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面見(修)
這天任思眠照常吃完晚飯去後花園轉了幾圈,回來坐了許久,沈珏還是沒來。
她只好托腮坐在桌邊兩眼放空地發獃,又等了好一會才等到那位老大。
任思眠還沒來得及起身,他就已掀袍坐下了,索性她也懶得起來,只抬手給他倒了杯茶水。
「這是太醫院的劉醫女,日後她便跟著你罷。」
這時任思眠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跟了位女子,身上穿著似是太醫院制服,那女子上前了兩步,對任思眠福身行了一禮,輕聲請安。
她一頭青絲全被挽起,有幾分英氣,臉龐乾淨,周身氣質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任思眠第一眼覺得還不錯,欣然接受。
而且既然是沈珏找來的人,她也不必多問。
沈珏看到她點頭,示意劉醫女退下,執杯抿了口茶,淡聲解釋,「之前是我思慮不周,有醫女在你身邊也方便照料你的身子。」
「王爺費心了。」
任思眠笑著道謝,這樣很好,以後她就不用尷尬地面對沈珏了,應付他可是很累的好不?
兩人正說著話,杏兒端著葯福身進來提醒:「王妃該喝葯了。」
說完放下藥碗就退了出去,留下一臉菜色的任思眠。
這幾日杏兒像個老媽子一般地監督她喝葯,總是一副你不喝我就哭的架勢,一日兩碗,喝得她一聞見這藥味臉就綠了。
偏生她還沒法反抗,身邊的人都像沈珏的眼珠子一樣盯著她,她一有不喝葯的念頭就被掐死在搖籃里,簡直心裡苦。
這婚事還是她「自己」強求來的,所以也怨不得別人。
沈珏悠然地品著茶,見任思眠遲遲沒有動靜,出聲提醒:「再不喝葯涼了可就失了藥性。」
任思眠撇嘴,不得不端起那碗黑糊糊的葯一飲而盡,一碗葯下去彷彿都灌到了嗓子眼,她放下碗忙不迭地塞了個酸梅到嘴裡。
沈珏倒是第一次看閨秀這麼…豪邁…的喝葯,「你平時都這麼喝葯?」
「對啊,不然怎麼喝?」任思眠不解,不然用鼻子喝?
「嗯,不錯。」和她吃飯的架勢倒頗相似。
他這話裡帶有明顯的輕笑,任思眠反應過來,臉登時紅了,嘴硬地反駁,「沒聽說過長痛不如短痛嗎?一口一口喝我的舌頭就不用要了!」
說完還小聲嘀咕:「還不是你開的葯那麼苦。」
沈珏挑眉:「哦,這麼說,倒是怪我?」
某人抬頭暼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不過那滿眼的「就是如此」已足夠明顯。
炸毛的小姑娘十分可愛,他側手將酸梅子的小碟子往任思眠那裡推了推,「真的那麼苦?」
某人聞言狂點頭,趁機揪著袖子裝可憐:「所以能不能不喝了?」
「可以。」
「真的嗎?!爺你真的是太好了!」
「是該換另一種了。」
「……」
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
「時候不早了,爺早點休息吧。」任思眠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和這個人一起呆下去了。
「夫人今日還未施針。」某人無視逐客令。
「不是有醫女嗎?」所以不是應該沒你事兒了嗎?
「第一次總得先看看她的手法如何。」
「……」人可是你選的大哥啊喂!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補充道:「太醫院只兩個醫女,另一個回家探親了。」
任思眠微笑臉:「王爺英明。」所以她是不是應該擔心一下她的人生安全?
好在劉醫女用事實證明了一把她的實力,也就「愉快」地從御用醫女成了某人的專用醫女。
不管怎麼說,雖然嫁進端王府並非任思眠的意願,可就目前的情形來說,除了繼續安於現狀當她的端王妃,她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雖然侯爺夫婦寵她,可這御賜的婚事豈能說反悔就反悔?她也不能拿素安侯府人的性命開玩笑。
再說沈珏話也放那兒了,正合她意,有大腿伸過來不抱白不抱,而且就目前來看,他對她這個王妃確是算得上不錯了。
那麼,問題就來了。
她吃沈珏的,喝沈珏的,享受著身為端王妃的待遇,那端王妃的該面對的事情她也得去做。
任思眠收回凝重的表情,喚了雲旗她們三人進來。
「給我梳妝,我待會兒要進宮面見皇后。」
早上任思眠還沒睡醒就被杏兒從被窩裡拉了起來,說是宮裡來了旨意,皇後娘娘宣她入宮覲見。
頓時讓她的睡意少了一半兒。
可能是因為之前被小說洗腦,裡面對於皇宮的描寫都有些可怕,進宮就要事事謹慎,稍不留神就會犯錯,弄得任思眠一聽見要進宮就有點緊張。
這麼突然就要她進宮,她努力搜索了一下記憶,發現原身對於皇宮的記憶很少,她也只是在成婚第一天同沈珏一起入過宮,且那時不敢多說話,頭都抬得少。
只記得皇後娘娘宮裡的點心沒有貴妃娘娘宮裡的好吃?
而沈珏還在上朝沒有回來,她連個求助的人都沒有,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首先進宮的禮儀規矩是不能出差錯的,還好基本的禮數原身還是清楚的,而儀容就交給這雲旗她們幾個了,畢竟之前就是在宮裡伺候的。
三人二話不說,很快給任思眠搭好了衣服妝容,分工合作動起手來。
雲旗手很巧,動作飛快地挽了一個墜馬髻,沒有佩金色的首飾,反而搭了碧玉的簪子,同色的耳環。
看似簡單,卻又透著精巧大氣。
任思眠的皮膚天生白嫩剔透,但為了顯得年齡不那麼小,雲錦還是給她淺淺上了層粉,一邊忍不住讚歎,「王妃娘娘皮膚真好。」
任思眠聞言笑笑,原身底子確實不錯。
一旁雲旗暗暗觀察了任思眠的神色,見她並無不悅,才放下心來,又給雲錦使了眼色示意她別多話。
她們三人是一同從宮裡出來的,一進府就被分來伺候新進門的王妃,這位王妃年紀小,平日里看起來也很好伺候,但身邊早有了杏兒,也鮮少讓她們近身伺候。
這回,好不容易能有個機會,可不能惹了她不快。
雲錦接收到雲旗的眼神,暗中吐吐舌頭,不再說話。要她說雲旗就是太過謹慎,這位小王妃看起來人很好啊。
不過三人中雲旗最穩重,她們也會聽她的。
而任思眠只想著呆會兒進宮要注意什麼,並未注意到丫頭們的這些暗中交流。
半個時辰后。
因為馬車只能停在宮門口,侍衛查了腰牌之後,早在一旁候著的宮女就引著任思眠往皇后所住的正寧宮去了。
如今的皇后姓許,父親是許國公,早年跟著先帝南征北戰一同打江山,一直頗受聖寵,也是因為先帝在世時曾金口玉言地對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說過,若立太子妃,必為許家女。
才有了後來的太子妃許氏和現在的許皇后。
有了這番先例,許家女兒養得愈發金貴,臨京許多達官貴人以取得許家女為榮,就連和國公府遠得八竿子打不著的也在此範圍之內。
故而一杆子打下去,朝中十個官員有八個的家中女眷與許家有關係,許家在朝中的勢力可想而知。
任思眠的好友許柔慧就是許國公府的嫡女,是當今皇後年齡最小的妹妹。
皇宮很大,比任思眠想象中的還大,而且風格也不是北京故宮那樣的赤瓦高牆,宮殿普遍建得都不是很高,且分佈不一,彎彎繞繞的很多。
她已經快數不清自己跟著領路的宮女轉了幾個彎兒了,終於看到了正寧宮三個字。
再次向杏兒確定了自己的儀容沒有問題,任思眠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囑咐了杏兒在殿外候著,才抬步向主殿內走去。
正寧宮自殿門口就被細緻地鋪了柔軟的地毯,腳步踩在上面完全都沒有聲音。
殿中主位上坐著的便是許皇后,一身華貴精緻的鳳袍穿著很顯氣勢,同樣繁複的髮型與一絲不苟的妝容都讓她看起來十分有皇后的威嚴。
任思眠走近,屈膝行了一個大禮,「恭請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好孩子,快起來。」許皇后笑著讓她起身,迭聲吩咐宮人賜座上茶水點心。
「謝娘娘。」由著宮人扶起來,任思眠這下才近距離的看清了許皇后,臉上的妝容很厚重,姿色不算出色,可長期處於上位者的那份氣度卻讓人有些不敢和她對視。
「本宮之前聽說你不慎落水,甚是挂念,又想著讓你多將養幾日,這才找著機會找你進宮來看看。」
許皇后說著,拉了任思眠的手上下打量了她幾番,「本宮瞧著你氣色還是不太好,還是要好好補補。正好本宮這裡還有一些滋補的物什,待會兒回去都帶上。」
「多謝娘娘挂念,思眠身子已無大礙。」臉色不好多半是嚇的。
任思眠雖然有些受寵若驚,不太習慣許皇后這般熱情,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回道。
而許皇后見她這般樣子,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拉著任思眠話起家常來。
只不過才說了幾句,就有宮人進來稟報,說是貴妃娘娘那邊的人過來了。
任思眠有些錯愕,望向許皇后,她的臉上不見異常,甚至笑容都沒有少一分。
「本還想多和你說幾句話,看來有人已經耐不住了。」許皇后拍了拍任思眠的手背,倒像是真的惋惜兩人話還沒說完,「好孩子,本宮瞧著你十分歡喜,日後可多進宮來陪陪本宮。」
「謹遵娘娘教誨,日後定會多來看望娘娘,只怕擾了娘娘清凈。」任思眠垂首又是一福,才退了出去。
許皇后若有所思地望著任思眠走出去的身影,眼底如墨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