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唐情上車后，沈寒川立刻打了方向盤將車開出去。

和菲菲的車子交錯的那一瞬間，臉朝著窗外的唐情正巧和車裡的菲菲、葉鴻對視上。

見二人都震驚著看著坐在沈寒川副駕駛位的自己，唐情一下子將腦袋轉了回來，然後默默地關上車窗，隔絕了二人的視線。

車窗一關上，外界的雨聲一下子變小，車內變成了個封閉的空間。

原本就存在感極強的沈寒川，更是彷彿佔據了整個空間，將唐情整個人包裹著。

然而唐情卻緊張得連手指都不敢動一下，一想到這個男人曾被她綠過，唐情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要是沈寒川，見面不冷嘲熱諷一番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讓她上車。

好一會兒，唐情才憋出了幾個字：「謝謝你。」

「你住哪兒。」沈寒川問道，他的聲音，低沉內斂，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其實有人來接我的，她把車子停在畫廊門口了，你把我送到那兒就行了。」唐情道。

沈寒川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頓。

他身型高挑，手指也均勻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和他整個人一樣乾淨整潔。

下一瞬，車子調轉了一個方向，朝畫廊正門駛去。

唐情的目光順著沈寒川的手指往上，匆匆掃過一眼沈寒川的側面，又像做了賊一樣，慌忙移開。

感覺自己心跳越來越快，甚至她自己都能聽得見了，也不知道沈寒川聽到沒，唐情趕忙開口說話，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謝謝你讓我上車，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裡遇到你，我還以為你已經提前走了呢。」

「反正我也要回去，順路送你。」

很快，畫廊門口近在眼前，然而唐情卻驚訝地發現，夏詩雨的車子不見了。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雨太大，自己看花了眼，然而不論她怎麼仔細找，都沒有見到夏詩雨的車。

倒是畫廊門口的工作人員認得沈寒川的車子，冒雨跑到車邊：「沈先生？您不是和陳先生一起去……」

沈寒川道：「你有看到停在畫廊門口的車嗎？」

工作人員疑惑道：「沒有啊。」

唐情連忙拿出手機，才剛打開頁面，就看到了夏詩雨打來的2個未接電話，和1條簡訊：

【唐情，畫廊門口不讓停車，我去附近溜溜，你出來給我電話。】

唐情連忙將電話回撥過去，然而等了半晌，也沒有人接聽。

見沈寒川正等著自己，唐情有些尷尬：「她可能有事先離開一下，一會兒就回來了，我下去等她好了……」

唐情說著，抬手想要將車門打開，卻發現根本打不開。

沈寒川並沒有讓她下車的打算。

「雨太大了，我送你。」

唐情看著外頭的瓢潑大雨，自己身上又穿著毛衣，連個口袋都沒有，就這麼出去，指不定還沒走進畫廊，別說身體了，連手機都可能會被打濕。

唐情在狼狽逃竄和繼續坐著之間抉擇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雖然已經很落魄了，但她不希望在前男友面前，再展現一次落湯雞的模樣。

將酒店的名字報出來，眼看著車子逐漸離開畫廊，朝城市的另一端駛去，期間唐情又打了夏詩雨兩次電話，依舊沒有人接聽。

她有些泄氣地將手機放到一旁，醞釀了一下，開始沒話找話：「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

「和以前一樣。」

「前幾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的訪談了，恭喜你啊。」唐情道。

「謝謝。」

「我聽他們說，這個畫廊是你設計的，挺好看的。」

「受人之託。」

「那……」唐情想到她進酒會之前，被工作人員攔下的時候，沈寒川的車子正好開進去，「我剛才被攔在外面，是不是你幫我弄進去的？」

「不是。」沈寒川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麼起伏。

唐情本來想好的後續內容，一下子被這兩個「不是」給堵住了。

看著沈寒川在夜幕中冷峻的面容，一筆一劃就像精心雕刻出來的一樣完美，給人一種極為不真實的感覺，唐情摸了摸鼻子，「哦」了一聲，然後默默轉過頭，假裝繼續欣賞車外的景色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見來電的是夏詩雨，唐情連忙拿起，才剛接通，夏詩雨的聲音就從手機那一段傳來：「唐情！！啊啊啊我剛等了你好一會兒都沒見你回我電話，然後我和你兒子都餓了，我就下車去買了點吃的，手機被我忘在車上了……你現在還在畫廊里嗎？我這就過去接你啊！」

「不用了，我遇到了個朋友，他正送我回去。」唐情連忙道。

「啊？朋友？是葉鴻嗎？」

夏詩雨那邊的雨聲很大，因為她自己都聽不清自己的聲音，因此說話聲音也特別大聲，一震一震地從手機里大聲傳出來，唐情覺得沈寒川肯定能聽得到夏詩雨在說什麼！

她尷尬得恨不得立刻跳車跑了，但還得硬著頭皮道：「不是，是另外一個人。」

「那葉鴻呢？」夏詩雨問道，「你又沒找到他嗎？」

「找倒是找到了。」唐情道，「要不具體的，我回去和你說吧。」

夏詩雨道：「嗯，好的，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你應該知道我要問什麼吧，嗯？」

「我懂，我懂。」唐情連連點頭，這才掛掉了電話。

下一瞬，卻聽沈寒川道：「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找葉鴻？」

「啊？不是……其實是我朋友約我來的，說是可以給我介紹一些工作。」唐情道，「見到葉鴻是個意外，也沒想到能遇到你，太巧了。」

「你如果需要工作的話，我可以幫你。」沈寒川道。

唐情毫不猶豫地搖頭：「不用了，我可能很快就會有新工作了，是我一直想要嘗試的，我對它很期待。」

「那就好。」

一路無言，唐情見夏詩雨和唐忘川比她先到酒店，還拿了她棉衣里的房卡帶忘川進房間后，便將手機放到一旁沒再關注。

她心中翻來覆去回想著穿越以來發生的種種，時而恨不得將所有事情都告訴沈寒川，希望沈寒川告訴自己真相，時而又否決掉了這個想法。

眼看著酒店越來越近，唐情心中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倒是沈寒川將車停穩后，先撐傘下車，然後走到副駕駛座外，為唐情打開車門。

唐情看著站在車外的男人。

他一手撐著傘，另一手擋在車上，以防唐情下車的時候，頭磕碰到車。

滂沱大雨嘩啦啦地傾倒而下，除了遠處朦朧的燈光，彷彿整個世界的景色都被雨幕覆蓋，唯有眼前的男人佇立在雨中，那麼的明晰。

傘擋住了沈寒川大半張臉，唐情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得到那隻手，淋在雨中，被凍得有些發白。

她心一動，從車上下去，站到沈寒川的身邊，跟隨著他的腳步，一起走到酒店門口。

直到唐情站在沒雨的地方，沈寒川這才停下腳步：「上去吧。」

說完，沈寒川轉身準備離開。

「沈寒川！」唐情的身體比她的大腦反應還快，直接叫住了他。

沈寒川聽到唐情的聲音，回頭看她。

唐情看著他，鼓足穿越以來最大的勇氣：「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沈寒川冷漠的神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墨色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唐情。

唐情就像被他鎖定的獵物一樣，四周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唐情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回去，等候沈寒川的回應。

然而最終，沈寒川卻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走進雨中，不一會兒，車燈亮起，沈寒川就這麼駕車離開了。

唐情眼看著雨幕中車燈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雨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轉身回到酒店房中。

才剛打開門，食物的香氣一下子湧出來，本來不餓的唐情，也跟著有些餓了。

酒會中雖然有不少好東西，但基本都是吃不飽的，唐情又不是正式受邀進去的，比普通的賓客更加拘謹，這好幾個小時沒吃飯，此刻一聞到香味，肚子就條件發射咕咕叫了起來。

「媽媽！」唐忘川聽到開門聲，第一個跑出來迎接唐情，他手上還拿著勺子，上頭還沾了一粒米飯。

唐情跟著唐忘川走進去，便看到夏詩雨給唐忘川買了一份晚飯，唐忘川正吃到一半。

「喏，漢堡給你買的，一起來吃啊。」夏詩雨道。

唐情點頭坐下，夏詩雨一直到唐情吃得差不多了，才問道：「不是葉鴻，那是誰送你回來的？」

「沈寒川。」唐情道。

夏詩雨愣了好一會兒，看著唐情淡定吃漢堡的模樣，不可置通道：「沈寒川？你確定？」

「嗯，這次的酒會不僅有葉鴻，還有沈寒川。我去找葉鴻談話，被葉鴻拒絕了，正好這個時候沈寒川開車出來，說載我回去。」唐情道。

「那那那……」夏詩雨說著，不斷用眼神示意一旁乖乖吃飯的唐忘川，然後再看向唐情。

唐情想到剛才沈寒川臨走前的那個眼神，心裡別提多沮喪了，對夏詩雨道：「一會兒說。」

酒會是傍晚開始的，此時幾個小時過去，早就過了唐忘川睡覺的時間了，所以一吃完飯，唐忘川就困得不得了，唐情趕緊帶著他上床睡覺。

小孩子入睡很快，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唐忘川便睡熟了。

唐情和夏詩雨走到走廊上，才剛站定，夏詩雨就道：「唐忘川是沈寒川的兒子吧？」

「我也不確定。」唐情道。

「這還不確定，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啊！」夏詩雨道，「你和沈寒川說了這件事沒？」

唐情搖頭。

「為什麼不說？」夏詩雨快被唐情給急死了，「他是孩子的爸爸，你應該告訴他真相！」

「然後呢，要他負責嗎？」唐情道，「詩雨，一個劈腿的前女友，多年後變得又老又丑又窮又落魄，等你功成名就的時候，帶著孩子回來認爸爸，換做是你，你會怎麼想？」

夏詩雨愣住：「唐情……」

唐情低下了頭，掩藏了自己的表情。

夏詩雨連忙道：「你現在哪裡又老又丑了，你還是很漂亮啊，至於錢的問題，遲早也會解決的對不對，你沒有哪裡是比別人差的，你還是那個唐情，真的！」

唐情抬起頭，勉強笑了一下：「其實……我剛剛也有一瞬間的衝動，想告訴他的啦。」

夏詩雨看著她：「那後來呢。」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後就走了。」唐情深吸一口氣，「是我不對，我就不應該開口的，我記得你上次還和我說過，他有女朋友了對不對？」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女朋友，就是一個經常和他傳緋聞的明星而已……不過那個，明星嘛，不是有很多花邊新聞嗎，也可能是為了曝光率而亂傳的呢。」

唐情揉了揉眉心：「算了，這件事是我不對，既然做出了決定，就應該堅決到底的。反正不管是葉鴻還是沈寒川，我都不想再見到了。」

夏詩雨有些心疼地看著這樣的唐情。

因為從小生長環境的緣故，導致唐情的自尊心向來很強。

從表面上看，她自信張揚，猶如海月明珠一般驕傲，但了解她后，就會明白這種自信的背後，其實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自卑。

雖然今天酒會的事情，唐情沒有告訴她具體細節，但看唐情這麼疲憊，應該是遇到了不少糟心事。

夏詩雨道：「不想這些事了，咱們先好好休息，睡一覺，明天起來，就什麼煩心事都沒有啦！」

唐情看著夏詩雨：「不過，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嗯？」夏詩雨好奇地看著唐情。

「我有可能馬上就可以在a市工作了。」唐情說著，將今晚酒會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省略了宋佳琪等人的刁難，專挑好事告訴夏詩雨了。

「那太好了！正好這兩天你準備一下，周三去談合同，時間上也安排得正好！」

「嗯！」

次日，唐情帶著唐忘川回到之前的住所。

趁著工作日，唐情先去之前工作的超市辦理離職。

超市的辦公室在二樓，她帶著唐忘川走進去的時候，心中又好奇又新奇。

二十歲的唐情，還沒有上班過。

這裡是二十六歲的她工作的地方，應該是她非常熟悉的場所，然而唐情卻覺得無比陌生。

一路走來，不少同事都和唐情打招呼，並給了唐情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唐情朝大家點了點頭，讓唐忘川在外頭等一會兒，然後敲門進入了李經理的辦公室。

「你還知道回來？」李經理一看到唐情，就直接陰陽怪氣地道。

「我是來申請辭職的。」唐情道。

「辭職？」李經理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唐情，你無故曠工一天不說，周末也找不到人，現在周一回來，我沒和你計較，你倒是用辭職來威脅我了啊？」

「不是威脅。」唐情將辭職信遞到李經理面前，「我想帶著孩子去另一個城市發展。」

李經理看著辭職信，臉色變了好幾次：「你知道你這種行為，會給公司造成多大的損失嗎？！」

唐情雖然不是很喜歡李經理的態度，但她也知道一般辭職，是要提前說明，給公司一個交接時間后，再離開比較好。

然而唐情現在失去了當財務的能力，再留在這裡也是浪費彼此的時間，所以她必須儘快離開。

向李經理連連表示歉意，並且表明了自己堅決要辭職的決心，李經理見留不住唐情后，最終道：「好，你要走也行，上個月和這個月的工資，你都別想拿了！」

唐情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見李經理簽字后，道一句謝，轉身離開這裡。

從超市出來后，見幼兒園老師上班時間也到了，唐情便帶著唐忘川來到幼兒園，辦理轉學手續。

好在幼兒園的轉學問題，之前二十六歲的唐情早已提前做好準備，現在的唐情只要負責走個流程就行了，因此全程非常輕鬆地就解決完畢。

「這是唐忘川在學校的最後一天了，要不讓他今天和學校的小朋友們告個別吧。」辦理完流程后，幼兒園老師有些不舍地看著唐忘川道，「忘川在學校特別有人氣，很多老師都很喜歡他的。」

唐情看著這老師依依不捨的模樣，彷彿心都要碎了，便也沒有拒絕，而是彎下腰徵詢唐忘川的意見。

唐忘川對唐情點了點頭：「媽媽，放學記得來接我。」

「好的寶貝，傍晚見。」

唐忘川被老師帶回班級，唐情則一個人朝家中走去。

然而唐情沒想到，小區外卻有兩名不速之客在等著她。

「葉鴻？」

唐情盯著眼前這個昨天才剛見過的男人，詫異地道。

讓她更驚訝的是，葉鴻竟然在和軍軍媽媽聊天！

唐情看向軍軍媽媽：「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軍軍媽媽冷笑道：「唐情，你這悶聲不響的，就從超市辭職，想偷溜去另一個城市發展，連我們這些家人都沒通知一聲，不太好吧？」

唐情沒想到消息竟然走漏的這麼快，想到那天他們幾個人堵在家門口找自己要錢的事情，唐情冷冷地道：「大鬧小區后，被保安攔在外頭不準入內的家人？」

軍軍媽媽一聽，頓時氣得要命。

上次他們被保安趕出去后，第二天又想來找唐情，偏偏小區的保安認得他們，死活不讓他們進去。

他們不甘心事情就這樣結束，每天都來蹲點，總算沒有白蹲，今天不僅蹲到了唐情，更是遇到了唐情的朋友！

葉鴻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吵得這麼凶，唐情，你是長輩，趕緊向你弟媳道歉。」

唐情對葉鴻簡直無語：「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來插手我的事情？」

葉鴻臉色微變。

明明昨天，唐情還追在他的身後，眼巴巴地想和他談一談，結果今天他主動過來，唐情竟然用這種態度對他！

但想到今天自己來的目的，葉鴻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唐情，我來找你，不是和你吵架的，是有事想和你談一談。」

唐情懶得理他，轉身朝小區內走去。

葉鴻卻忽然走到唐情身邊，拉住唐情的胳膊：「唐情，你不是也有問題想要問我嗎，現在我們兩個都有空，一起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不好嗎？」

「放手。」唐情冷冷地道。

葉鴻有些猶豫，他忽然拿不準唐情的想法了，不過是一晚上的時間而已，怎麼對待他的前後差別那麼大？

「葉鴻，別讓我再重複一遍。」唐情危險地眯起眼睛，警告道。

葉鴻看著這樣的唐情，明明容姿完全比不上大學時期巔峰的她，但在葉鴻的腦海中，兩張臉就是莫名其妙重疊起來。

他彷彿又回到了當初處處被唐情壓一頭，一見唐情就忍不住矮她一截的大學時代。

葉鴻不自覺地把手放了，不過當他看到一旁的軍軍媽媽之後，葉鴻又頓時清醒過來。

唐情不是當年的唐情，他也不再是當年的他了！

葉鴻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凝視唐情：「就一會兒，拜託你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