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夏| 混干VS 雞絲涼麵】
開庭之日很快就到了。毫無懸念,蘇年勝訴了,她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
「希望梁之秋女士開個新聞發布會，當眾向Dora道歉。」
法庭之上，陸川身為蘇年的律師,他目不斜視，字正腔圓地說出這句話時，梁之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不……」後面的「可能」兩個字已經到了梁之秋的嘴邊，她在瞧見芳姐使的眼色后，硬生生地將這句話憋了回去。
芳姐對著律師比劃了個手勢,於是他們這方的律師就代替梁之秋答應了蘇年的訴求。
明明敗訴了，臨走之前，梁之秋還高傲地昂著頭,趾高氣昂地從蘇年面前走過,經過時冷哼一聲，宛如高傲的孔雀。
蘇年自然是不會將她幼稚的行為放在心上，恰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進來了一條簡訊。
——我在地下停車場。
是DV發來的。蘇年看了眼，沒等手機屏幕光線暗了下去，直接將它滑入口袋裡。
「陸律師，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
陸川正在收拾文件,聽見蘇年的聲音,不由得抬起頭與她對視,很快就移開眼，嗓音清冷，「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我分內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蘇年背起黃色的Strathberrynanotote包，她邊說話邊繞開金屬桿，打開包拿出一把鑰匙。
「陸律師，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陸川已經收拾好東西，他單手拎著公文包，「蘇小姐客氣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義不容辭。」
蘇年先對陸川說了句」謝謝「，而後轉身對著一旁的旁聽席喊了一聲，「小夕，過來。」
正巧，坐在座椅上的Dora吃完了最後一塊牛軋糖，她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蘇年身邊，掂了掂腳尖，仰著頭，「媽媽，我們是可以回家了嗎？」
開庭之前，蘇年就叮囑Dora，讓她乖乖地坐在旁聽席里不要說話，等結束后就帶她去吃抹茶冰淇淋。於是，小姑娘坐在旁聽席里，不發一言地吃完了一袋子的牛軋糖。
蘇年蹲在女兒身邊，將鑰匙放在她手上，而後幫她將垂在左肩的魚骨辮拆開重新紮了一遍，柔聲說道：「小夕，媽媽有事要出門幾天，送你去姨媽家住幾天好不好？」
Dora歪著頭，嗲嗲地問道：「不可以帶我一起出去嗎？」
「唔……不可以。」
得到否定的回答，小姑娘眸底亮晶晶的光彩瞬間消失，她低著頭扣了扣指甲，又接著問道：「那我可以留在家裡陪著外公啊。為什麼一定要去姨媽家呢？」
「你外公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呢，小夕別給他添麻煩了，好不好？」蘇年的話說的很委婉，她父親腿上的繃帶還沒拆除，自己生活還沒完全能自理呢，要是小夕一個不小心誤傷了他，那後果就有點慘不忍睹了。
「哦。」小姑娘聲音悶悶的，她看著自己的腳尖，一臉不樂意的模樣。蘇年抬手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小夕，媽媽請這位叔叔送你去劇組怎麼樣？」
「嘿？！真的嗎？」
一聽到可以去劇組，Dora又恢復了活力，她握著蘇年的手臂搖了搖，「我真的可以去劇組嗎？」
「當然。」
「歐耶！我可以去看爸爸拍戲了！」小姑娘高興地手舞足蹈，然而下一秒，她心底熱情激動的火苗又被蘇年無情地澆滅了。
「你爸爸他要和我一起出遠門。」
Dora：「……」她可以哭嗎？她還是個小孩子，應該有哭泣的權利。
可是一抬頭看見蘇年的臉色，Dora就……癟了癟嘴，忍了忍，將淚水含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落下來。
哼！
————
陸川送Dora去劇組的時候，那時候正在演一場戲。
隔著遠遠的距離，陸川抱著Dora站在鏡頭外，他的視線直直地落在念楚身上。
正在演的是一出在酒樓里的戲，念楚穿著藏青色的衣衫，頭髮盤成一個小髻，很明顯是女扮男裝。而此刻，她的臉頰上浮現了五指印，臉色通紅。
念楚的身邊站著同樣女扮男裝的婢女，兩人對面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和他的隨從們，從滿地的狼藉可以看出，他們產生了矛盾爭執。
「卡！」
導演捏著劇本走過去，指著飾演紈絝公子的那位演員，說：「你剛剛演得太浮誇了，面部表情太假，你可是惡霸啊紈絝子弟啊……表演那麼矜持給誰看？！等會兒，重拍！」
聽到導演這麼說，念楚臉都變僵硬了，她伸手揉了揉臉，很快她的助理就拿著一顆剛剝完殼的雞蛋，快速地走過去幫她敷在臉上，「念姐，你忍著點兒，敷一敷就不會腫了。」
「巧克力還有嗎？」
「沒、沒了，還有一盒水果糖。」
「什麼口味的？」
「橙子味。」
「雞蛋給我吧。」念楚從助理手中接過雞蛋，滾燙的雞蛋加深了她手心的溫度，她順勢在臉上滾了兩圈，慢悠悠地說道：「給我兩顆糖果。」
吃了糖果，沁甜的橙子味在口腔內蔓延，念楚原本板著臉冰冷的表情在崩塌，剛剛抬手打她的那位青年演員在被導演訓斥后，向著念楚走過來。
「念姐，真是對不起啊，剛剛下手有點重。等會兒重拍的時候，我會注意下手輕重的。」
念楚抬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冷漠的「哦」了一聲，而後繼續低頭滾了幾圈手上的雞蛋。
青年演員臉上有點掛不住，怏怏不樂地走開了。
「好了好了，各部門準備，我們再來走一條！」導演好像銅鑼般的嗓門兒響起來，臨轉身之前，他看了眼念楚，張了張嘴，沒說話，又捏著劇本走回機器後面。
又開始拍攝了。
這一次，落在念楚臉上的巴掌聲更大了幾分，念楚被打得臉都偏了過來，她看向打她那人時，眼神變得冷冽起來，但也僅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她又收斂好情緒。
而站在鏡頭外的Dora則是被嚇了一跳，她捂著耳朵，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后，揪著陸川的衣領，聲音軟糯地問道：「叔、叔叔，那人為什麼要打念念姐姐啊？」
看著鏡頭裡念楚隱忍不發的模樣，陸川的心底漾起一絲怪異，他強迫自己壓下那股想要衝上前的勁兒，就這樣隔著遠遠的距離，遠遠地看著她。
「因為，他們在拍戲。」
「不是演的嗎？為什麼要真打？」小姑娘天真無邪的聲音響起，陸川回過神來，他彎腰將Dora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發頂。
是啊，在拍戲，為什麼要真打？
很快，這一幕酒樓里的畫面就拍完了。念楚一直是左側臉對著鏡頭，所以看不出她另一半臉是什麼模樣。等她轉過頭來，鏡頭前的所有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的臉上指印分明，紅腫成一片，還透著點青紫色，看起來有點慘不忍睹。
陸川的拳頭不由得攥了起來。
「念念姐姐……」Dora大喊了一聲，然後向著念楚飛奔而去。念楚順著聲音，輕易地就看見了陸川。
天這麼熱，陸川還西裝革履的模樣，雖然站在陰涼的地方，可他不會熱嗎？
念楚不自覺地笑出了聲，可她一笑，就扯到了右臉上紅腫的傷口，疼得她皺起了眉頭。
「念念姐姐，你疼不疼啊？」Dora抱著念楚的腿，皺成了褶子臉，一臉擔心地盯著她的臉看。
「疼。疼死了。」念楚故意說的很大聲，說完之後，她吐了吐舌頭，抬頭看了眼陸川，而後者仍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
陸川的態度，一下子打消了念楚剛湧起的念頭，她苦笑了一下，然後眼睜睜看著陸川消失在自己視線里。
這時，蘇岑走過來，遞給她一條浸過冰水的毛巾，「那個陳恆，估計是在為他女神抱不平呢。下次再有對手戲的時候，你躲著點兒，別硬扛。」
「什麼？」
「你不知道嗎？他是梁之秋的忠實追求者，本來以為這部戲能有機會接近梁之秋，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梁之秋這個女主角被臨時換了。
而且啊，你還是從中做梗的人，你說這個陳恆能放過你嗎？」
蘇岑邊說邊給念楚剝著雞蛋，零碎的蛋殼都被她扔進撥開的塑料袋裡，很快，一顆光滑潔白的雞蛋就剝好了。
看著水煮蛋，Dora「咕咚」咽了下口水。
蘇岑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尖，「小饞貓。」
————
陸川其實並沒有離開，相反，他一直跟著陳恆，看著他一步步走向保姆車，聽到他和助理的說話聲。
「媽的，那個賤人的臉是水泥做的嗎，打得老子的手都麻了。」
「恆哥，喝口水消消氣。」
「嘿，不過真解氣，連打兩巴掌！哈哈哈哈……總算是消了點兒我心頭之恨！誒，你說我待會兒去找導演說我剛那場沒發揮好，重來一遍怎麼樣。」
「當然……」助理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的掌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陳恆與他的助理不約而同向後看去。
「你是誰？」
對話被人偷聽了，陳恆臉上掛不住，他沉聲問道。
陸川並不答話，他神色陰沉著向他們走來，周身像是散發著寒氣，俊逸的臉上寫滿了兇狠，他邊走邊解開扣子，隨手扯了扯衣領，微微敞開，清冷的氣質中平添了點痞氣。
看得陳恆不由得一怔，在他還沒回過神來時，陸川一拳砸向了他，砸的他偏過了頭。
「你倒是好能耐，打女人？人模狗樣的廢物！」陸川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他的聲音清冽中帶著陰狠，砸向陳恆的每一拳都力道十足。
陳恆被打的嘴角破了，嘗到血腥味的他在慌亂中吼了聲被嚇呆了的助理。「你個蠢貨，還不快拖走這個瘋子！」
良久之後，助理才回過神來，他扯著嗓子喊著「來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不一會兒，很多人聽見動靜圍了過來。
其中包括念楚和Dora、蘇岑。
念楚看見陸川正在狠揍陳恆那個王八蛋，被嚇得手一抖，白色的毛巾落在地上，沾了滿滿一層的灰，變得髒兮兮。
倏地，念楚笑了。
她想：……他打人的模樣還和大學時一樣，痞帥痞帥的！
真是令人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