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周期帶著周盼一起坐在去帝都的火車上,火車裡南來北往無數人,嘈雜一片,他靠在窗戶上昏昏欲睡,朦朧中接到了蘇遠湛打來的電話。
蘇遠湛的嗓音越過電磁波傳來,就像是深夜電台的播音員,透著沙啞的性感。然而他說的話卻是非常的正經:「周小期,你現在在哪裡?周圍怎麼像菜市場一樣。」
周期醒了醒神,信口瞎說:「就是在菜市場,正殺豬呢。」
話音剛落,乘務員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響起:「尊敬的旅客,列車即將到達馬博山車站,請在馬博山下車的各位旅客準備好自己的行李依次下車。」
蘇遠湛失笑:「殺豬的呢,在火車上殺?」
「開玩笑的唄。」周期繼續靠在窗戶上,「你那邊不也吵,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
「沒事不能打電話給你?」蘇總裁有點不開心。
周期答道:「你一打電話不都是蘇立群的事兒么?」他的頭硌得慌,換了姿勢,「我最近真的忙,有空一定去教小朋友。」
蘇遠湛緩緩說:「不是他的事,就是想給你打電話就打了。」
「噫,逗我呢?」周期沒當回事兒,「你怎麼不說你想我才給我打電話呢,哈哈哈。」
蘇遠湛玩味地說:「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才準備這麼說的,只是怕你嚇著了,吞回去了。」
周期滿滿的嫌惡:「蛔蟲噁心壞了,誰要在你腸子里蠕動,想想就滲人!」
蘇遠湛嘴角含笑,聲音輕柔,帶著一股說不來的悶騷:「那在我的心裡,可好?」
「在你心裡幹嘛,看你什麼時候心臟驟停么?」周期楞了一下,隨即反駁,但還是沒有多想。
蘇遠湛預料到他會這麼說,可是他不想再這麼按兵不動下去了,他暗示性地開口:「不,當你在它裡面的時候,它只會心如擂鼓,怎麼可能停呢?」
周期越來越看不懂他了,突然那個蜻蜓點水的吻像光影一樣不合時宜地閃過他的眼前,讓他吶吶無言,周圍的喧囂不再過耳,他真的好像聽見了心跳如擂鼓的聲音。
蘇遠湛得不到他的回應,也不著急,好整以暇地等著下言。
周期下意識地不想去細思蘇遠湛的言行,他刻意地避開這個話題說:「你到底打電話來幹嘛的?」
呦,人有些不耐煩了,聽這口氣,很想掛電話的樣子。
蘇遠湛也不去撞槍口上,有些事情還是要當面說才有衝擊力和說服力。
「就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帝都,蘇立群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我比他更想你。
可惜現在還不能說出口,不然估計一個月都不會接他電話了。
周期平白鬆了一口氣:「這不還是蘇立群的事兒么,我下周就正常上課了,讓他再等個一周就好了。」
蘇遠湛回道:「嗯,我等你。」
周期掛電話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不是說讓蘇立群等著的么,怎麼變成蘇遠湛等了……不管了,叔侄兩都一樣!
周期在車上打了個盹兒,一覺醒來就到了坪石區。
周盼跟著他下車,兩人轉車到了將要建設地鐵的地方。現在這裡的常住人口真的很少,一路上下來只有些商業大樓。
幾個小區集中在一起的地方稍微繁華一點,超市、娛樂場所都接二連三地出現了,最多的還是飯館和服裝店,畢竟衣食住行最重要。
兩人在附近轉了圈,還有個大型施工場地,機器呼啦啦地運轉,塵土飛揚。現在已經看出這樓房差不多的雛形了,看樣子起碼有二十層。
周期上學以後,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對這裡很陌生,所以他們兩光榮地迷路了……
迷路就算了,關鍵方圓百里都人煙稀少,只有轟隆隆的施工場地有勞作的工人,連個清潔工阿姨都沒有。
周盼和周期一合計,還是去建築工地那邊問問工人吧,不能再自己瞎轉了,越轉越昏頭。
周期走到建築工地周圍,那裡擺著「前方施工」的牌子,牌子附近正好有三個戴著安全帽走過來的工人。
周期揚聲道:「大哥大哥,我和我姐迷路了,能給我們指下路么?」
事實證明大多數人還是很好心的,他們停下來問:「你們要去哪兒啊,快問吧。」
「就是那個才開發的新藤樓盤,我們兩沒找到。」周期笑眯眯的。
穿著橙黃色衣服的工人笑起來:「你們還真問對了,那個樓房我們才竣工,你們想買房子?」
周期驚訝:「巧了巧了,大哥你們正好知道那裡啊。我們確實想看看房子,那裡怎麼走?」
「前面的三岔口右轉,一直走,直到看見圓形的大轉盤,就在那附近,新藤很顯眼的。」熱情的工人指著前面給他們看,「知道了么,今天我們領導來視察,不能說太久。」
周期點頭:「嗯嗯,謝謝三位大哥,我知道了,我和我姐去找找。」
年長的工人又說:「很好找的,新藤一排小洋房尤其漂亮。」
還沒說完,就有一個聲音□□來:「那邊,你們在幹嘛呢?」
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還是綠色幕布的大樓拐角處轉過來,他貌似是個主管,指責道:「老總還在那邊視察,你們還敢在這裡閑聊偷懶,小心老總一起扣我們工資!」
男人年級不大,三十來歲,說話隨和,那幾個工人也不怕,笑著說:「李哥今天真帥氣,這倆姐弟問路呢,我們也就指了下路。」
李哥摸摸自己髮膠固定好的頭髮,洋洋自得地道:「今天老總視察,裝點門面。你們指完路,快去幹活去。」
那三個工人相攜著走了,周期和那李哥解釋,跟著工人們的稱呼,說:「李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我姐真的迷路了。」周盼也笑著附和。
李哥還未說話,那邊拐角處又出現了一群人,浩浩湯湯的,前面兩個正在說話,後面跟著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全是西裝革履,與這塵土紛飛的公司一點也不搭,唯一能搭上邊的就是頭頂那明黃色的安全帽了。
周期第一眼就看見蘇遠湛,前不久才和他通話過。剛剛的他帶著些雅痞和無賴,總是喜歡開些擦邊球的玩笑,然而現在卻是一副精英模樣,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成熟企業間的風度和氣魄。
蘇遠湛顯然也看見了周期,他停下和身旁人的談話,大步朝著這邊走來。
周期不知道為什麼實在不想和他碰面,正想拉著周盼瞬間遁了。
蘇遠湛快他一步地叫道:「小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
周期無可奈何,只能回道:「我和我姐出來辦事兒的,我也沒想到會遇見你。」他看了看蘇遠湛身後一群好奇地看向他們姐弟兩的精英們,「你這是有正事兒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蘇遠湛攔住他:「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和大姐一起來有什麼事么,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周期聽到他的「大姐」兩個字,臉部表情僵了僵,大哥,我姐比你還小几歲呢。他看了看虎視眈眈的精英團隊,還是以後提醒好了,正經場合就不黃他的面子了。
那三個工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返回來了,一個年輕些的工人站在李哥身後,冒著膽子插嘴:「剛這小兄弟向我們問路,說是要找咱們才竣工的新藤樓盤,估計是要買房子哩。」
蘇遠湛朝著那年輕男人笑笑,摘下頭頂那傻兮兮的亮色安全帽,遞給旁邊的秘書,轉頭對周期說:「我一會兒陪你去,那裡我很熟悉。」
周期幡然醒悟,你當然熟悉了,那就是你家的房地產,你再不熟悉,你就可以退位讓賢了。他之前怎麼沒想到,新躍、新藤這麼相似的名字,很有可能是一家嘛!
周盼聽蘇遠湛這麼熱情地一說,她笑意滿滿地感謝:「謝謝你,我和小期正找不著路呢。」
「……」周期無語了,他姐都這麼說了,肯定得一起去啊。
蘇遠湛欣然樂意,吩咐下面的人繼續視察工地的進程,自己溜號了。底下的員工能說啥,他是老闆,他幹什麼都行!
兩人進了蘇遠湛的車,今天這輛車明顯低調好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新藤離工地不遠,幾分鐘就到了。
三人下了車,周盼顯然對蘇遠湛的職業充滿了好奇,問:「小期他朋友,你是做什麼的,剛剛一排人跟著你看著氣派啊。」
周期充耳不聞,隨他們兩閑聊。
只聽得蘇遠湛說:「包工頭,剛剛在催工程進度。」
你就使勁糊弄我姐吧,還包工頭,真會扯皮。
「你們想買什麼樣的房子,我給你們參考參考,這片地也是我當包工頭催的。」蘇遠湛繼續說,活像一個推銷貨物的正經包工頭。
偏偏周盼對他印象很好,接他的話茬:「我們想買個大的門面房,能開個小飯館,還能全家住一起。」
蘇遠湛分析下情況,心裡竊喜,但還是確認了一遍:「你們這是打算全家一起搬來帝都么?」
得到周盼的肯定之後,他就在腦海里搜尋哪裡有適合居住又適合做生意的商品房,最好自己就住隔壁,近水樓台先得月,就算不能一口氣追到手,每天能看到也是極好的。
周期無意間瞥見他含蓄的四顆牙式的微笑,心裡一陣吐槽,真會裝,裝得都快羽化而登仙了。其實不然,蘇遠湛心裡早已露出了四顆牙旁邊的獠牙,打算攻其不備時一口氣把你叼回去。
三人一路走進新藤樓盤的售房大廳,售房小姐無所事事地看著言情小說摸魚,突然看見有人來了,分外熱情,渴望撈一把提成。
新藤樓盤被定為蘇遠湛上任以來最大的敗筆,開發至今,也不見得有多少人買,政府這個時候還沒有計劃在這附近開通地鐵,所以這裡真的是不算好。
偏偏蘇遠湛在新藤這裡花了大手筆,建了一幢幢的商業大樓,就留著出租。竣工到現在,雖然有不少商家入駐了,但還是一片慘淡。公司算是賠本了不少,不過蘇遠湛他不介意,誰能百分百地盈利呢?
售房小姐滔滔不絕地講述他們樓盤的地理優勢,想來想去只能在離學校近這方面下手了,其他真的毫無長處……
蘇遠湛聽完,認真地說:「你們要是真想買,我可以打折的,友情價,反正也賣不出去。」
售房小姐大驚失色,這是他們公司哪個領導,居然知道他們的房子滯銷了。其實也算不上滯銷,但是比同期的房地產真的差太遠了,然而公司也不打算便宜大甩賣。
周期「噗嗤」笑出聲來,難得見他這麼詆毀自己,勉強安慰:「不會的,我看好這裡的前景,所以才選擇這裡的。」他還是比較關心打折的問題,「你能給我打多少,八折有么?」
有便宜來占,不佔白不佔,我還是給他沖銷量的呢。在一個合理的區間里,這個便宜是可以,太多他也受之有愧。
蘇遠湛也深知這個道理,狀似思考了下說:「這樣吧,算你員工內部價,買兩套還有活動優惠。」
「兩套,我買不起啊。」周期本來沒有買兩套的打算。
蘇遠湛努力說服他:「一套住家房,一套店面。店面可以買在這塊商業大樓里。」他指著玻璃圍欄里的大樓模型,「住家房買這裡,兩家很近的。」
周期本打算買一整套,下面一層留著,上面一層留著住人,小飯館就開在小區裡面。可是這樣,人流量就僅限於小區了,沒有什麼大生意可做。
經過蘇遠湛這麼一提議,他動了些心思,真的想在商業大樓里買一套了,將來的那裡會有數以千計的企業在那附近安家,數以萬計的商家在商業大樓里開闢店面。這將是多大的人流量啊,肯定能撈金!
售房小姐在一旁默默圍觀,真的很想提醒一句:「這位先生,我們的商業大樓不賣的,僅供出租!」
蘇遠湛悄悄地給她比了個手勢,她默默噤聲了。不怪她,這男人太有魅力,而且還有可能是上司的上司,不能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