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三日月在房內感慨萬千的同時,鶴丸也陷入了一場漫長的頭腦風暴中。
良久,他才慢慢地開口道:「雖然從人情層面上,也是出於本丸脅差人數不夠的考量,我很支持把厚樫山的檢非違使吸引過來,以此獲取虎徹兄弟的本體刀劍,不過目前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他頓了頓,「後面的夜戰地圖一旦開啟,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和檢非違使慢慢耗。而眼下新的戰擴活動迫在眉睫,自是應該把精力放在提升實力,應對活動上。」
「無論這次戰擴的難度怎樣,大人有沒有打算在最後一張地圖裡撈鶯丸本體的打算,我們都要把四張圖全部通了,獲得每張地圖上豐厚的資源。而戰擴活動的主力軍向來是打脅隊伍。不但如此,光一隊打脅,還遠遠不夠。」鶴丸分析道。
「包括你在內,目前到本丸報道的打脅總人數是十五位,能夠先組兩隊出來。其中一隊的整體實力通過這些天的訓練,應該已經差不多了,這兩天就把重點放在二隊上吧。至於剩下湊不夠人數的三隊,可以考慮編入一些剛到本丸報道的刀劍……」
「三日月先生對吧?」長谷部脫口而出。
「咳……對。」被這麼明晃晃地戳穿了心事,鶴丸有些不自然,於是又補充了一句,「長谷部的推斷力向來很厲害啊。」
「這應該是不用推斷就知道的事情吧。」長谷部笑著說,「畢竟,我們身為刀劍,最高興的事情應該是和自己喜歡的人並肩作戰。」
「你這些感悟是這兩天和小光一起出陣體會出來的嗎?」鶴丸說。
「……咳。」這下,不自然的人成了長谷部,「您有必要這麼錙銖必較嗎?」
「我只是在稱述一個事實罷了。」
「那我只能很遺憾地告訴您,您猜錯了。」長谷部收起了自己不自然的神色,義正言辭地說,「這段時間我都是在幫小傢伙們提升實力,並沒有和光忠一起出陣訓練過。」
「那就是想要這麼做很久了?」說完這句話,鶴丸猛然意識到自己揶揄的方式和三日月如出一轍。為了不讓長谷部再看出什麼端倪,他轉而道:
「等等,這些天來都是小傢伙們接受訓練?」鶴丸有些意外,「如果當真是這樣的話,就有些麻煩了,我們能用的時間並不多了。」
「您不要告訴我您已經忘了之前您安慰今劍的時候,有說過等他成長起來后,就帶他去厚樫山接岩融回家吧?」長谷部頓了頓,「當時把這句話聽進去的可不止今劍一個人。」
鶴丸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聽長谷部繼續道:「小夜想要接江雪回來,愛染想要接螢丸回來,就連骨喰也想接鯰尾回來。因此,每個小傢伙都幹勁十足。看他們鬥志滿滿的樣子,我也不好拂了他們的心愿,自是答應了為他們做特訓的請求……您這是什麼表情?」
看著一臉因為挖坑把自己埋了而悔恨不已的鶴丸,長谷部趕忙說:「您該不會想要反悔吧?」
這已經是在暗示鶴丸不能言而無信了。
鶴丸恍惚了好半天,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意識。他無力地說:「當然不會。」
「我只是恨不得回到過去把那個時候的自己弄死。」鶴丸絕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鶴丸的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道淡淡的聲音:「弄死?」
三日月。
意識到聲音的主人後,鶴丸趕忙轉身,引入眼帘的就是三日月看不出喜怒的面容。
不不不,聽三日月這語調,看三日月這表情,鶴丸就知道,對方已經動怒了。
「……這只是一個小比方,用來形容我此刻內心的絕望而已。」鶴丸趕緊解釋。
「我不喜歡聽到那個字,尤其是從你的口中。」
說罷,三日月坐到鶴丸的身邊,伸手攔住了鶴丸的腰。
鶴丸本還想說什麼,但猛然感覺到三日月的雙手竟微微有些顫抖后,有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他伸手握住三日月的手,讓自己掌心的溫度傳給對方,儘可能多的撫慰對方。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冷,搞得長谷部不知道是去是留,只能尷尬地愣在原地,假裝自己在看四處的風景。
見此,鶴丸只好說:「剩下的這幾天就先訓練一下一隊的打脅,至少保證我們能有一隊人馬應付活動。」
「至於小傢伙們那邊,我等下會去處理。」
話說到這個份上,長谷部也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於是,他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餐廳。
剛剛出門,只見燭台切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看他目光不時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瞟來,長谷部多少也明白對方這是一直在等自己。
想到先前鶴丸點出了自己的心聲,長谷部快步走到了燭台切的身邊,道:「和我去訓練場打一場切磋一下吧?」就當是彌補現在沒有辦法實現自己並肩作戰的願望。
燭台切顯然沒有料到這些天來,一直把自己當作洪水猛獸,想盡辦法避之不及的長谷部會突然這麼說。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面帶喜色地點頭答應了。
「如果你贏了,我就答應你……回去把我的床鋪撤了。」
言下之意就是答應和燭台切同床共枕了。
「那我是一定會贏的。」燭台切笑著說。
「好巧,這也正是我想說的。」
兩人聲音漸漸淡去,直到再也聽不到后,鶴丸才慢慢又開口,對自己身邊的人道:「你好點了嗎?」
三日月沒說話,不過不再顫抖的手已經告訴了鶴丸他的答案。
「發生了什麼?」鶴丸問,「當然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保持沉默。」
「你應該清楚,我們都有過折斷的經歷。」三日月慢慢地說,「那一刻死亡帶來的絕望與壓迫感會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得你喘不過氣來。」
「與此同時,很多曾經對我們而言彌足珍貴的東西,會在那一刻被一點一點地抽離,然後抹去,只留下最初的意識被放逐到新的世界,開啟一次新的輪迴。」
「你……是什麼意思?」雖然鶴丸從三日月的話中,聽明白了對方是指碎刀后被強制刪除記憶這件事,但他卻不明白,三日月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難不成……他想起什麼了?
「我在上一次碎刀之後,失去了一部分回憶,把那之中最重要的你忘了。」三日月頓了頓,又繼續說,「對不起。」
「雖然直到現在,我依然沒有辦法想起那段被忘卻的回憶,但我知道我的身體,我的內心,都對你的一切留有記憶。」
「我唯一慶幸的是,你還記得我們過往的一切。雖然這可能是帶給你無限痛苦的萬惡之源。因此,現在的我很害怕,害怕你口中的那個字會帶走滿心都是我的你。」
「所以,鶴丸,答應我,在我恢復記憶之前,替我照顧好你自己。」說到這裡,三日月的眼底湧現了幾分淡然的笑,帶著幾分淺淺的惆悵,看得鶴丸一陣揪心。
他聽見他說——
「這樣,才能讓我在恢復記憶之後還能找到贖罪的對象,照顧他,深愛他,陪伴他。然後用我的一生,許他一世平安幸福。」
鶴丸抬起頭,看著三日月眼底那輪彎彎的明月,一時間有些默然。
三日月今天所說的一切,無疑不是鶴丸一直壓在心底的憂慮。
雖然他已在心底無數次說服自己,不去在意三日月失去的那部分記憶,只要有這個人在身邊就好了。可就連他自己也不能保證,當曾經熟悉的互動得不到回應,一次次的期待換回的終不過是失望,自己是否還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更何況,哪怕現在的本丸一切都還是美好的樣子,誰又能保證未來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到時候,心意不通的他和三日月,究竟會做出什麼選擇。本丸內刀劍們的命運又會因此發生怎樣的變化?
這一切,都是鶴丸和三日月即將面對的現實。而鶴丸現在在做的,不過是儘可能避之不談罷了。
但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又能堅持多久?
說到底,鶴丸害怕,害怕未來的哪一天自己對三日月喪失了信心,當危險來臨的時候,就這樣將這段感情放棄。
那樣慘痛而堅決的選擇,是他此生都不願看到的情景。
現在的他,太需要三日月的承諾了。
良久,他聽到自己這麼說:
「我答應你,我會在那之後告訴那個人,我有多愛他。」
鶴丸伸手環住了三日月的脖頸,定睛道:「所以,你不能失信。」
說罷,他主動靠近了三日月的嘴角,吻了上去。
像是給承諾擔保一樣,在鶴丸淺嘗即止準備分開的時候,三日月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太多的不安,太多的迷惘,似乎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兩顆搖擺的心,似乎漸漸統一了心跳的頻率,不斷貼近,不斷撫慰,最終慢慢融為一體。
他們都清楚,他們還有一條漫長的路要走。但確認一路上有彼此相伴后,似乎前路坎坷而漫漫,也再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