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包圍他們的人是庄內藩兵,隸屬倒幕派。因為他們僅僅是先遣到江戶城製造騷動的部隊,人數並不多,可對於鶴丸一群等級為零,實戰經驗少得可憐的人來說,就已經足夠棘手了。
所謂『棘手』指的是大概和對方正面對決,完全沒有什麼勝算可言。
再加上他們這群被賦予實體的刀劍,本身的使命就是保護歷史不受傷害。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倘若貿然對出現在歷史中的人物進行任何干涉,等待他們的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被完全抹殺。
換而言之,目前的他們,只有束手就擒這一個選擇。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鶴丸皺了皺眉。
他開始飛快地思考如何帶著眾人毫髮無損地脫身,可絞盡腦汁,卻始終沒有任何行得通的主意。
提著太刀的藩兵一步一步靠近,鶴丸一群人一步一步地後退,直至被逼到最小的包圍圈。
和鶯丸後背相抵的時候,兩人相視,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凝重。
顯然,他們都一樣,已經前前後後把所有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一遍,但均是無果。
沉默了幾秒后,鶯丸附在鶴丸耳邊低聲道:「實在不行的話,就想辦法拖延時間吧。」
聽到這句話,鶴丸的臉色一沉。
他明白鶯丸的意思,也很清楚對於他們來說,只有這一個勉強能行的選擇——等待後援。
等待本丸那個極其不靠譜的嬸嬸及時發現他們發生了意外,然後從本丸那邊強行打開傳送門,把他們接回去。
可這個方法需要承擔的風險太大了。暫且不說那個不著調的嬸嬸能不能發現他們出事了,就算髮現了,那個剛剛才把所有資源砸在賭刀上的本丸也沒有任何援軍能夠派遣出來解救他們。
畢竟,就算嬸嬸召喚了另一把蜂須賀,相同的刀劍也無法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更何況,所謂的『風險』是雙向的。強行打開傳送門本來就要消耗太多力氣,對於審神者自然而言,本就是極大的負荷。除此以外,萬一一個不小心,開啟了一道不受控制的傳送門,破壞了這片地區,改變了歷史,那不光是他們,就連審神者也要接受這個世界的制裁。
雖然鶴丸並不清楚對於這個世界對於親生孩子一樣的審神者會給到哪種程度的制裁,不過不論如何,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多不划算。
所以比起冒這麼大的風險來接一群剛剛鍛出來,既沒感情又沒實力的刀劍,但凡是個思維正常的嬸嬸都會在利弊權衡后,果斷選擇放棄他們。
畢竟,他們對於嬸嬸來說只是模擬數據,甚至於還是最廉價的那種模擬數據,只要想,總能找到無數的替代。
鶴丸諷刺地一笑。
他從未對審神者抱有任何期望,可一旦他們出事,身體本能的反應還是第一時間想到去向審神者尋求幫助。哪怕他已經強壓下這種莫名的心緒,不讓它控制自己的身體,卻始終沒有辦法徹底將其從意識深處摒棄。
或許這就是他們身為刀劍的悲哀吧。
鶴丸的內心一時間五味雜陳,可眼前越發緊張的情形卻根本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時間。
包圍了他們的藩兵,此刻正用鋒利的刀尖對準了他們。鶴丸甚至能看到刀尖泛起的寒光,晃得人眼花。
那背後,危險的血腥味正一點點彌散在空氣中。
宛如一道催命符,他們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你們是什麼人?」藩兵為首的隊長從藩兵後面走出來,冷聲道。
隔著老遠,他們都能聽出那其中滿滿的殺意。
雖然他們的本體都是縱橫戰場的刀劍,但實體化后,曾經經歷過戰場歷練的戾氣已經消弭了不少,再加上距離上一次戰鬥已有上百年的時間,現在缺乏演練的他們一時間很難適應這種久違的戰場殺戮的味道。
太刀和大太還好,還留有幾分無畏的本能。至於身為短刀的愛染,在對方強烈的威懾力下,已經有幾分不適了。
他下意識地想要戰鬥,可又無法自已地懼怕戰鬥。在兩種衝動的碰撞下,冷汗順著他的額角,就這麼一滴一滴地滑了下來。
鶴丸一邊伸手撫慰愛染,一邊抬頭向聲源處望去。
他目光鎖定在出聲的隊長身上,迎上對方冰冷的目光,沉聲回答道:「不是幕府的人。」
言下之意,也不是倒幕派的人。
「哼,這點看你們的服飾就可以知道。城裡現在那群倒幕派的人早就自亂陣腳了,哪裡有空身著古時的戰服出戰。」隊長顯然並不滿意這個答案,不過他本就不在意眼前這些人的答案。因為,無論答案是什麼,結果都只有一個。
格殺勿論。
說罷,他索性直接吩咐身邊的人,道:「以後這點小事就不用再麻煩我出面了,任何可能對計劃造成干擾的人都直接解決掉。」
下屬恭敬地點了點頭,然後「噌——」地一下就把腰間的刀拔了出來。
「發動火攻,對吧?」就在這時,鶴丸突然出聲道。
隊長聽聞身形一頓,不過他的這個動作十分細微,並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到。他轉身,看向鶴丸,道:「你說什麼?」
此時,他的目光就像是淬了毒一樣,又惡又狠,彷彿下一秒就要把鶴丸整個人都撕碎。
「你們的計劃。」鶴丸一字一句地說,「針對江戶城內薩摩藩的藩邸防火,以期破壞江戶城的治安,最後對江戶城的警衛發動火攻。」
他每說一個字,隊長的臉色就陰沉幾分,到最後,幾乎是低沉得能滴出水。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這麼說的時候,手已經伸向了腰間的佩刀,一副伺機而動的樣子。
「我說過,我們不是幕府的人,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不是你們的敵人。」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鶴丸也悄悄把刀從刀鞘中抽出了一點,進入了準備作戰的狀態。
「我們隨時可以選擇成為你的敵人。」鶴丸冷聲道。
「就憑你們幾個?」隊長顯然不把鶴丸的話放在眼裡,尤其當他的目光在鶴丸一群人身上掃過一遍,最終定落在愛染身上后,那種不屑便成了嘲諷。
「有什麼問題嗎?」伴隨著這句話出口,鶴丸的身體猛地一閃,竟是用劍背一擊擊倒了站在離他最近的一個藩兵。
而劍刃猝然停止的地方,距離隊長的雙眼不過一個指節。
「看來是我小看了你,不過你別忘了,你可不是一個人。」隊長無懼地一笑。
不用他下令,因為鶴丸突然暴起而吃了虧的藩兵就已經一起上前,把剩下的人包圍得更加嚴實。
鶴丸收起了劍,輕聲道:「對啊,我可不是一個人,不然也不會知道這麼多內幕。」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幾分雲淡風輕的意味,但落在隊長的耳中,卻多了幾分深意。
幾乎是下意識的,隊長就反應過來鶴丸究竟是什麼意思。於是,他看向自己手下士兵的眼神,也有了幾分異樣。
鶴丸把他的一舉一動全部看在眼裡,心下卻是更加凝重了幾分。
他現在做的一切都不過是貫徹鶯丸先前說過的那句「拖延時間」。畢竟是處於戰鬥力為零的狀態,剛剛他那一下出其不意,已經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氣,這就導致現在的他完全沒有半點把握。
甚至如果對方沒有被他的出手唬住,向他發起進攻,他也全然沒有了招架的力氣。
他很清楚,倒幕派的人十分看重這次發動奇襲的時機,從上到下都把口風守得嚴嚴實實,絕不容忍這次的計劃發生絲毫意外。要不是他有了解這段歷史,或許根本不知道如此之多的內情。所以,對方這種小心翼翼的心理倒讓他們有了可鑽的空子。
當然,他只是在賭,賭對方會被他的話干擾,從而產生誤導,懷疑手下的藩兵中混入了姦細。
哪怕這樣的懷疑只是短暫的幾秒鐘,也足夠了。只要他們不是被牽制在眼前這群藩兵的手裡,就有一線生機。
拜託了。鶴丸默念道。
無論是成功的誤導,還是那個不靠譜的嬸嬸的援助,都拜託快一點出現吧。
不然一旦失敗,一旦身邊的刀劍折斷在這裡,他就也不知道不受控制的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鶴丸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就算心跳得再怎麼快,面上,鶴丸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冷靜,甚至還不慌不忙地威脅道:「隊長,你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做決定了。」
他頓了頓,「半個小時之後,江戶城將進入全面警戒的狀態。」
言下之意就是與其用這段時間處決他們,還是趕緊趕在任務前從隊伍中找出可能存在的姦細。
大概是鶴丸的表現太過鎮靜,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隊長遲疑了幾秒,「嘖」了一聲,然後便重新給手下的士兵安排了任務。
「那這些人要怎麼處理?」聽完指令后,手下問。
「把他們丟在這裡,記得封好了口綁起來。」隊長有些不悅地說,「反正等下會發生躁動,他們橫豎都是一死。」
手下沒有異議,照著吩咐做了。
確定鶴丸一群人已經被綁好了,並且全部牽制在一起,綁在了一旁高大的樹上,隊長揮了揮手,命令手下的人繼續前進,自己則開始觀察起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就在這個時候,突生異變。
只見不遠處的江戶城已經燃了熊熊大火。
這是怎麼回事?
這下不光是隊長,連鶴丸都懵逼了。不過,這並不妨礙隊長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中了鶴丸的計。
他趕緊下令手下的士兵趁著這個混亂攻入江戶城,自己則拔刀向鶴丸一群人走去。
這次,他沒有多說一句話,而是直接沖著鶴丸揮刀砍了下去。
鶴丸看準了方向,猛地側身,隊長的刀便直直地砍在了牽制著眾人的繩索上。
「跑啊。」就算是被封住了嘴,鶴丸依舊拼盡全力,大聲地喊了出來。
然後下一秒,刀刃就出現在了鶴丸的頭頂,速度快得讓鶴丸完全沒有再次躲閃的時間,只能生生迎了上去。
躲不掉了。他自暴自棄地想。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如期聽見自己皮開肉綻的聲音,而是刀刃激烈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鶴丸抬頭,入眼的是幾縷淺橙色的長發。
「看來是終於趕上了。」
對方頓了頓,「那麼,亂舞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