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一百零一章 抉擇

102 第一百零一章 抉擇

?他頓了頓,見程空神色陰鬱,這才又道:「我後悔當初鼠目寸光,竟以為大阿修羅王便是人生至高……程空,我們的眼光,只怕要放得更高遠才是。」

他如今第八輪真知輪修行不過略有小成,再不是苦苦強撐的三脈輪庸才。往日最巔峰的實力亦不如眼下一半,也難怪這修行之法被天人封禁。

再假以時日,縱使緊那羅王再臨,也休想再毀他道種。

是以再說起大阿修羅王時,也多了幾分底氣。

程空垂了眼瞼,片刻后才應道:「原來王上也有所察覺。」

沈雁州道:「修羅界分割四域,立四王各自為政,又不容許父業子承,非要代代爭奪阿修羅王印。如此一來,王座根基淺薄,世家處處擒肘,內亂不休,少有人修為臻至九重天、登天人道。看著倒像有意為之。」

他合目回憶,當初飛舟誤入人間道、畜生道,他雖然險些魂殞人間,到底因禍得福,非但悟出了真知輪,更大開了眼界,還尋得了兩尊封印香爐。

人間道壽數短暫,無人修道,亦無妖魔鬼蜮。然而好鬥的天性銘刻於魂魄之中,人族彼此廝殺死斗,流的血只怕不比修羅眾少。

畜生界……則是昏聵混沌,人族被當做畜生飼養,用途卻不明——總不會殺了吃肉。

再加之當年依靠准提神木潛入一次地獄界、為救子民前往一次餓鬼界,如此算來,沈雁州竟已踏足五界,只差登天人道、入天人界了。

依他之見,若是修羅眾大軍集結,地獄界夜叉眾尚能稍作抵抗,其餘四界眾生則儘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可見修羅眾的實力,縱使在五界之中,亦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

恐怕這才是天人界執意要設置修羅四域、分封四位阿修羅王,不容許修羅眾統合的根本理由。

程空緩緩抬起眼瞼,凝目注視,既覺得眼前人陌生,卻又以為合該如此。

沈雁州從來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物,被欺壓到泥濘中時便有問鼎阿修羅王寶座的志向,如今進一步實力壯大,又再度催生更為遼遠的野望。

程空只擔憂沈雁州野望太過膨脹,諸多追隨者遲早跟不上步伐,最終只剩他高處不勝寒,孑然登天。

沈雁州既然看透格局,對七世家的刁難便愈發不放在心上,應對手段十分強硬。非但擺明了袒護沈月檀,更趁機安插親信,排除異己,一時間朝堂人心惶惶,山雨欲來。

沈月檀自那日與沈雁州不歡而散,靜心回想,便後悔得緊。然而他兩世為人,雖然年少時隱忍蟄伏,深藏的性情卻依舊倔強剛硬,少有認錯的時候。如今被沈雁州無端責備,愈發覺得委屈憤怒,更難低頭。

竟就此僵持了數日。

以至險些釀成大錯。

五日之後,情勢突變,公孫光遇刺身亡。公孫氏上下悲痛欲絕,勢要捉拿兇手。

經過層層抽絲剝繭、盤查訊問,竟查出真兇是沈月檀。

初聞公孫光死訊時,沈月檀驚得手中白玉藥瓶落地,摔得粉碎。

他與那少年相識短暫,相知卻甚深。公孫光雖然年幼,天賦卻是出類拔萃,又耐得寂寞,肯靜心鑽研。若假以時日,此人於煉香一道上的成就,非但沈月檀望塵莫及,恐怕能超過當年的華承,練成九重香。

是以沈月檀與他惺惺相惜,平輩論交,十分欣賞。

得知公孫光被軟禁時,沈月檀略有猶豫,是否要插手此事。只是一則公孫判也錯信族人,說起時神態輕鬆,不欲外人干涉;

二則沈月檀亦高估了諸世家的良知與底線。縱使煉香一道已然沒落,然而公孫光與他們同一個姓氏、血濃於水,且又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斷不會被當做棄子。

然而,沈雁州步步緊逼,修羅九司殿主之位,已有過半落入其手中,七世家同氣連枝,決意爭個魚死網破。公孫一族亦非鐵板一塊,竟令小人趁願。

同族之人,為了栽贓對手,竟能狠毒至此。原以為問道宗沈氏是個敗壞腐爛的特例,卻想不到無論哪個姓氏墮落起來,著實難分伯仲。

沈月檀只覺寒氣自心底深處往四處擴散蔓延,連後背也察覺到涼意。他既悲痛那小友早夭,又懊悔己身大意,錯失了援救良機。思緒激蕩時難免脆弱,便心想以大事為重,不跟沈雁州置氣了,左不過低頭道歉而已。待諸事了解,再同他好生算賬。

他怔忡失神,一旁錦衣華服的小胖子卻急得六神無主,上前抓住他衣袖,嚎哭道:「殿主,沈殿主,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嗚嗚嗚嗚……」

這消息正是這名喚蔣翀的小胖子帶來的,沈月檀略有印象,這小胖子修為稀鬆平常,運道卻好得驚人,當初落入餓鬼界,最後也平安返回了。

蔣翀與公孫判交好,待得知消息,公孫光被殺、公孫判又被家中關押,便接著與公孫氏上上下下相熟的機會,偷偷前去探望。

不料甫一見面,公孫判便托他去向司香殿主求救。

蔣翀起初不解,說道:「你傻了?伯父都說小光是被他暗害的,你竟去求他救命?公孫胖你放心,我這就回去求我大哥……」

公孫判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之大,令蔣翀連連呼痛,「你若要殺我,便只管去求你大哥。你若想救我,就去見沈月檀。蔣翀,我如今性命就在你手中,是死是活,在你一念之間!」

蔣翀何曾經歷過這等事,一時間心亂如麻,然而他到底依賴兄長慣了,只覺天底下再多難事,只需叫一聲大哥救我,便能諸事大吉。是以還當公孫判是擔憂蔣翊不肯援手。便再勸說他幾句,「你……你別急,只要我求求大哥,他定然不會袖手旁觀……我大哥最疼我了……」

這容姿昳麗的青年,素來高傲驕矜,短短几日卻瘦得脫了形,一雙眼彷彿佔據半邊臉,臉色憔悴慘白,唯獨目光格外灼亮,彷彿燎原之火。

他先前反抗族長,被行了家法,又被故意擱置拖延治療,如今傷重未愈,說幾句話都氣喘吁吁。卻仍是執拗般盯著蔣翀,啞聲道:「二傻子,你不懂。我親眼看見七堂叔動的手,爹和娘分明知情,卻只是罵我衝動糊塗,分不清輕重。」

他呵一聲冷笑,面色突然猙獰,駭得小胖子往後一縮,「你幼時想必也聽先生教過,一己之身為輕,合家之利為重,可是憑什麼?小光不過是不肯順著他們的心意扯謊罷了。既然不能用,置之不理便是。又不是家族存亡的危機……何至於要他性命?身為旁支……就合該命如草芥?連爹和娘——都——」

公孫判說得嘶啞,一連聲地咳嗽,噴出一口血來,半數濺落在蔣翀銀白的衣袖上,宛若赤紅游魚。

蔣翀駭得嚶嚶直哭,忙道:「公孫胖你莫氣,我、我去求沈殿主便是!」

過後當真尋到了機會,求到沈月檀跟前來,連同公孫判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分說得清楚。

沈月檀任那青年扯著袖子抽抽噎噎,垂眸思索了片刻,這才沉聲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公孫光到底是受我連累……斷不能令公孫判也步了後塵。蔣二公子放心,我必不會袖手旁觀。」

他復又問道:「你來見我前,可曾泄露行跡?」

蔣翀拍著胸膛道:「殿主放心,我行蹤隱藏得極好,連貼身小廝都瞞住了,我哥一點也不知情!」

沈月檀暗嘆,蔣翀的兄長蔣翊乃是黑曜軍統領之一,以這小胖子的能耐如何隱瞞?不說還罷了,如今看來,只怕早就露了行藏。

這一來便事不宜遲,他將那小胖子趕回家中等消息,又命劉崇前去傳侯贇前來、劉昶為首的侍衛守在門外。隨後進入密室,點燃了請神香。

乾達婆王神色一如既往溫和,柔聲問道:「第二識所剩無幾,你所學仍不足,若此刻用了,往後前路乏人指引,也不知要經歷多少挫折。若是誤入歧途,錯失大道,如何是好?」

沈月檀面露猶豫,然而遲疑不過幾息,便暗暗握了拳,低聲道:「悟道在我,不在指引。如今事急從權,我要救人性命,還請乾達婆王借我神力。」

乾達婆王幾不可聞低嘆,「果然如此。若換了阿朱那王子,此刻也要選救人……我便借你神力。沈月檀,如今一別,修羅界中再難相見,往後大道修遠,你好自為之。」

沈月檀輕輕一笑,亦行禮應道:「來日再會時,願閣下得償所願。」

他便執佛牌在手,出了密室,往司香殿深處匆匆走去。

司香殿後殿庭院深處,有一座依山而建的高聳閣樓,戒備森嚴,尋常人等不可入內,是殿主閉關的重地。

沈月檀上到第九層,其大殿中空空蕩蕩,唯有地上一個十丈的銅盤佔據了中心位置,銅盤上頭嵌著繁複的符紋,形成一個團團圓圓的圖樣。然而仔細一看才能辨別,那符紋並非以銅料鑲嵌其上,而是香藥粉末壓實而成的巨大刻香。

沈月檀將佛牌放置在刻香正中的空隙之中,純以道力,將那符紋自兩頭引燃。

淡若無味的香氣隱隱生成,整個符紋頓時變得剔透錚亮,彷彿燒得融化的鐵水順著凹槽流動,煥發出奪目的金紅光彩。

沈月檀又啟動機關,四周牆壁隆隆作響,房頂與牆壁竟分為八片往四周裂開,宛若優曇花開放一般,將這刻香巨陣徹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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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重生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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