舊不知道開了口該如何說。

她殺了人了,雖然是誤殺,但這事兒發生在那麼難以啟齒的時刻,她要怎麼說,她說了又有沒有人會相信她,就算相信她,可她的名聲也毀了。

吳有德的死,如果被村裡人知道,他們會送她去官府吧。就算是誤殺,她也要受牢獄之苦吧?

一瞬間阿媛腦海中閃過無數離奇又恐怖的畫面,頭痛得要炸裂,她只好拚命用雙手捂住。

如果顏青竹這會兒沒來,她平靜得一會兒,終會振作起來,想辦法把吳有德的屍體處理掉。

可若這件事被顏青竹知道了,阿媛不確定他會如何做。雖然她確定顏青竹心裡是有她的,但在死了人這種大事面前,他會不會幫自己掩飾,阿媛並不肯定。

「阿媛,阿媛!」顏青竹見還是無人應答,終於揪心道:「我...我撞門了!」

阿媛正想答一聲「沒事兒」,好叫顏青竹離開,奈何已是晚了。只聽嘭的一聲響,門板應聲而開,顏青竹已踏了進來。

眼前的情景實在叫顏青竹震驚萬分,屋中一片狼藉不說,屋內一個活人面色驚懼,身子抖如篩糠,另一個彷彿是死了,周身慘如厲鬼。二人均是衣衫不整。

剛才顏青竹從後山割菜回來,正想將一大筐子收穫放到阿媛家籬笆那裡,就聽到阿媛的慘叫。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阿媛家,丟了竹筐便衝到了門前。

顏青竹以為阿媛或許是不小心受了傷,或是家裡竄出條蛇把她嚇壞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是眼前的情景。但他瞬間就猜想到大致發生了什麼,並且肯定他的猜想沒有錯。他為阿媛遭受到的傷害感到無比的憤恨和自責,心口一陣強烈瑟縮,竟如剜心之痛。吳有德素來蠻橫,但對阿媛多是討要錢財,對於他竟敢將一雙淫手伸向自己的繼女,顏青竹也始料不及。

如果他今晨沒有去後山割菜……顏青竹深深捏緊了一雙拳頭。

阿媛直到顏青竹關好門,走到她面前,才反應過來她現在的處境,趕忙拉了被子哆嗦著將身體遮了起來。

「阿媛,你……」顏青竹覺得這時候他說什麼,阿媛聽著一定都覺得刺耳。安慰的話他說不出口,若他是個女子,遭受這樣的傷害,那人還是自己的繼父,一定也生不如死。說報仇的話,地上那個應該被千刀萬剮之人好像已經死透了。

阿媛聽著顏青竹開口,以為他問吳有德的事兒,慌忙道:「青竹哥,我沒有殺人,你相信我,吳有德不是我殺的!他要壓過來,我只是踢開他,是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踩到鋤頭摔死的!」她說得太激動,最後竟不由自主抓住顏青竹的袖子,眼神里充滿懇求的意味。

她絕不是故意殺死吳有德,吳有德死了她也害怕,但如果吳有德沒有死,她此刻恐怕清白不保,甚至已被蹂|躪得半死。

現在她和吳有德這個樣子被人看到,往後再有什麼清譽可言?她更不能因為吳有德一個早就該死的人,把自己一條命也賠上。

顏青竹潭水般的眼眸中漾起層疊的波瀾,他抬起胳膊,將阿媛拽在袖子上的雙手聚到自己掌心,輕聲慰道:「阿媛,你莫怕,有我在,不會再讓你有事了!」他緊咬了牙,手也握得更緊,自是下定決心,再不讓這小鹿般的女子再添傷痕。

想起那個碼頭上將一包糕點棄如敝履的宋明禮,若是他知道阿媛已經清白不保,恐怕對她就如對那糕點一般。

如今已知這書生護不了阿媛周全,自己何必還要隱匿一腔情意?

阿媛冰涼的手上傳來溫度,又聽得顏青竹言辭懇切,心方定下。

顏青竹這會兒才走到吳有德旁邊,彎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果然是已經死透了。

「他這種人,死不足惜!」顏青竹的臉上首次出現了一種十分駭人的神情,好像吳有德沒有死透的話,他一定要補上一刀。

顏青竹回到阿媛旁邊,拾起床上散亂的衣服遞給她:「別怕,你先穿上衣服。」

阿媛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整理著腦海中的一片混沌。

顏青竹背對著她,觀察著屋裡四周的情況,又將窗帘拉開一道縫來,看了看外面,路上空無一人,這個時間午飯已過,想必大多數人在自家田地里。而自己進來時,也記得路上沒有行人。

他輕聲問道:「阿媛,今日是個什麼情況?你……大致講一下吧。」雖然問這些難免牽動她的傷痛,但不問又無法幫她。

阿媛整理好自己衣著,心中已平定了不少,便將事情避輕就重地講來,「今日早晨去了後山,回來時便看到吳有德在我房間……」關於宋明禮的地方,阿媛不便講出,只說地上那些白銀是她娘留下給她的嫁妝,她與自己存的錢藏在一處,不想今日被吳有德挖了出來。對於差點被侵犯的細節,自然也說得粗略。

顏青竹聽完阿媛言說,也大概知道了吳有德先得錢財,又起色心,最後糊塗一死的經過。想來,其中有阿媛被污的痛楚,顏青竹對此沒有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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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匠娘子的水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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