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約定

「你這女娃子咋就這麼笨？」在病房外聽了不少的女大夫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那女人分明是哄騙她，這得多笨還把兜底都送了出去。

張靜心笑了笑，「謝謝大夫，我留了張嘿嘿。」這是她回來后收到第一份好意和關心，心底暖暖的。

「還有救。」女大夫看著張靜心沒心肝的笑著，嘆道。

「我給不給她都會想法子弄了去，還不如直接給了她，還能留下些。」張靜心毫不在意的說著，她說的是實話，她兜里的錢票是保不住的，李幺妹剛沒和柱子娘計較，怕也有打著她兜里的主意，她平時可沒那麼好說話。

「看得明白就好。」女大夫檢查完沒再說啥開始收拾病房，她除了能幫張靜心留在這多養兩天，其他的啥也幫不了，在這時候，她家也過的艱難，像張靜心這樣的情況在h國還有很多，聰明些的才能活命。

看得明白，她張靜心到現在也沒看明白，她心底的仇恨叫囂著恨不得分分鐘撲過去撕了李幺妹，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裝著自己最恨的軟弱，活在人們面前，她自己好恨，可是她不能，出不了大槐村她還得留在古家，李幺妹照樣可以捏著自己。

扮豬吃老虎，張靜心覺得現在最適合她了，沒有獠牙也能戳痛敵人的心。

「大夫，一會兒我能出去么，想買些吃的。」看著女大夫同情的眼神，張靜心有些臉紅，這離晚飯還有一會兒呢，可她想出去找找機會，黑市她只知道大概的地方，但具體在哪兒還真的不清楚。

「早些回來就行，回頭俺和護士交代下。」女大夫交代完就出了病房。

張靜心起身把病房門關上，換上件褐灰色土布褂子，裡面穿了兩件上輩子的內衣，胸前鼓鼓的，甚是壯觀。她身子瘦小，想了想又在裡面加了件衣服，看著沒那麼單薄才罷手，這會兒天氣熱，悶的她臉紅撲撲的，忍著炎熱閉著來回走動的護士出了病房。

鎮上人不多，三三兩兩的走動著的差不多都是和她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身穿綠色軍裝，胳膊上戴著紅袖章，這身標配在這時代是自豪的，是無所畏懼的，是可以打倒一切的，再加上鬥志昂揚不怕熱不怕渴的不停奔波精神，讓張靜心-心猛縮了下，她差點忘了這時代的動蕩，見到紅～衛～兵讓她腦中靈光一閃，上輩子離開時路過鎮上他們正在批=斗一位挖shzy牆角的人---牛三根。

牛三根是在75年被抓批=斗至死的，在這計劃經濟的年代，有些膽大的早就開始投機倒把，私下買賣了。而牛三根就是其中青口社區做的最大的那個，聽說上面有人，好似在75年那時候上面的人倒了，他也跟著倒了霉。

半斤糧票在國營飯店換了五個蔥肉大包，這麼些是她兩日的伙食，本來若加上李幺妹拿走的，也夠了。但事實上她只有手裡的五個包子，看了眼手裡的包子，張靜心目光一沉，決定找牛三根。

牛三根這人住在青口社區城南街口邊上，是鎮上紡紗廠的職工，住在那一片兒的幾乎也都是紡紗廠的人，現在正是下班時間，她的機會來了，蹲坐在街口樹下看著三五成群回來的人，張靜心站了起來。

牛三根剛要關上房門，就被一隻手給擋住了，一愣就聽到粗啞的聲音，「大哥，俺有貨，你要不要？」

牛三根猛地扯過張靜心關上門，單手死死的勒著張靜心的喉嚨處，冷聲道：「誰讓你來的？」

「我是大槐村知青點的知青張靜柔，我們弄了些東西，村裡的清水大哥說你這收，比收購站給的多。」張靜心差點喘不過氣兒，憋的難受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沒命，這和她想的一點都不一樣，不是都說牛三根只要有貨都收么，咋會這樣？

「古清水？」牛三根疑惑的問。

張靜心點了點頭，她知道古清水有貨會送過來，當初她和古淮山離開就是他送的，看到被紅=衛兵圍著批=斗的古清水還嘀咕了兩句，她聽的很清楚，當時古淮山還教訓了古清水兩句呢，她不怕牛三根問，反正名字不是自己的，張靜柔欠她的，就當先收些利息好了。

牛三根眼底的冷意退散了不少，他沒見過如此傻的人，嚇一嚇啥都往外說，知青點咋讓這女娃出來？想了想牛三根鬆手放開了張靜柔，古清水給他提供了不少好貨，知曉的人沒幾個，看著面前手無縛雞之力的張靜心信了三分。

「你有什麼貨？」

「野豬。」

聽到野豬牛三根心底一驚，這東西可不好弄，這附近山林也沒怎麼出現過，這女娃和知青點的知青還有點能耐，東西是好東西，但是這天氣存下來也不容易，她來這兒怕有一會兒了，那肉還能吃么？他得好好想想。

「四頭野豬，昨晚弄到的，我們...不會殺。」見牛三根沒再問，張靜心有些急。

牛三根有些心驚，四頭野豬！這到底怎麼弄的？

「野豬在哪兒？」

「牛三哥，我們想要些東西，能換么？」

「俺得先看野豬才行。」

「可以，但要天黑后才行，四頭野豬牛三哥全要？」她怕牛三根吃不下這麼多，夏日天氣熱，肉容易壞，買的不多，她也沒打算全賣，留著些自己吃。

「得看情況，你們需要啥？」

「水缸十個，鐵鍋一個，菜刀一把，炭火爐一個，當然有碳的話也要些，還有鹽油米有多少都要

，不知牛三哥能不能弄到。」張靜心有些臉紅，實在是她需要的東西太多，太窮了，只能用手裡的野豬換了，出去弄這些東西，也要些風險的。

「東西雖多，但也不難弄，看過貨后，俺會按照物價給你折算成現金。」牛三根想著，若是他們手裡真有四頭野豬，又從他手上弄了這麼些東西，倒騰下他也能賺不少，看著可行，但首先得看過野豬再說。

「牛三哥啥時候能弄到東西？俺這就回去讓他們準備。」

「你要的東西，俺得要花些時日，今晚先看野豬，這天氣可放不住。」

「那晚上九點，鎮上衛生所後面有間廢茅屋，我們把野豬放那兒。」那裡人少，衛生所後面黑漆漆一片，白日都沒人去，更何況晚上，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隱藏地方。

「那兒？」牛三根對衛生所後面的茅草屋並不陌生。

「有問題？」張靜心裝作不解的問，她心裡清楚每月十五那裡都有交易，且是青口社區這邊黑市交易的最大場所。她說出這地方，一是為了自己方便，二嘛，就是給牛三根提個醒，她不是啥都不知的女娃子，別太小看她，那裡怕現在除了那幾個換貨倒賣的沒人知曉。

「沒有，晚上九點見。「牛三根露出斑黃的牙齒，對著張靜心笑，心想這這女娃子背後定是有人了，且還是挺厲害的，連他們換物點都知曉。

此刻張靜心～心底一陣惡寒，不禁嘀咕著：這傢伙賺了不少在這一片倒貨的，咋就不知買牙具刷刷牙呢。

張靜心從牛三根家出來時剛好下午六點半，還有兩個半小時，身上沒錢的她也沒再轉悠，閉著人群就往衛生所里走。

「珍珍，我剛問過大夫了，明天觀察下，沒問題後天咱們就可以回去了。」楊鐵九從病房裡走出來迎著剛從食堂打完飯回來的張珍珍開心的說著，他在這小衛生所里呆的快要發霉了，現在終於可以回去了。

「真的？」張珍珍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滋味，她不想回去，一回去就得面對楊家的一眾人，一想到他們回去后打量自己的目光，她的身體就忍不住顫抖著。

「珍珍，怎麼了？」楊鐵九有些奇怪張珍珍的反應，她不是應該也開心么，忽而一想兩人來這的目的，心就一抽，他快忘了媳婦兒的心結。

「沒事兒。」張珍珍也沒掩飾自己的失落，有時候在男人面前逞強或者耍心機是愚蠢的行為，她張珍珍要的是楊鐵九的心疼，讓他明白此刻自己的心，是怕的，回楊家張珍珍赤-裸-裸的告訴楊鐵九她怕，孩子從來不是她一人的問題，曾經她也有過孩子不是么。

「別擔心，有我呢。」楊鐵九低聲保證，在衛生所他們還要注意些，若在病房他早就衝上去抱住柔弱的媳婦兒，好好的安慰一番了。

張靜心看著向自己走過來面熟的兩位，心底詫異極了，這兩人不在m省軍區呆著，跑到這兒來幹啥？

「可是孩子.....」張珍珍欲言又止的想說孩子的問題該怎麼辦？她心底清楚楊鐵九這輩子不可能沒有孩子，他想，楊家也會允許他這麼做，他是這一輩楊家唯一的男丁，若他還有其他的兄弟，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守著他，可是她要或者她能這麼自私嗎？

若張靜心知曉她心底所想，說不定會好心的告訴張珍珍：姐，上輩子你就是這麼自私，拖著楊鐵九一輩子，直到我都死了，楊鐵九死了，你還好好的活著呢。一聽孩子，張靜心猛然想到這兩位上輩子可是為了孩子和楊家鬧騰了半輩子，直到楊鐵九掛了才罷休。

張珍珍，京城張家的大小姐。

張靜心想到一個主意，她上輩子是產科大夫，對不孕不育的專註，來自上輩子她自己也不能生育的痛，想幫助和自己一樣可憐的女人。沒孩子的痛她最是了解，張珍珍此刻就像上輩子的自己，只是最後自己選擇了放手，而她選擇緊緊抓住不放，她們很像--活得都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