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五十八章
小包子:阿爹,跟我一起來學習吧!「來咯——」
這時聽到店夥計老遠拖長了音,手裡端著一壺熱酒,幾個白瓷杯,外加上兩三個配菜,端著酒水而來。
「客官,這是您要的九醞春酒。」
酒壺還未擱上桌,岑羽就已嗅到一股酒香撲鼻。這會兒上了桌,酒壺一倒,酒杯一接,伴著絲絲熱氣,白霧升空,怎一個香字了得!
岑羽望著杯中黃酒,迫不及待舉杯品嘗,就覺入口絲絲滑滑,既有酒香,又有股……酸梅的味兒?酒香濃溢,梅香幽引,一主一佐,纏繞相得,一口下肚竟是讓人回味無窮。
岑羽淺償一口,兩眼一亮。
店夥計道,「客官以為如何?」
岑羽坦誠道,「好喝。」
一醉三年,不是浪得虛名。腦子不醉,味蕾卻先給醉倒了。
只不過這酒,當真如岑羽所想,並不算烈。比起曾經在全家席上被叔伯兄弟灌過的白酒,這酒的度數低了一倍不止。
店夥計得了誇讚自然高興不已,見岑羽無甚要求,躬身一禮,跟著退出了雅間。
岑羽喝了美酒,心情愉悅,問時溫二人,「你們也坐下嘗嘗?」
主子喝酒,侍從哪有一同坐下的道理?
阿茗從未逾矩,自然不敢,「公子說笑了,這怎麼能行呢?」
時溫是王府上出來的,平時更是守規守矩,只不過他比阿茗多了一層經歷。
那時岑羽摔了腦子后醒來,一人坐在桌邊用膳,見著時溫站在一邊,居然問他,「你怎麼不吃?」
時溫自然回答:「主子先吃。」
岑羽說,「我不是什麼主子,坐下一起吃罷。」
時溫當然不會坐下,不僅不會坐下,心裡沒準還把岑羽當成個摔壞了腦子的傻瓜。
只是時隔數日再看,時溫心下卻有些動容。
岑羽見兩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驚慌失措,想了想這時代的人跟自己到底觀念不同,也就不再勉強。
哪知道他才剛剛放棄與人同酌的念頭,時溫卻動了。
「您少喝一些。」
時溫拿著酒壺自覺往酒杯里倒了個,雖然沒有坐下,卻把那酒杯遞到阿茗手邊,阿茗直接一愣,時溫說,「為了讓咱們主子少喝一些。」他看了一眼岑羽,道,「咱們喝點兒不礙事。」
只見岑羽坐在臨窗的位置,斜光一挑,笑得個如沐春風。
喝了酒,岑羽心裡有了點譜,同時也開始腦內風暴。
既然要著手做白酒,首先得有蒸餾設備吧?此朝此代未產白酒,那麼肯定沒有制酒專用的蒸餾器。不過蒸餾藥物、花露水的設備有沒有?
岑羽回想了一下郭太醫給他開過的方子里有沒有濃縮過的藥物這一選項,只不過他平時沒怎麼留心,只知道這葯那葯是治什麼的,卻不知道這個。
那要不等下次郭太醫來了再問問?
這麼一想,腦子現出郭太醫那一張高深莫測的臉,岑羽又覺得……沒準有那種鋪子,裡頭就專賣這些個東西的。
……還是去街上淘淘吧。
反正都出來了,興許還真能給他淘到寶。
再不濟,他就試試看能不能做出個工具。
當然,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在這樣一個科技落後的時代,憑空製作出某個東西必然極其困難的,猶如翻越高山,不然這些瞧著完全不比現代人笨的古人怎麼就造不出來?
岑羽輕嘆口氣,此實乃不得已而亂為之的下下之策。
這方岑羽坐在雅間里飲酒,隔壁空著的雅間忽然傳來一陣人聲,大概是又有別的客人。
原本岑羽也沒在意,可這清閑享著享著,卻聽一道頗為渾厚的訝異聲透過屏風直穿入耳。
「你說甚?!」
宛如一個驚雷,酒樓二層原本人生喧喧,彼此間隔、互不干擾、各談其事的雅間中人足足靜了……岑羽數了數大約有三秒。
完了以後,岑羽覺得,一般這種情況,就是要搞事情了。
他可能忽然明白為啥這裡設計的是這種半封閉式的雅間了,可能是為了消息的傳播?還是匿名的,你看看,隔著屏風誰也瞧不著誰。
這麼想著,岑羽不由正襟危坐。
做什麼?
聽戲。
「你說甚?!」這隔壁間的粗獷男音似是不信,復又問了一遍。
只聽另外一道尖細些的聲音趕忙噓了一聲道,「你小聲點兒,隔牆有耳。」說這話的時候,可能還指了指隔壁。
坐在隔壁的岑羽、時溫、阿茗三人組:「……」
其他雅間的人民群眾居然頓了一秒,接著十分有默契地一人一張嘴嗡嗡嗡起來,假裝隔牆沒耳,依然各說各的。
岑羽、時溫、阿茗:好拙劣的表演。
許是聽聞二樓恢復了人聲喧喧的常態,那二人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但架不住其中一個嗓門粗大,岑羽這間又是與他們緊挨著的,只隔了張屏風的厚度,就是想不聽牆角都難。
「你說的凌王爺可是咱們朝中那位凌王爺?」
岑羽聽了這一耳朵,手上的筷子不由頓住。
「自然。」尖細嗓門略略拉長了音道,「你道如今這大陵朝哪裡還有第二個凌王爺?」
粗獷聲音挺不可思議地嘖了一聲,「這凌王……當真為了那區區幾個果子,拿君虎符與皇上交換?」
「那還能有假?」尖細嗓音肯定道,「當真。」
「可……」粗獷嗓門差點沒被噎著,「可那是先帝當年親賜予凌王殿下的半塊兵符啊……」
只聽他又嘆了口氣,開始回憶往昔,「當年凌王年少,不過十四五的少年郎。時逢胡人南下,侵我朝北境。一時戰火紛飛,民不聊生。」
「我朝大將韓將軍帶領兵馬出戰,那時年紀尚小的三皇子竟也主動請纓,跟隨韓將軍出征。後來戰時一捷、二捷、三捷,竟是連連捷報。韓將軍在前線派流星馬來報,信中道此番一而再,再而三的告捷竟皆與三皇子分不開。」
「可不是。」
尖細嗓子接道,「先皇聞訊龍心大悅,當即御筆一揮,犒賞三軍。待我軍凱旋,先皇又親自出城為三軍接風。夾道百姓歡呼,舉國同慶,何等熱鬧。也是從那時起,三皇子也就不再是三皇子了。」
粗獷嗓子哼了一聲,語言間竟有兩三分豪氣之意,「當然不是三皇子,這三皇子啊,從此成了凌王。」
「取自『凌厲中原,顧盼生姿。』」尖細嗓音笑道,「竟是皇子中最早封王拜相。」
「倒是。」粗獷嗓子嘆道,「當年何等風流人物,怎的如今……」口氣不無惋惜,「竟會做出此等荒唐事?」
「荒謬荒謬……」粗獷嗓子一唱三嘆,「實在是太荒謬了……」
「不信?」卻是尖細嗓子的聲音。
「不是我不信,」粗獷嗓子說,「不是……這、這一介英豪圖什麼呀?就圖個口舌之欲?」
尖細嗓子此刻卻沒有立刻接話,時隔半晌,方道,「你道這世間除了江山,還有何物能令英雄折腰?」
粗獷嗓子一時安靜,回過味來又不可置信,「難不成……」
尖細嗓子表示正確,「美人。」
聽牆角的岑羽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這一停,便是反胃。這一反胃,就要嘔,這一嘔,五臟酸疼,三觀顛覆。
岑羽現下是不敢去仔細想,不敢深究。
為何?
細思恐極。
而他孤身一人,周圍看似僅有時溫人等貼身照料,但外邊又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岑羽不知道。
他又能做什麼?
古人有言忍辱負重,卧薪嘗膽。
只能暫時按下心中焦灼,先把這渾身發軟的底子給養回來了,才能說其他。
光動嘴的日子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到岑羽不識今夕何夕、猴年馬月。這個時代又沒有任何可供消遣的電子產品,不要說電動的了,連個蒸汽的都沒有。日子長了,就是耐得住宅與寂寞的理科生也受不住。
這日,風清氣朗,惠風和暢。
時溫見這幾日王妃精神頭恢復得不錯,雖然樣子不似以前那般……但脫了那半身瘋癲銳氣,模樣竟是討人喜歡得多,連王爺都多來看了兩次。
要換作以前,時溫是不敢多嘴的,這幾日相處下來,自也多了一二分真心。
床榻前,時溫剛接了岑羽喝過的瓷杯。風過,吹動了帘子,時溫側一眼窗外,道,「外邊天氣好,王妃可要出去走走?」
岑羽一聽,兩眼一亮,自然點頭,「好。」
他分不清東南西北,王府又這般大,出個門不易,著實需要個人引路。
在屋裡悶了這些日子,加之連日來的鬱卒,忽然見到外面一派陽光明媚,好山好水,穿花蛺蝶,岑羽覺得心中煩悶減了許多。正與時溫步履緩慢悠閑地穿過朱紅沿廊,賞廊外風光,忽聞一陣爽朗笑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