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乙戌君的富國之路

134.乙戌君的富國之路

還是春天。

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

白雪已融盡,天地間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正坐在樹蔭下發怔。

他是真的發怔,因為連巫謝走過來他都沒注意到。

巫謝本來可以嚇他一跳,也想嚇他一跳。但是看到他的樣子,巫謝就不忍嚇他了。

他是什麼樣子呢?

一臉吃也沒吃飽,睡也沒睡好的樣子,而且整個人瘦了許多,看上去有些乾癟。

巫謝輕輕嘆了口氣,悄悄地走過去,走到他面前時,臉上就露出笑意,問道:「喂,你在發什麼怔?」

**抬起頭,看了他半天,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病人?」

「病人,不就是生了病的人嗎?」巫謝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問。

**搖了搖頭。

「不對?」

「至少不完全對。」

「那要怎麼說才對?」

**想了想,道:「在孩子的眼中,只要躺在床上不能動的人,就是病人,這種人並不一定有病。」

「那可不一定。」巫謝插嘴道,「還有可能是死人,傀儡什麼的。」

**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童年真可怕。」

巫謝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他承認,作為一個在巫咸國長大的孩子,他的確沒有一個在常人看來正常的童年。

「那在你眼中呢?」隔了半晌,巫謝又問。

**嘆了口氣,道:「在我看來,病人只不過是種特別能花錢的人。」

「這是什麼話?」巫謝覺得**這說法有些奇怪。

「這是真話。」**道。

他說得確實是真話。

病人雖然不能喝酒,但卻要吃藥。

不但要吃藥,還要吃補品,這些東西通常都比酒貴。

巫謝當然也知道這是真話,這幾天他也看到了厭火國的情況。

怎麼說呢,總之情況很糟糕。更糟糕的是,乙戌君放話說一切費用皆有國庫承擔,用不著百姓出錢。

可沒有稅收哪裡來的國庫?

就這樣,**便成了乙戌君的「國庫」。

「就算是真話你也不應該這樣說的。」巫謝板起了臉,道。

**苦笑道:「我的確不該這樣說,但卻不能不說。」

「為什麼?」巫謝問道。

「因為我現在已經快變成一個死人了。」**長嘆了一口氣。

「死人?」

**望著面前的一疊東西,苦著臉道:「照這樣下去,用不著兩天,我想不跳河都不行。」

他面前擺的是一大疊賬單。

他以前從來不討厭賬單,相反,還非常喜歡。因為這通常便意味著他又有錢賺了。然而現在,他恨不得把這些賬單統統撕掉!

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國家居然可以窮成這樣......不,應該是一個國君會窮成這樣。

如果是在別的國家,看到這樣的國君他或許還會誇一句「高風亮節」,可是現在......

**從那一摞厚厚的賬單中抽出了一張,念著道:「精純燕窩五兩,紋銀二十五兩。」

他將這單子重重一摔,長嘆道:「一隻鳥做的窩居然能這麼值錢,早知道這樣子,我倒不如變只鳥算了,也免得看著這些賬單發愁。」

巫謝哈哈大笑,道:「你本來就是只呆鳥,誰不知道厭火國這是個爛攤子,偏偏你上趕著去接。」

**嘆氣的聲音更長了,道:「我相信就算是真的呆鳥,也絕不會來管賬。」

巫謝眨眨眼,道:「誰叫你來管賬的?」

**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我這隻呆鳥!」

的確,是他自己搶著要管賬的。

當初他們剛到的時候,厭火國簡直是一團亂麻。乙戌君是國君,自然不可能事事親歷親為。能幹活的只剩下他跟巫謝,要做的事情卻有很多。

巫謝問他:「你是要管事,還是要管賬?」

**連想都沒有想,就搶著道:「管賬。」

在他想來,管賬總比管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容易得多,也愉快得多。

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厲害。

**苦笑道:「我本來以為天下再也沒有比管賬更容易的事了。」

巫謝眨眨眼,道:「哦?」

「因為以前我根本沒賬需要管。」**道。

巫謝笑道:「就算有賬,也用不著你來管。」

「一點不錯。」**嘆了口氣,又接著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缺錢的滋味了。」

「感覺怎麼樣?」巫謝明知故問道。

「一點都不好。」**道,「簡直想死。」

「你別死啊,你死了誰管賬啊。」巫謝說完頓了頓,可能是覺得這麼說**聽了心裡會不好受,於是又道,「其實你已經很不錯了,畢竟我以前從沒聽說過有人能憑一己之力養活一個國家。」

「你以為我想這樣。」**搖了搖頭。

先前他在其他國家已經鋪好了路,想著這厭火國再落魄總還有點獨一無二的特產,到時候一倒手,國庫的錢就出來了。然而沒想到的是,這厭火國居然還真的一窮二白,他當時恨不得把地皮都翻開了,居然沒找到半點拿得出手的東西。

「我只奇怪一件事。」**嘆道。

「什麼事?」

「我雖然沒幫別的國家復過國,但這類的故事聽的卻不少,怎麼從沒聽過有人為錢發愁的?」他苦笑著,又道,「那些人好像隨時都有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外掏,那些銀子都跟從天上掉下來似的。」

巫謝想了想,道:「以後若有人說起我們的故事,也絕不會說我們為錢發愁的。」

「為什麼?」

「因為說故事的人總以為別人不喜歡聽這些事。」

「但這卻是真事......」

「真事雖然是真事,但這世上說真話的人卻是不多。」巫謝笑了笑,又道,「我真是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不說真話?」

「怕別人不聽。」

「難道那些說故事的人都是獃子?難道他們不明白真事也一樣有人喜歡聽?」巫謝想了想,又補充道,「那些神話傳說般的故事,聽起來雖然過癮些,但真的事卻一定更能感動別人,只有真能感動人心的故事,才能永遠存在。」

**笑了笑,道:「這些故事你最好去說給那些說故事的人去聽。我覺得寶禾先生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那也得先找到他啊......」話說到一半,巫謝忽然頓住了,「你是不是懶得聽我說話?」

「是。」**實話實說道。

本來他就已經夠頭痛的了,巫謝又在這裡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清靜清靜。

「那你想聽什麼?」巫謝問道。

「我只想聽聽,我們現在究竟還要花多少錢。」**嘆了口氣道。

「不多——還不到一萬兩銀子。」巫謝答道。

一萬兩銀子在某些人眼中確實不多。

在**有錢的時候看來,這也不算多。

可問題並不在於他們要花多少,而是有多少。

「這一萬兩銀子是不是都是急用的?」

「如果不急用,我早就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哪裡還會在這裡跟你扯嘴皮子?」

**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巫謝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錢應該不多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咱們現在手頭還有多少錢?」

**嘆道:「不少——再加三錢,就可以湊夠一兩整了。」

巫謝也開始發怔。

一兩銀子和一萬兩銀子的差別,就是差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銀子。

這筆帳人人都會算的。

所以巫謝只有發怔。

「先前那筆錢呢?」怔了半晌,他不死心地問道。

「被當成安家費分下去了。」**悶聲道,「下半年的進賬還有六十多天才能到。」

「分下去了?那咱們可以徵稅啊!」巫謝道,「想想看,哪個國家的國庫不是徵稅征出來的?一個人交的稅可能不多,但每個人都交一點,那就是很大一筆錢了。」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白了他一眼,「問題是乙戌君他也得同意我徵稅啊!」

「他不同意嗎?」

「他不讓我挨家挨戶地發錢我就謝天謝地了!」**道,「他跟我說這是他們國家的傳統......我算是知道他們之前是怎麼亡國的了,就這麼入不敷出,不亡國才怪!」

「慎言,你現在可在人家的地盤上。」巫謝幸災樂禍道。

雖然他最近過得也生不如死,但看到有人過得跟他一樣不舒坦,他心裡便不由得好受了許多。

「話說回來,你不是十巫之一嗎?想想辦法啊。」**此刻看著巫謝的眼神跟狼看著肥肉似的,「比如你能不能變出一座金山來?」

「大哥,我是巫,不是神。」巫謝表示自己愛莫能助,「而且我已經在努力幫忙了。你看,這國里的大事小情,哪個不是我在忙前忙后?無形之中省了多少錢。」

「對啊,那麼多事情你是怎麼忙過來的?」**問道。

巫謝頗為自豪地叫出了他的小寶貝們。它們有的小如蜜蜂,有的大如山巒;有的能上天,有的能入地;有的通人語,有的懂獸言......各色各樣,無奇不有。

「這還只是一小部分。」巫謝笑道。

「你還有很多?」**轉了轉眼睛,問道。

「自然。」巫謝隱隱感覺有些不妙,但還是如實答道。

「那像這種能賣多少錢?」**指著一隻九尾狐問道。

「不賣!」巫謝幾乎是脫口而出,緊張地看著**。

「別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笑了笑,佯作不經意道。

「其價......不可估量。」巫謝道。

他說的倒也沒錯,一直九尾狐本就已經價值不菲,更何況是十巫之一的巫謝親自調教出來的呢?

「能賣一萬兩銀子嗎?」**又問。

「別說一萬兩銀子,一萬兩金子都買不下來它!」巫謝覺得自己被小瞧了,語氣中難免帶上了几絲不滿。

不過,**卻好像沒聽出他的不滿似的,笑得愈發燦爛。

「那就把它賣了救救急吧。」**道。

「不賣!」

「別那麼小氣嘛。現在是急著用錢,等到時候錢來了再把它給贖回來。」

「賣了就贖不回來了!」巫謝擋住了**看他的小寶貝們的目光,「而且我只是來幫忙的,憑什麼讓我付出那麼多?!」

「你是來幫忙的,我難道不是嗎?!」**反問。

緊接著,二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既然他們只是來幫忙的,那遇到問題了應該找誰?當然是拜託他們幫忙的人了!

就這樣,**和巫謝二人找到了乙戌君,向他說明了情況。

「你們以前的國庫是從哪兒來的?」反映完情況,**忍不住問道。

「厭火國人人會吐火,別的國家沒有火種。」乙戌君道。

「所以你們就以賣火種為生?」巫謝問道。

乙戌君點了點頭。

「居然還真有人會買?」**笑道,「只要一個人有了火種,只要不熄滅,那你們就沒生意做了。」

「他當時也是這麼說的,然後我們就真的沒生意做了。」乙戌君悶聲道。

「誰?」

「寶禾先生。」

**不禁有些汗然,問道:「你就是因為這個一直追殺他?」

乙戌君點了點頭,補充道:「他害我們沒了經濟來源。」

**和巫謝忽然覺得寶禾先生有些可憐,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追殺了那麼多世。

眾人又陷入了沉默,只不過先前是兩個人,現在是三個人。

很明顯乙戌君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巫謝簡直已經受不了了,站起來兜了十七八個圈子,忽然叫了起來,道:「我想起一句話來了。」

**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道:「什麼話?」

「一句很有用的話。」巫謝笑道。

「有什麼用?」**又問。

「至少可以用來救急。」

「如此說來,我倒也想聽聽了。」乙戌君道。

「朋友有通財之義,這句話你想必也聽過的。」

「你想去找別人借錢?」

「不是去找別人,是去找朋友。」

**笑了笑,道:「這世上有一種人朋友最少,你知不知道是哪種人?」

「哪種人?」

「就是想去找朋友借錢的那種人。」

「我也不想去找很多朋友,只想去找一個。」

「等你想去找朋友開口借錢的時候,你也許就會發現自己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所以你認為天下根本就沒有你可以開口借錢的朋友?」

「一個也沒有。」

「我卻認為有一個。」

「誰?」

「寶禾先生。」

**板起了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若是在一刻鐘之前,他或許會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然而當他知道了寶禾先生被追殺的原因之後,他只覺得對方不給他們下絆子就好。

「我不是要你們去開口,我可以去。不管怎麼說,我跟他還算是有點交情的。」巫謝道。

乙戌君忽然冷笑:「世上只有一種人會借仇人錢。」

「你說哪種人?」

「獃子!只有獃子才會借給仇人一萬兩銀子。」

「那我問問他該怎麼辦總可以吧。」巫謝小聲嘀咕道,「反正咱們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方法。」

「若是去碰了釘子呢?」**問道。

「就算碰釘子,碰的也是石頭釘子,總比碰別人鐵釘子強。」巫謝忽又笑了笑,喃喃道,「假如有金釘子、銀釘子,我倒情願多碰幾個。」

**的眼睛忽然亮了,跳起來大聲道:「你總算說了句真有用的話了!」

巫謝反而怔住了,問道:「我說了什麼?有什麼用?」

**道:「這句話非但真有用,而且還真值錢。」

巫謝更聽不懂了。

**見他一臉茫然也不多解釋,轉向乙戌君道:「你們這周圍是不是有很多礦山?」

「的確。」乙戌君點了點頭,「但都是不值錢的鐵礦。」

「鐵礦雖然不值錢,但燒一燒就值錢了!」**越想越興奮,但還有一點他需要確認,「你們厭火國的人個個都會吐火是不是?」

「是。」

「那你們吐出來的火是不是要比尋常柴火燒出來的火溫度高?」**又問。

「那是自然。」談及本國人民的天賦,乙戌君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豪,「即使是孩童吐出來的火,也比尋常木柴點著的火要灼熱得多。」

「好好好。」**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眼睛都快笑沒了,「有法子了。」

「什麼法子?」巫謝問道。

「等會兒我畫個圖,你叫你那些小寶貝給我堆個爐子。然後再去礦山采幾塊鐵礦出來......」**朝乙戌君擺了擺手,然後攬著巫謝向門外走去。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開始實驗了。

果然,正如他所預想的那樣,厭火國人吐出的火焰可以很輕易地把鐵鍛煉成鋼。而且,由於可以自由控制溫度,他們煉出來的鋼質量要比別的國家好上不止一星半點。

就這樣,厭火國的財政危機得到了順利的解決,而**也順理成章地成了該國的財政大臣。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守護神給請回來了。」**敲著桌子道,看上去心情頗好,「等幹完了這件事,巫謝你就可以回去了。」

「累的事全都我干,現在輕鬆了,反而要趕我走。」巫謝一臉幽怨地望著坐在對面的兩人。

「當然,你要是願意留下來我們也不攔著。」**笑道,「還接著干你現在的這攤事。」

「那我還是回去吧,本來就是幫忙的,老在這兒耗著也不是回事。」巫謝撇了撇嘴道,「不過麟回來了你們打算讓她做什麼?總不可能是接著干我的活吧。」

「人家跟你可不一樣,你是壯勞力,當然做壯勞力的工作;人家是守護神,自然享受守護神的待遇。」

「其實十巫跟麒麟的地位是一樣的......」

「可你是白送的。」

「那如果我也做厭火國的守護神呢?」

「我們有守護神了。」

「守護神也可以是兩個!」

「這事不著急,回頭等守護神大人回來了我們向她稟報之後再做決定。」

「什麼時候?」

「那得看守護神大人什麼時候回來了......」

「我現在就把她帶過來!」

巫謝越想越覺得不當個守護神享受一下供奉自己虧得慌,於是二話不說,騎著他那條大蛇便去虛無世界找麟了。

不管怎麼說,這個守護神他是當定了!

另一廂,在厭火國,**拿出酒,給自己和乙戌君分別斟了一杯。

「這一杯敬咱們有了十巫做靠山。」

「這一杯敬咱們省了一大筆勞務費。」

「這一杯敬咱們迎回守護神。」

「這一杯敬......」

**話還沒說完,乙戌君搶先舉起杯子,道:「這一杯敬你。」

**先是一怔,而後笑了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不過,你這麼戲弄巫謝,到時候他知道了真相怎麼辦?」乙戌君問道。

「我先前調查過了,守護神是沒法對付自己守護的國家的,咱們跟他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露出他那狐狸般的笑容,又道,「更何況,是他自己偏要當咱們的守護神的,又沒人逼他。」

乙戌君聞言忽然嘆了口氣,道:「幸好有你。」

「可別這麼說,我可不敢回頭讓人家蓋帽子說奴大欺主。」**半真半假道,「以後還要請國君多多關照才是。」

乙戌君笑了笑,再次將酒杯斟滿,舉杯道:「共贏。」

「共贏。」**也舉起了杯子。

二人相視一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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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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