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女子國
劉子安見阿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也有些尷尬,辯解道:「你不能怪我,是你要勾引我,要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阿聯哭得更厲害了。
此刻,她又羞、又急、又氣、又怕。
最該死的是,她心裡偏偏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滋味。
她真想死了算了。
可惜她偏偏又死不了。
「你殺了我吧!」阿聯含淚喊道。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句話說得很無聊,劉子安當然絕不會這麼便宜她的。
劉子安就算要殺她,一定也要先做很多別的事之後才動手。
那些「別的事」,才真的要命。
阿聯的眼淚留得更凶了。
她本來不想哭的,可惜她的眼淚已完全不聽她指揮。
「誒,你別哭啊。」劉子安有些慌了,手忙腳亂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本來他們計劃的是讓乙戌君來嚇嚇這小丫頭,讓她做內應。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移情別戀,喜歡上了「三妹」。
劉子安沒乙戌君那麼硬的心腸,計劃好的台詞怎麼也說不出口。
然而,阿聯看到劉子安手足無措的樣子反而笑了。
「騙人,你明明是個女孩子。」阿聯道。
劉子安愣住了,他不知道阿聯為什麼會這麼說。
「男人粗魯又野蠻,怎麼會像你這麼容易害羞。」阿聯笑道,越想越覺得劉子安是在戲弄她,「你一定是因為我之前騙你,所以也來騙我一次,對不對?」
劉子安有點懵,怔怔地點了點頭。
「就讓她這麼誤會下去也不錯。」他心想。
阿聯笑得更開心了。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一下子就看穿了劉子安的把戲,完全忘了自己剛剛還被嚇得大哭。
「明天我帶你們從英水走吧。」阿聯笑道,「到女子國如果不看看英水的話一定會遺憾的。」
劉子安有些恍惚,他們設計來恐嚇這小丫頭,就是為了讓她乖乖帶路,沒想到現在恐嚇雖然失敗了,但帶路的事情卻成了。真是造化弄人。
「你在想什麼?」阿聯看劉子安在走神,問道。
「啊,我在想女子國難道真的全都是女子嗎?」劉子安隨口扯了個謊。
「這還有假。」阿聯覺得這姑娘似乎有點傻乎乎的,「要不它為什麼要叫女子國呢?」
「那,如果沒有男子,你們怎麼......怎麼......」劉子安的臉漲得通紅,遲疑了半晌,接著說道,「你們怎麼生孩子啊?」
「這就是個秘密了。」阿聯神秘兮兮道,「明天我再告訴你。」
「那今天呢?」劉子安追問。
「今天?今天天色已晚,姑娘該回房去了。」阿聯學著戲文里書生的樣子,行了個禮,說道。
劉子安雖然仍有些好奇,但想到明天需要早起,也就作罷了。
次日,劉子安他們起了個大早,正準備上路,卻被阿聯攔住了。
她叫他們再等等,晚些時候再動身。
劉子安想起昨日與阿聯的約定,知道她這是要帶他們去英水,於是點頭應下了,並與**他們說明了原因。
就這樣,劉子安他們又回屋睡了個回籠覺,待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果不其然,晚出發了這麼一會兒,進城的隊伍就短了許多。
「早上人多,排查得也嚴,所以我們自己人如果有事要出城,都是下午的時候再回來。」阿聯解釋道。
「那如果發現有男子混進去了會怎樣?」**捏著聲音問道。
「不會有男子混進去的!」阿聯信心十足地說道,「如果人群里有男人,老遠就能聞見他們身上的腌臢氣,哪用等得著進城?」
劉子安一行人互望了一眼,相顧無言。
他們忽然覺得這女兒國的門戶可能並不像她們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嚴。
「好了,咱們到了。」阿聯停住腳,指著前面一條大河,說道,「這就是英水了。」
只見那條大河曲折綿長,水面如鏡,閃耀光彩。
「我記得之前好像有人問過我,女兒國里都是女孩子,要如何繁衍生息之類的話。」阿聯看著劉子安,笑道。
「是我問的。」劉子安紅著臉小聲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給他的身份是「靦腆害羞的三妹」,他最近好像真的越來越容易害羞了。
「這英水也叫做嬰水,嬰兒的嬰。你們猜猜為什麼?」
「難不成喝了這河裡的水就能懷孕?」**笑道。
阿聯擺了擺手指。
「要是有這種事情就好了。」阿聯道,「這河的下游是丈夫國,國內都是男子。女子國的姑娘們如果到了年齡,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便可以到官府登記,領一個瓶子,然後放到河裡,讓它漂到下游去。」
頓了頓,阿聯又道:「瓶子飄到了下游,就會被丈夫國收走。到時候他們便會把陽精放到這瓶子之中,再給我們送上來。到時候如果生下來的孩子是女孩,就留在女子國,如果剩下來的孩子是男孩,就送到下游的丈夫國去。」
「所以準確來說女子國里還是有男性的。」劉子安心道,轉念又一想,「那如果說女子國里全都是女性,那牲口呢?難不成她們的國家裡連只會打鳴的公雞都沒有?」
想著想著,劉子安竟笑出聲來。
「你在笑什麼?」阿聯奇怪地問道,她不知道剛才自己講的事情有什麼可笑的。
「我在想你們國家裡有沒有公雞。」劉子安邊笑邊道。
「當然有了。」阿聯道,「沒有公雞的話母雞怎麼下蛋?」
「所以女子國里只是沒有男人,其他雄性的動物還是有的。」劉子安道。
雖然知道劉子安說的沒錯,但猛聽到這樣的話,阿聯心裡還是有些彆扭。
女子國里明明只有女孩子的......
「其實即使沒有雄性的動物,花還分雌雄呢。只要女子國里有果樹,就一定有雄花。」劉子安彷彿沒看出來阿聯的不痛快,接著說道。
「別說了。」阿聯道,語氣里已有了絲不耐煩。
劉子安悻悻地閉上了嘴,觀賞起了眼前的美景。
「濁水菱葉肥,清水菱葉鮮。飯稻以終日,羹蒓將永年。」劉子安想起寶禾先生曾教給他的兩句《相和歌辭》,覺得十分應景,不由得念出聲來。
得虧他有點自知之明,沒有唱出聲來,要不然以他那破鑼嗓子,肯定得露餡。
同行者都不是風雅之人,不知他詩中的深意,不免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是不是又在想寶禾先生了?」**輕聲道,「別擔心,咱們一定能找到他的。」
劉子安落寞地點了點頭。
「如果先生在,肯定能講出些有趣的事情。」劉子安幽幽嘆了口氣。
「你們剛才提到那人是她的心上人嗎?」阿聯見劉子安情緒甚是低落,問道。
雖然這姑娘很對她胃口,可如果對方已經有了心上人,那她就不好奪人所愛了。
「是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本正經地答道。
雖然這兩師徒誰也不說,但他**也不是個瞎子,自然看得出二人之間的那點貓膩。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阿聯又問。
她想知道被自己看上的人喜歡的傢伙是什麼樣子的。
「是個大美人呢。」**道,毫不吝惜讚美之言,「而且又溫柔,性格又好,還很能幹。」
「那她有哪裡不好嗎?」雖然知道自己沒有可能,但阿聯還是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被比下去。
「不好啊......」**仔細想了想,發現寶禾先生身上似乎還真沒有什麼致命的缺點,「那傢伙似乎有很嚴重的迷路症呢。」
「迷路症?難不成她這次也是走丟了?」阿聯也跟著擔心起來。
除了女子國,女人在其他地方總是受欺負的那一個。
**搖了搖頭,輕聲道:「是被壞人給帶走了。」
「啊!」阿聯不由得輕呼了一聲,正要再問,忽見從水中竄出一個怪物來。
「這是什麼東西?!」劉子安吃了一驚,險些暴露了他男人的聲線。
乙戌君暗暗向前走了一步,將劉子安等人護在了身後。
然而,那怪物既沒有發起攻擊,也沒有言語。
劉子安等人仔細一看,方才注意到這原來是一塊形同海中大魚的木頭,囫圇得很,腹部兩側各有六把怪模怪樣的鐵扇子,還有一大半身子沒在水中。
眾人正詫異著,那「大魚」的背部忽然開了一個口子,從中走出一個人來,卻是華衣美服,聘婷婀娜的人物。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這個時間偷跑出城,難道是來撿瓶子的?」那女子打趣道。
「才不是!」阿聯漲紅著臉,反駁道,「我這次可是特使。」
「連你這小丫頭也來當特使啦。」那女子輕笑道,顯然是不信。
「是真的,不信你問她們。」阿聯指了指劉子安他們。
「的確如此。」**接話道,「她先前還給我們搜過身呢。」
「三位是從哪裡來?此來女子國是打算長住還是路過?」那女子問道。
**幽幽嘆了口氣,佯作抹淚道:「我們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姐妹,不久前被巫咸國的人給抓去了,音訊全無。我們此行就是要去巫咸國看看,試試能不能找到她。」
「巫咸國的人忒可恨!」那女子聞言,彷彿感同身受似的,恨恨道,「看見個資質好的女孩子,就偏要讓她學那什麼鬼勞什巫術,人家不願意,就硬生生給擄了去。我們國里有許多女孩子都是這麼被帶走的!」
「那你們有沒有試著去找過?」**問道。
「找有什麼用?人家死不承認我們有什麼辦法?」那女子嘆了口氣。
這邊**他們正在談話,那邊乙戌君卻對那「大魚」產生了興趣,走上前,四處看看,又用指節敲了敲。「大魚」的內里是中空的,故此在敲擊之下有幽幽的回聲傳出來,與塤相似。
「莫把我木魚敲壞了!」那女子見乙戌君琢磨她的寶貝,慌忙丟下**,跑來護住。
「你稱這是何物?木魚?」乙戌君有些詫異,轉向**,「你見過這麼大的木魚嗎?」
**亦非常好奇,圍著那「木魚」左看右看。
「我從前只見過和尚念經時用的木魚,卻不曾見過這種樣式的木魚。」他道,看向劉子安,「三妹,你常遊學四方,見多識廣,可曾見過這種東西?」
「不曾見過。」劉子安搖了搖頭。
那女子拍了拍木魚,得意道:「爾等果然不知,我這木魚,乃是天地間獨一無二之物!是我苦心冥想,閉門三年方造出來的。它能載人行於水下哩!」
「果真如此嗎?」劉子安道。
「你們若是不信,不如隨我進去一觀。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女子見他們不信,不服氣道。
劉子安有些猶豫,然而**和乙戌君卻是一副興趣頗深的樣子,拚命攛掇。
劉子安無奈,只得從眾。
五人依次進去。
不得不說,這木魚設計的的確巧妙。從外面看體積雖然不大,但內里的空間卻十分寬敞。
及至進入木魚,只見有十二個身強體健的女子,一身短打,分兩排坐著,手中各扶著一根長木棍,恰似槳。
「這個木棍連通著外面的魚鰭,待會兒她們一搖動,木魚便可行於水中了。」女子解釋道。
「外面那些鐵扇子一樣的東西便是魚鰭嗎?」乙戌君問道。
「正是。」
「可這木魚如何沉入水底?」劉子安問道,他覺得這其中肯定另有玄機。
「你倒是精明,問出了關鍵——諸位跟我往前面走一點。你們看,這後面有塊鏡子,這鏡子可以照見水底。你且看我怎麼用這鏡子。」那女子一邊說,一邊招呼了兩個短打的女人過來。
那兩個女人乃把鏡子向前推,大概推了有兩丈多遠,方才停住。
那女子乃從鏡子原處又拉出一面一模一樣的鏡子,卻是從上面抽出來的,也不知這鏡子原來藏在何處。
此時,便見兩塊鏡子中間是一片空處,與走廊相似。
女子又拉動「走廊」左右船板,但見大量的河水涌了進來。
然而那女子卻並不慌忙,對劉子安等人道:「諸位站穩了。」
劉子安他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得依言緊靠著木魚內壁站穩。
只見那女子又名兩個短打的女人把剛才抽出的木板緩緩往原處推去,此時原來的空走廊已變成一個密閉的大水箱。
也正是因為如此,木魚變得比先前沉了不少,緩緩向水深處滑去,到了一定深處,便不在下沉,浮得不上不下,恰到好處。
劉子安等人很是詫異,看著那些「船夫」賣力地「搖槳」,這木魚果然便在水面之下急速前進。
那女子領著劉子安他們看那鏡子前面的水底世界,果然異彩紛呈。
「如何?」那女子洋洋自得地問道。
「恐怕即便是魯班再世,亦無如此本事呢!」劉子安讚歎道。
「魯班是何人?」那女子問道,似乎對這個人頗感興趣。
劉子安便勉強把魯班的事迹說了一下。
「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那女子冷哼道,「果然男子幹不成大事。」
劉子安啞然,這種話他還是頭一回聽到。
「為什麼說男子辦不成大事?」劉子安問道,他想知道這人何出此言。
「男人大多數又笨又蠢,即使偶爾有一兩個聰明的,也大都心術不正。」那女子道,「你看在那些男人統治的國家裡,又有哪個能有這種技術?」
劉子安不再言語,雖然心裡不服,但他知道一味的反駁只會讓人家發現他的身份。
行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忽聽那女子道:「我們已到了王城!」
說完,她便命人把活動板抽開,水箱不見了,木魚便輕巧了起來,逐漸浮上水面。
船婦們又搖了搖,木魚便靠了岸。
藏門一開,又見青天白日。
劉子安鬆了口氣。說實在的,這木魚好雖好,可一直在裡面呆著,他總覺得憋屈。
待到上岸,眾人竊竊私語交談之際,忽看見天空中落下幾個人來。
劉子安等人吃了一驚,恍惚間彷彿回到了羽民國。
然而仔細看,他們卻發現這幾個人跟羽民國所見還是有所不同的。
羽民國的人皆是遍體生羽,長腿、長身、長頸、長頰,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隻大鳥。而這幾個人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只不過背上綁著一對闊大的綢布糊成的翅膀,形如風箏。又有兩根像井上轆轤一樣的棍子從肋旁穿到身前,並有搖柄。
只見那三人輕鬆搖起搖柄,轆轤轉動,那翅膀便舒展開來,此時恰好有風吹過,竟把他們三人鼓至天上。
身子到了半空,亦不知那三人使用何法,居然連方向都能控制,像鳥兒一樣朝遠方飛去。
那女子見他們目瞪口呆,得意道:「你看她們逍遙風中,豈非極樂?」
「不料今日居然白日見人飛升!如果先生在的話,肯定會很高興的。」劉子安喃喃道。
「你們還有同伴?」那女子問道。
「還有一個被巫咸國的人給擄去了。」阿聯搶答道,悄悄指了指劉子安,「跟她是一對。」
「在外面女子相愛肯定很不容易。」那女子見劉子安一臉凄苦,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母親,她也是因為巫咸國的干預而痛失愛侶的,推此及彼,便動了幫他們的心思。
「我帶你們去見女王吧。」,那女子道,「其實不瞞諸位,這飛車便是女王發明的。她乃是風部祖師,鐵肩公主轉世,神通廣大得很,定能幫上你們的忙。」
這本來是好事,可不知為什麼,劉子安一聽見「鐵肩公主」的名號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不敢去見她。
「這麼麻煩女王恐怕不好吧。」劉子安道,「我們自己可以的。」
**不知道劉子安跟鐵肩公主之間的過節,想著人多力量大,也跟著勸道:「小妹,不要任性。人家願意幫咱們是好事,光憑咱們自己,那得找到猴年馬月去啊。」
劉子安沉默不語。
「別怕,女王人很好的。」阿聯也跟著勸道。
無法,劉子安只得同意。
就這樣,在女子和阿聯的帶領下,劉子安一行人穿過了幾個迴廊,出沒了幾片花林后,便看到了宮殿。
只見那宮殿的台階有數十級之高,皆用美玉鋪就,台階中間筆直鏤空一段,乃有清涼瀑布從,上垂下,那瀑布之上,便是大殿,卻是竹子搭建,四角掛著風鈴,風吹鈴響,陽光透過樹木枝葉的間隙,灑在竹殿之上,如夢似幻。恍惚間,又聞奇異之香,動人絲竹之聲,皆自上方來。
「此殿是女王親自監造。諸位也算是見多識廣,想來沒有一國宮殿,有我國之美吧!」
「你們女王又會造飛車,又會建好樓,倒是一手好木匠功夫。」乙戌君道。
雖然佩服,但他總覺得這些不過是奇技淫巧,上不得檯面,一個國君如果終日沉迷於此,恐不是件好事。
那女子昂然道:「實不相瞞,我國人民皆知女王天縱英才,實是古往今來、宇宙之間第一的木匠哩!她又懂音樂,又擅琴棋,又是書畫大家,嘲風弄月,更是其所長。故此,我一國人民把她欽服得不得了......」
**等人聞言暗暗搖頭。
若是尋常女子,如此才華的確值得人欽佩。但作為一個國君,她這樣就有些不妥了。平日里還好,若是遇上外敵入侵,她們豈不是要慌了手腳?
到了殿外,阿聯和女子先自進去,把劉子安等人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那女王果然生了同情之心,喚他們進殿。
劉子安他們一看,這女王果然是個美艷不可方物的絕色佳人。只是身邊的木匠工具,顯出她的不凡之處。
那女王也看見了他們,一見劉子安,微微一怔,道:「姑娘看著有幾分面善啊。」
劉子安道:「我亦覺得女王殿下眼熟得很。」
「可巧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女王笑道,恍惚間想到了自己的那個夢。
「你前些日子可曾落水?」她忽然問道。
「不曾。」劉子安下意識地扯了個謊,反問道,「陛下何出此言?」
「只是隨便問問罷了。想著你們從海上來,一路上肯定不容易。」頓了頓,那國王又道,「你們就先在這裡住下吧,到時候如果有消息了,也好及時通知你們。」
劉子安等人點頭稱是。
自此,劉子安他們便在女子國住下了。
**到了這麼個繁華的地方,很快就顯露出了他商人的本色,左右逢源,很快便融入了當地人中間,成為了一號人物。
乙戌君依舊我行我素,不同旁人說話,也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不過,**每次出去宴飲,他都跟在其左右,也不同旁人打趣逗樂,就那麼板著張臉。**最開始覺得他掃興,不想帶他,但每次乙戌君都會跟過去。沒辦法,**只能向周圍人解釋說自己這個「二妹妹」雖然面上冷冰冰的,但內里是個粘人的孩子。
不得不說,女人就是好騙,一下子便接受了**的說辭。有時候沒在他身邊看見乙戌君,甚至還會開口詢問其去向。
就這樣,**、乙戌君盡日好吃好喝,身體皆胖了一圈。
獨有那劉子安,由於心裡記掛著寶禾先生,總是吃不下飯,安不下身,尤其是那女王,時不常地叫他到宮裡去陪著說話,每次他都嚇得一身冷汗,生怕被人發現自己是個「假女人」。
一日,他終於受不住了,打扮成宮女的模樣,偷偷溜出了皇宮。
行走在街市之上,他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又回到當初只有他和寶禾先生兩個人一起旅行的時光。
「果然還是兩個人的旅行最好啊。」劉子安心道,「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著來,也不用擔心別人的想法......」
他幽幽嘆了口氣。
「如果先生在的話,看到這麼神奇的國度,肯定又要掏出他的小本子寫寫畫畫的了。說不定,還要沿街逛逛他們的鋪子,看看與其他地方的有什麼不同。」想著想著,劉子安心裡忽然泛起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也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但鼻頭總覺得有些酸酸的。
「就是阿寧在也好啊,最起碼她會跟著一起擔心先生。而且她那麼能幹,說不定能帶著我一起離開這破地方,到巫咸國去找先生呢。」
想到阿寧,劉子安又想起了自己的夢境,這段時間他的夢境越來越清晰了,就好像那是他真實的記憶一樣。
「如果那真的是我的記憶的話,有事發生在什麼時候的呢?先生為什麼沒跟我在一起?等等,當時在夢裡我好像也是要去找先生來著......後來怎麼樣了?」劉子安越想腦袋越疼,乾脆不再想。
「有時候一件事情你越努力想可能越想不起來,當你不去想它的時候,可能又記起來了。」劉子安想到了寶禾先生跟他說過的話。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現在走不開,不如好好看看這裡,回頭見到先生了也好跟他說。」劉子安長長舒了口氣,心道。
不得不說,這女子國里雖然沒有男人,但卻一點都不顯得單調乏味,當真是一步一景,熱鬧非凡!
道路兩側到處都是漂亮的高樓,裝飾著彩色的鏡子,明亮非常。街上店鋪林立,賣著各種奇異之物,無一不精雕細琢,精工細活。什麼會走會抬轎子的木頭老鼠,什麼會拉磨鳴叫的鐵驢子,什麼騎上便能篤篤跑得歡快的木馬,什麼可伸可縮的棍子,什麼觀物可大可小的魔鏡......除此之外,還有各式飛車,小號木魚,當真是應有盡有。
那些街上買賣之人,無不穿著華麗,塗脂抹粉,談吐風雅。即便是叫賣之聲,亦如詩如歌。
劉子安見了,大為嘆服,道次國實在是富庶之國,人間天堂。
他看得累了,肚內有些空虛,然而左找右找,卻不見一個飯莊。
劉子安心下奇怪,以為是自已看漏了,便沿路細細尋找。然而及至城門,卻依然沒有看到一處可以吃飯的地方。
「城裡沒有,難不成都在城外?」劉子安心道,於是打算到城外看看。
然而剛走到城門,劉子安就看見有無數人在城外進不來,那些人皆是破衣爛服,滿面塵土,身體粗糙,瘦骨伶仃的模樣。她們坐在地上,聳拉腦袋,唉聲嘆氣,守著身邊一些擔子,擔子里都是些菜肉米面之物。
劉子安一聽,卻有人抱怨女王不讓她們進城。
劉子安有些奇怪,這些傢伙明明是女子,怎麼也不能進城?難不成這女子國還有旁的什麼規矩?
忽然,那伙人慌忙站起來了,劉子安聽見身後有動靜,一回頭髮現有數輛火輪車迎面開來。
火輪車,顧名思義,就是點火就能跑的車,也是女子國里賣的新鮮玩意之一。
那些人看見火輪車,吵吵嚷嚷,相互推搡,幾乎要打起來,爭著要把擔子中的貨物賣與火輪車上之人。
火輪車上的人站在高處,甚是得意,卻又帶著些許厭惡的神色,大聲喊著,讓那些人遠離火輪車,只把擔子放過來便可。
那些人果然聽命,乖乖把擔子放在了地上,供車上之人挑選。
車上之人隨便掃了兩眼,指了幾個擔子。
被指到膽子的主人無一不欣喜異常,慌忙把擔子捧到車旁。
車上之人接過擔子,把菜肉米面分類放進車廂,復把擔子扔出去,又隨意扔了些碎銀兩到塵土之中,慌得那些賣主趕緊撲到地上,把碎銀子護住。
很快,這幾輛車買完了食物,揚長而去。
那些得到銀子的,歡天喜地,高歌而去。
那些什麼也沒賣出去的,只得罵罵咧咧,無奈地坐在地上,等著新買主的到來。
劉子安依然不明其理,正自暗思,忽然聽得城門那邊轟動起來。
他湊過去一看,原來是守城的人抓住一個試圖溜進城裡的女孩子,正往死里打哩!
要說起來,這女人發起狠來可比男人還嚇人。那些守城的女人一邊狠命抽打那個女孩子,一邊還在嘴裡罵罵咧咧道:「你這小賤人,就這樣子也配進城?我讓你進城?我讓你屍體進城!剁成肉泥喂狗吃吧!」
那女孩子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那些旁觀之人卻看得津津有味,道:「這不是妮子嗎?」
「她也想進城哩!」
「賤骨頭!是該打!平日里仗著自己生了副好相貌,總想著巴結個貴人,一飛衝天哩!」
劉子安可憐那女孩子,喚道:「你們別打了!」
守城之人正想回頭喝問,卻見劉子安穿著宮裡的服飾,不知他是什麼來歷,只得客氣道:「大人為何阻攔?」
「怪可憐的,饒了她吧。」劉子安道。
「今天就饒過你這個小賤蹄子!」守門之人惡狠狠道,言畢,還在那女孩子臉上啐了一口。
本來事情就這樣解決了,可那女孩子忽然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大喊道:「如果不能進城,那就打死我吧!」
那守門之人見這女孩子給臉不要臉,冷笑一聲,正要再打,忽聽劉子安道:「你真想進城?」
「想!」女孩子大聲道。
「那你就跟我進來吧。」劉子安道。
說完,眾人一下便炸了鍋。
「大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守門之人勸道,「這丫頭是鄉下之人。」
「鄉下之人怎麼了?」
「這有違祖制啊!」
劉子安不知道她們那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祖制,但看見有人阻攔,他反而更堅定了要帶這女孩子進城的決心。
「實不相瞞。」劉子安一本正經道,「這孩子的母親本跟我是一樣的人,只不過先前曾被巫咸國的人擄走,所以這孩子才會流落在外。我這次,就是特地來接她回家的。」
說真的,這個故事實在扯得可以,而且漏洞百出。但女子國的眾人不知為何對王宮裡出來的人有一種謎之信服,好像不管對方說什麼,她們都覺得是對的。
「既然如此,那她便可以進城了。」守門之人道,讓開了一條路。
於是劉子安便拖著那名叫「妮子」的女孩子進了城。
那女孩子明知劉子安說的是假話,但一眼不吭,任由他拖著,即使不小心碰到了傷口也咬緊牙關,生怕自己一出聲,劉子安就反悔了,重新把她扔出城去。
「喂,那些傢伙為什麼要打你啊?」劉子安見妮子一直不出聲,有些尷尬,於是沒話找話道。
妮子嘆了口氣道:「我一心要去城中謀生,只是官法太嚴,鄉下人進不得城,所以我自然要被守城的士兵打了。」
劉子安奇道:「我只知道男子不能進城,怎麼鄉下人也不能進城?」
妮子奇怪地看了劉子安一眼,道:「貴人為何連這也不知,莫非是外國之人?」
劉子安乃點點頭。
妮子道:「怪道如此!可見您的國里人人可入城市,我們這女子國卻是不行。蓋我國自古相傳,鄉下之人身有臭味,行動笨拙,言談粗俗,獃頭獃腦,又不知羞恥,乃是下等人;城市之人,身子自然是香噴噴的,行動靈活輕巧,聰明伶俐,為人端莊正直,素知禮義廉恥,實乃上等之人!所以自古定下規矩,鄉下之人與城市之人區別而居,且城市之人一旦不得不往鄉下走,鄉下人必須迴避,二者老死不得往來!」
劉子安搖搖頭,道:「我亦走過列國,從沒見過這種欺心的規矩。要按你們這麼說,鄉下的男人們豈不是都不活了?」
「鄉下人本已是下等人,男人更是下下等人,鄉下的男人,那便是下下下等人!你說我們這規矩欺心,可人人說它是天經地義哩!」
「好好好,我不跟你爭這個。」劉子安道,「不過那糧食瓜果,乃是鄉下所產,如果鄉下人不得和城裡人接觸,那他們吃什麼?難不成喝西北風?」
「您是不知,為了方便吃飯,專門有一些人來與鄉下人做買賣,交易那些糧食瓜果。」妮子道。由於說話時過於激動,她不小心碰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帶你去醫館吧。」劉子安道。
妮子忙拒絕了。
「我是個鄉下人,醫館是不會管我的。」
「那怎麼辦?好不容易把你救下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疼死吧。」劉子安無奈道。
「您把我放在交接員的宿舍門口就行了,他們亦是鄉下人哩。」妮子道。
「交接員?莫不是那些坐在火輪車上,耀武揚威之人?」劉子安問道。
「正是!」
「你方才不是言道,鄉下人不能入城嗎?」
「其實也有少數人可以被官家選中,得以進城。貴人您想,那城市裡的人皆不願與鄉下人接觸,這買賣糧食瓜果之事又能交付於誰?故此,他們選少數相貌端正的鄉下人,做買賣糧食瓜果的交接員。這些鄉下人,官家先把他們送進蒸籠里蒸個乾淨,然後再送進香爐中煙熏,各九九八十一個時辰,倘若能活著出爐,便有了做交接員最基本的資格。」
「這還只是最基本?」劉子安咋舌,在他看來,經過這麼一通折騰,能活著已實屬不易.
「這還只是去了他們身上鄉下人的臭味,要是想做交接員,還要進學校,學那吟詩作畫的手段,唯有合格者,方有資格成為交接員。」
「這也太......太......」劉子安「太」了半天也「太」不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生為鄉下人,多經受些考驗也是在所難免的。」妮子好像能讀懂劉子安的心思似的,說道,「不過一旦坐穩了交接員的位置,便能住在城市角落裡特設的宿舍之中,雖然不甚寬敞,但畢竟是成了城裡人呢!貴人您看,像我妮子,談相貌,村裡那個女子比得上;論才華,我也偷偷讀過幾本書,能言個之乎者也;論吃苦,我也是個能上刀山,下火海的人物。只可惜近些年交接員的位置已經滿了,不再挑人,我又生不逢時逢地,只能眼看著青春荒蕪,一輩子做個鄉下人......」
「所以你不甘心?」劉子安問道。
「我怎麼會甘心!」妮子道,「與其做一輩子鄉下人,荒蕪青春,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過,即使你進了城,天天坐著火輪車,替人打工,難道就不是荒蕪青春了?」
劉子安搞不明白這小丫頭到底是怎麼想的。
「總之鄉下人忒可惡了!您生來高貴,實在不知道哩!我寧死都不願意留於鄉下荒廢一生!」妮子斷言道。
劉子安心中卻在嘀咕,這妮子看樣子已經被洗腦了,將來即使做了交接員,恐怕亦如現今的交接員一樣囂張可恨。不過,與之相比,這女子國里的差別對待更是讓人難以接受!罷了,好人做到底,就助她一臂之力吧。
劉子安打定主意,向妮子問明了交接員宿舍的方向後,便帶她過去了。
那些交接員雖然平日里耀武揚威,但那只是在鄉下人面前。見到劉子安這種真正的城裡人,他們照樣卑躬屈膝。
劉子安把妮子交到他們手裡,說這是宮裡定下的交接員,讓他們自己看著辦,然後便揚長而去。
他知道,這幫傢伙是沒機會當面找女王對峙的,而自己的這句話,能讓妮子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過得如意些。
雖然事情得到了圓滿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