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風雨

深夜的大海退去了它的美麗，變得神秘而恐怖，天空中烏雲密布，別說月亮，就是星星都看不到一顆，一切都顯得黑暗而猙獰。

海風吹起一朵朵浪花，浪濤滾滾的海面之上，一艘雙桅橫帆海船隨著浪花搖擺。

詭異的是，這艘船上明明沒有任何人影，位於船尾的舵輪卻時不時轉動著，好似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掌控著它。

海船進入船艙的入口處掛著一盞油燈，微弱的燈火隨著海船搖擺，整艘船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一種詭異而不詳的氣氛籠罩著整艘船，隨著夜晚海面上升起的大霧，如果不是船上那盞隨時會撲滅的油燈，在大霧中若隱若現的海船簡直像極了傳說中的幽靈船。

烏雲密布的天空中忽然想起了可怕的爆裂聲，像是雷霆在雲中醞釀，又像是有可怕的怪獸在雲中咆哮。

一道道藍色的閃電在天空中炸裂開，照亮了雲層，浪頭越來越高，這是暴風雨來襲的預兆。

海船的主人終於捨得從船艙里出來查看情況，艙門打開，一道人影出現在了甲板上。

在大海上遇到暴風雨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但走出船艙的人卻毫無緊張感，穿著黑色長袍帶著兜帽的看不清樣貌的人甚至有閒情逸緻抬頭欣賞天上的雷霆，微揚的嘴角述說著主人的好心情。

呼嘯聲由遠及近，正在這時雲層中一道閃電炸開，照亮雲層的同時，也讓船上的人看到了一道漆黑的影子像一顆子彈一樣疾速俯衝而下，目標正是這艘船！

這本該是個讓人驚駭的發現，但哪怕那道巨大的黑影已經快要撞上海船了，甲板上的人也依然紋絲不動，像是被嚇傻了一樣。

就在黑影即將撞到甲板上時，卻突然翅膀一扇在空中減速，然後安安穩穩的落在了甲板上，那輕柔的動作甚至沒有為船身帶來太多的搖晃。

掛在艙門邊上的油燈此時也照亮了那突然降臨的黑色影子。

那竟然是一頭漆黑的龍。

不同於東方傳說里的牛頭鹿角蛇身鷹抓的神龍，也不同於西方故事裡的大肚子惡龍，這頭漆黑的龍全長十米，其中尾巴就佔據了一半以上的長度，這讓它的體型在龍族中顯得有些嬌小。

它的全身長滿了黑色的鱗片，背上有著一對翼面多達三對可以摺疊的巨大蝙蝠翅膀，而它的頭和身體看起來像是一隻樣子有些奇怪的大貓，一雙淺綠色的眼睛時而縮小成尖銳的豎瞳時而擴大成可愛的黑色圓眼。

如果有熟悉龍的維京人在這裡，就會立刻發現這是一隻被譽為龍族中最稀有珍貴也最危險聰明的「夜煞」。

這是許多生活在這片大海上的人窮其一生都不能見到其真面目的傳說中的龍。

而此時，這頭夜煞就蹲在甲板上，歪著腦袋看著面前的黑袍人，淺綠色的眼睛里瞳孔是黑珍珠一樣的圓潤形狀，這代表了它此時的心情還不錯，不會傷害眼前人。

這樣的它看起來越發像是帶著巨大翅膀的小貓咪了。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從黑袍下伸出，貼在了這頭夜煞扁扁的還帶了一豎小小的稜角的腦袋上輕輕地撫摸著那布滿鱗片的大腦袋。

「飛的開心嗎？蕾拉？」

手掌下的大腦袋蹭了蹭主人，心情極好的眯起了眼睛，發出享受的呼嚕聲。

主人抬頭看了看越發壓抑的天空，在他的龍回來的這一會兒功夫里，暴雨已經傾盆而至。

這樣的天氣里哪怕是最有經驗的水手都要在甲板上為了船隻不被大海吞沒而努力著，可這艘僅有一人一龍的海船上卻完全看不到那樣的驚險場面，雨水從高空墜落，卻在接近船隻時被無形的防護罩阻擋，在半空中滑出一個完美的半圓弧度，最終流入波濤洶湧的大海之中，連桅杆上的帆布都沒有打濕。

「嗯？」

正準備帶著自己的愛寵回船艙內休息的黑袍人目光掃過澎湃的大海時，卻發現了有一艘個頭比他的船還要大了一倍的海船同樣正經受著暴風雨的洗禮，而與他不同的是，後者此時正面臨著被大海吞沒的危險。

或者說，已經是被吞沒了。

暴風雨中的海浪比船還高，一個大浪拍來，整艘船都翻倒過來，被大海無情的吞沒了。

這個畫面就發生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但如果不是正好有一道閃電照亮了那片天空，在暴雨和海浪的遮掩下，他也不會注意到這一幕。

在視若無睹和搭把手的選擇間，龍主人沒有猶豫太久。

他拍了拍自己的龍：「去看看，如果還有活的就帶回來。」

黑色的龍動了動腦袋後面耳朵一樣的角狀物，展開翅膀，按照主人的吩咐去救援了。

夜煞的飛行速度在龍族中是最快的，而那艘船剛剛才沉沒，大部分的船員還抱著破碎在木板在海面上掙扎，呼嘯的浪花讓他們避免了被鯊魚捕食的危險，但他們也撐不住多久了。

所有人都被絕望包圍，甚至沒人呼喊救命，這種時候呼喊也是於事無補，那隻會白費力氣。

但當一道巨大的黑影從空中呼嘯而至時，還是有人忍不住尖叫起來。

「怪物！有怪物啊！！！」

被稱為怪物的蕾拉在俯衝之後輕易的抓起了一個掙扎不已的落水者，之後又掉頭飛回自己主人的船上。

本來驚慌失措的人們這才注意到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還要一艘船，這下就算是知道那船上盤踞著怪物，也忍不住往那邊游過去了。

在等蕾拉放下救下的人重新回來，這些人雖然還是害怕，卻也在發現這頭黑龍並不打算傷害他們時，不再掙扎不休了。

這艘沉沒的船上原本有三十多人，但其中一些已經葬身大海，最後被救上船的只剩下十來人。

剛剛劫後餘生的人們虛脫的倒在甲板上，其中一位看起來是他們的領頭人的金色短髮男子扶著自己的妻子朝船主人道謝。

「非常感謝你救了我們，尊敬的閣下。」

劫後餘生的人們並沒有放鬆下來，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人看起來和他的寵物一樣神秘而又危險，而這艘船上的奇異也讓他們不敢放鬆警惕。

但該有的感謝卻依然要說的。

黑袍下的人透過兜帽的邊緣打量著說話的金髮男人，一邊不緊不慢的道：「舉手之勞而已。」

「不論如何都要感謝閣下的幫助，請務必讓我們報答您，阿倫戴爾也將永遠歡迎您。」金髮男子，也就是阿倫戴爾的華特國王慎重的表示了自己的謝意。

竟然還是一個國王，這可有點出乎船主人的意料。

不過就如他所說的，救人只是舉手之勞，並不在意會有什麼回報。

拋開這個話題，黑袍人朝面前的金髮國王道：「我的船艙大概不能招待你們這麼多人，所以只能麻煩你們在甲板上休息了,底下的廚房可以給你們使用，我想你們需要喝一些熱湯。」

此時雖然是夏季，但這裡的夏季短促而涼爽，月平均氣溫在10℃以上，最熱的時候也不超過20℃，所以就算是白天的時候也需要穿上一兩件衣服才足夠保暖，而夜晚的溫度只會更低，更何況這些人之前都掉進了冰冷的海水中，這會兒怕是又冷又餓了。

黑袍人盤算著自己的船艙里有沒有多餘的毯子可以分一些給他們，既然已經救了人，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雖然面前的救命恩人看起來還是很古怪，但他親切的態度還是讓華特夫婦等人十分感激。

「非常感謝你的慷慨相助，」因為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華特感激的話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閣下？」

「伊萊，我叫伊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