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6

陳茉繼續說：「然後等到轉會期間，再高價賣給下級俱樂部，有的轉會費甚至都遠超當初的簽約費用。」

江皓：「……」

聽到這裡，他右手緊握成拳，手指攥緊，骨節青白，臉色更是難看。

陳茉沒再往下說。

男孩子微微側過臉，伸手揉了揉頭髮——剛剛那縷粉毛是被水沾濕后摁下去的，現在又翹了起來。

天花板上懸著一盞小小的玻璃燈，橙黃色的光暈落下來，照得他臉色很黯，濃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你好好考慮一下吧。」陳茉將名片往他身邊推了一點：「如果你真想打職業的話，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至少，我們能確保你上場。」

江皓翹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沒出聲，看上去有點煩躁。

等了會兒，陳茉拿起黑色手包起身。

網咖的包間並不算寬敞，兩個大而柔軟的沙發並列擺著，中間只剩下一點點空隙，她坐在最里側，他不動的話，根本沒法出去。

「麻煩讓一下。」她說。

江皓抬起眼皮，目光順著那件襯衣往上看。

細窄的腰身，起伏的胸線，化著淡妝的臉孔，銀色耳釘。

他拿起桌上的名片，上面有串電話號碼，勾了下唇，這才將沙發往後挪了挪，讓出條道兒。

陳茉從他前面走過，挨得很近，裙擺近乎擦到他的膝蓋。

那股子香氣使勁往江皓鼻子里鑽，熏得他腦門一熱，忽然又「噌——」一下站起來，堵在門邊。

陳茉看著一驚一乍的男孩子，皺起眉：「你考慮清楚了？」

「沒。」江皓又變回剛剛的模樣，笑著說：「美女，來都來了，陪我吃頓飯唄。」

「抱歉，我吃過了。」

「可我沒吃。」他單手揉了揉肚子，另只手還擋在門邊，「我今天忘記吃晚飯了，然後一直直播到現在，都快餓斷氣了。」

「那真是辛苦了。」

見陳茉沒接這個茬，江皓微微俯下身子，湊近她的臉。

「哎，姐姐——就一起吃個飯嘛，你也多跟我說說你們戰隊的具體情況，是怎麼就差點降級了。」

「我這邊也好多多考慮啊。」

陳茉：「大體情況都跟你說過了，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到網上搜一下比賽視頻。」

她往門邊走了幾步，「讓一下。」

見她真要走，江皓直接將後背抵在門邊，並不讓路，語氣有點著急：「不是，我請你啊！」

「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陳茉微微一頓。

男孩子好像一急，那種小孩子的本性就暴露出來，濃黑的眉毛擰起，像只快要炸毛的山東獅子貓。

她覺得有點好笑，「好吧。」

江皓愣住，沒想到她真會答應，烏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心底又有些小激動，一把幫她將包間的門拉開。

陳茉穿著一雙細高跟鞋，下樓梯的時候，他又加快腳步，蹭蹭蹭地走到她前面。

「想去哪兒吃。」一出網咖的門，陳茉就摁了下車鑰匙，「還是我請你吧。」

江皓盯著路邊的車子半秒，「用不著那麼麻煩，我們走路就行。」

陳茉應了一聲，「好。」

晚上十一點，城市的街道非常安靜，馬路空空曠曠，沒什麼車子。

空氣中飄著不知名的花香。

兩人沿著路邊走了會兒，江皓終歸沒忍住，問出了口：「你們俱樂部是不是……比較窮？」

江皓想起剛剛路邊停的車子，一看就是俱樂部配給她的。

一輛灰頭土臉的大眾，很可能…還是二手的。

「還好。」

「…哦。」他撓了撓頭，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尷尬。

江皓兩手插著褲兜，最終停在一家小巷子旁邊，輕抬下巴，「餛飩你吃嗎？」

陳茉朝那邊望一眼，基本上都是學生打扮的男孩子，估計是翹課來通宵上網的，吃得是熱火朝天。

她站在路口，白色襯衣、包臀的印花短裙和高跟鞋，頗有些格格不入。

不少人朝他們行注目禮。

「行吧。」

江皓勾唇一笑，把她拉到角落邊的桌子，「不騙你，真的很好吃。」

他低頭問：「香菜要嗎？」

「不用。」

「辣椒呢？」

「不用。」

「蝦皮呢？」

陳茉倒是沒想到男孩子這麼細心，說：「我吃蝦皮。」

他朝阿姨招招手，「麻煩來兩碗餛飩，一碗微辣，一碗特辣，都不要香菜。」

等了一會兒，兩碗餛飩端上來，江皓將清淡的一碗推開她，又抽出一次性筷子掰開，遞過去。

陳茉伸手接過，「謝謝。」

她其實並不餓，但看到男孩子熱絡殷切的目光，還是吃了兩口。

湯汁滾燙鮮美，肉不多，不過餛飩皮也擀得很薄，一口吃下去，味道還挺好。

江皓那碗餛飩辣得驚人，面上一層厚厚的辣椒，湯底都是紅色的。

他吃到一半，想到什麼，猛然抬起頭。

「我叫江皓！」他被辣得不行，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抽了兩口氣才說：「不姓躺！」

「嗯呢。」

「是江邊的江，一個白，一個告的皓。」

他一邊說，一邊拿手指在桌面上划拉。

陳茉的目光在他手上停了一秒。

那隻手很漂亮，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掌心寬厚。

看上去就非常適合打遊戲。

「好，我記住了。」

男孩子好像挺興奮，端起碗來刺溜刺溜就把剩下的餛飩湯喝了大半。

見他吃得差不多，陳茉起身要去結賬。

江皓伸手，一把將她摁回馬扎子上，「我去我去！」

他力氣很大，陳茉肩膀被壓得死死的，只能坐回去。

他剛一轉身，陳茉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她接過來放至耳邊，手機里傳來Tim的聲音，有些焦急：「你找到人了？」

「找到了，是他本人。」

Tim問：「你們談得如何，他人怎麼樣？」

「還不知道，人么…」陳茉想了想，客觀道：「人挺不錯的，是一個有點可愛的小弟弟。」

江皓結完賬，剛剛好聽到這後半句——「可愛的小弟弟。」

他看向陳茉的苗條背影，瞬間路都不會走了，連著蹦噠了好幾下。

——大、大老婆誇我可愛哎！

可愛哎！

江皓整理了一下頭髮，想弄得再飄逸一些。

但很快又想到最後那三個字——「小弟弟」。

Orz。

他放下手，低頭望向自己的腹部以下、腿部往上的位置，沉默了好半天，

「……小、小弟弟？」

陳茉看到江皓回來，剛要掛掉電話，忽然聽到那一端傳來奇怪的響聲，好像是有人在劇烈爭吵。

「Tim？」她問：「怎麼了這是？」

「不知道，我去看看。」Tim沒掛電話，往練習室的方向走去。

那邊聲音更大了，吵吵嚷嚷的。

「有人在吵架？」陳茉問。

「……打架。」Tim說：「真是日狗了，陳茉你不用急，我來處理就行。」

緊接著又說：「估計又是因為個藍爸爸，這群熊孩子。」

陳茉扶了下額，「我這邊也沒什麼了，這就回去。」

她掛掉電話，見男孩子不知在發什麼呆，眼神迷離，走近了輕拍他肩一下，說：「我有點事兒，就先走了，你考慮好后打給我。」

江皓還沉浸在剛剛「小弟弟」的問題中，有些鬱悶。

等他好半天回過神，女人的身影已經隱沒在夜色中了。

「卧槽！」他重重地跺了跺腳，很快追上去。

陳茉心裡著急，並沒怎麼理會他，踩著高跟鞋走得飛快。

江皓有些心塞，跟著她走了一路，看到「小明網咖」的招牌時，剛要說些什麼，卻見她拉開路邊大眾車的車門，坐了上去。

陳茉緩緩搖下車窗，聲音嚴肅了些，沖他道：「好好考慮。」

江皓愣了下，點點頭，也沒怎麼表態。

她的車子很快消失在路口。

江皓吹著口哨一個人走回網咖，又到了剛剛的包間。

空氣里還瀰漫著陳茉身上的香氣，幽冷清淡，透著一絲絲蠱惑，特別好聞。

江皓使勁吸了吸鼻子，有些興奮，打開一局遊戲。

等待間隙，他又想起什麼，把口袋裡的名片掏出來，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輸入進去。

在名字那裡，他想了想，打上了「大老婆」三個字。

看了半天，又覺得特幼稚，重新刪掉，改成「陳茉」。

江皓剛保存完，微信就彈出來一條信息，在屏幕的最上端。

他瞄了一眼發信人的名字，頓時覺得煩躁至極，連點都不想點開，直接把wifi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