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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景文昊起身站在床邊,道:「肚子還脹氣么?」
黎晰一下子又想到了午膳時狼吞虎咽的自己,覺著不好意思,搖搖頭,道:「不脹了。我,我以後不吃那麼多了。」
「傻東西,喜歡吃就多吃些,不礙事兒,我待會兒讓人給你做兩個助消化的膳食來吃,省的你沒個度,把身子吃壞了。」景文昊以為黎晰是吃太多,身子不利索了,臉色才不好的。
黎晰深深覺得景文昊這是嫌棄自己了,便急著說道:「不會的,我,我真的不吃了。」
景文昊看在眼裡,全把這個當作是黎晰發的起床氣了,也不多問,只是在旁邊的架子上幫黎晰將衣服取了過來。
黎晰見著眼前的衣服,默默起身,下了床,呆若木雞地讓景文昊給自己穿上了衣服。
「走吧。」景文昊見著黎晰一直悶悶的,心道一定是悶著了。
「去哪兒?」黎晰還是獃獃地問道。
「帶你去泡溫泉。」景文昊無奈揉了揉黎晰的頭。「傻東西,睡糊塗了么?」
黎晰眼睛頓時冒出星星了,一臉不可置信,望向景文昊:「皇上,皇上不是說不能去了么?」
「傻東西。」景文昊看著黎晰的表情,心中頓時輕鬆了,心道這小東西果然是嫌悶了。
嘉德行宮的特色之處就在於他的溫泉並不是引過來的,而是就地取材。所有的溫泉都在行宮后的半山上,當初先皇喜歡這裡的很,並沒有做什麼大的變動,只是在每個池子旁邊修了些亭台,供休息,飲食之用。
景文昊想讓黎晰消食,便沒有叫馬車,而是牽著黎晰的手,就這麼往半山走。
此時正好回春了,一路上各式小花開的正艷,黎晰於一株海棠樹下駐足,連帶著景文昊在那樹下站了半天。
「喜歡海棠?」景文昊見著黎晰移不開眼睛的樣子,心癢的很,「回去讓人在芷苒殿多種幾株好不好?」
黎晰點點頭,猶豫半天,還是摘下一朵,放到景文昊手中。
景文昊不知此為何意,卻還是好生收著,道:「回去就讓人去西州運些海棠過來,到時候,你日日在芷苒殿就能看到。」
黎晰只是微微點頭,並不說話,因為方才他已經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以後要變回那個處事泰然,置萬事於無物的偏偏君子,並暗自為自己擬定了幾條規矩。首當其衝,便是視皇帝寵愛於無物,不大喜大悲。
所以當景文昊做出那個為黎晰收集這天下間最好看的海棠花的決定,然後期待著黎晰會撲到他懷中說一聲:「皇上真好」的時候,他卻只得到了一個淡淡的點頭。景文昊只能安慰自己,黎晰大約是走路走累了。
後山總歸不太遠的,不多時,兩人便到了湯池旁。
景文昊知道黎晰臉皮薄的,早早讓人準備好了東西,便退開了,想著今日乾脆自己為黎晰服務了。結果當景文昊的手搭上黎晰的腰帶時,被黎晰毫不留情地拉開了。
景文昊心想著黎晰一定是不好意思了,便貼上了一張笑臉,道:「乖,此處就只得我們兩人。」
然而景文昊的這一行為只換來了黎晰的一個背影,加上一句:「皇上自重,我自己可以。」黎晰對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這是方才他為自己定下的第二條跟第三條規矩:不可越過祖制,凡事由皇帝幫自己做;不可太過放浪形骸,要稍顯內斂。
這一次換景文昊呆若木雞,半個時辰之前這小東西可還是在自己懷裡喘息,乖的不行,怎麼突然變了副模樣?
景文昊思索的這段時間,黎晰已經脫了衣服,赤著上身,下了湯池。剛入春,山中的空氣還冷著,方才脫下衣服,身上就起了一層密密的雞皮疙瘩,而踏入溫泉的那一刻,一個激靈之後,渾身都舒爽了。
即使是舒服到骨子裡了,黎晰還是時時刻刻想著自己方才立下的君子規矩,並不表現出來,只是自己默默坐到了泉眼處,感受那股熱浪。面上仍是遵守著自己定下的第四條規矩,識大體,不可驕奢淫逸。
景文昊三兩下剝了衣服,跟著黎晰到了池子里,捉住黎晰的手,問道:「喜歡么?」
黎晰知道自己反抗也沒有用,便任由景文昊將自己的手捏著,而自己只是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幅度還很小,因為他得遵守君子規矩第五條,君子當彬彬有禮。
黎晰的反應如同鋼針扎進了景文昊的心中,景文昊開始反思,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么?難道是自己方才回應不夠?還是因為到了露天的地方,換了環境,黎晰不適應了?種種思考下來,景文昊決定,加倍厚臉皮地貼上去。
所以整個泡湯的過程,景文昊持之以恆,將自己推向黎晰,而黎晰卻一次次用「自重擋了回來。」
最後景文昊使出了自己的絕招,不顧黎晰反對,將黎晰一把拉入自己懷中,親的七葷八素,又上下其手,果然懷中人的反應開始變了。
好一陣后,景文昊滿意地將人放開,自信滿滿等著黎晰伏在他身上,然後嗔怪他,然而景文昊發現,一吻畢后,不過多時,黎晰便自覺回到了自己方才的位置。除了臉上的紅暈,黎晰的表情,彷彿方才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景文昊鬱悶了,暗自思忖是哪裡出了岔子,卻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跟黎晰聊著。
黎晰揉揉眼睛坐起身來,懵懂懂的看著景文昊,癟了嘴,道:「皇上該早些叫醒臣的,都過了晚膳了。」
景文昊以為黎晰這是睡久了,被吵醒,生起床氣呢,便伸手幫他攏了攏頭髮,柔聲哄著,「是不是餓了?我們進殿就宣膳好不好?」
黎晰還是懵懵的坐在一邊,道:「皇上都餓了一天了。」說著還將手撫上了景文昊的肚子,揉一揉,自說自話著:「都癟了。」
景文昊看著黎晰這副模樣驚呆了,想著這人原來睡懵了的時候這般得意。立馬將人摟了過來,吻了上去。
黎晰慢慢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是做了什麼,此刻又經受著什麼,好一會兒才從景文昊懷中掙扎著出來,紅著臉自己下了馬車,甩開景文昊回內殿了。
景文昊不知這用毒跟行醫的差別在哪兒,不過第二日那些人回來稟報情況的時候,那些所謂重症的病人情況都有所好轉了,而其他人更是恢復了生機。
三日後,太和殿內。景文昊坐與書桌前,旁邊站著的是內閣的一堆閣老,正說著今屆春闈一事。
外頭忽傳黎永求見,景文昊長吁一口氣,宣了黎永覲見。
「臣參見皇上。」
「黎大人免禮,此時進宮,可是案子都結了?」黎永昨夜就差人送了密函過來,此時一問,不過是做個形式罷了。
「回皇上,珍妃一案已無疑點,珍妃派自己的宮女臘梅謀害皇后一事,證據確鑿。其父與祖父在這其中斡旋的證據也已經全部掌握,臣遞交皇上,如何定罪,請皇上定奪。」黎永雙手奉上幾碟文書,安公公一路小跑著接了過去,將文書放在了景文昊跟前。
景文昊隨手一翻,基本上就是昨夜的那些個事情,一目十行看了,便點頭道:「好的很,幸苦黎大人了。」
「為皇上分憂乃臣之大幸。臣今日還有一事啟奏。」黎永站在那兒不卑不亢,那表情真像極了上一世他做自己御林軍統領的樣子。
景文昊見著黎永這副模樣,想著果然黎永還是應該帶兵的,區區一個文職,著實委屈了他。
「愛卿直言。」
「前幾日皇上移送過來的吳家村疫情一案,臣已基本查明情況。林尚書勾結其侄子,給吳家村下藥長達半年,為的就是鬧出疫情,將吳家村變作空村。吳家村地處京郊,三面環山,常年煙霧瀰漫,若是變作空村便是個絕無僅有屯兵的好地方。臣以為林尚書一人實在沒有理由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且決然沒有能力做出這等事,再查下去怕事會牽連甚廣,臣請皇上旨。」黎晰站著行了個禮,等著景文昊的旨意。
「黎大人果然不負朕所望,既然如此,朕就賜你金腰牌一塊,這件案子能查到哪兒算哪兒,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朕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敢打這屯私兵的主意。」景文昊說這話時眼裡露出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慄,眾位閣老,連帶著景逸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臣謝皇上隆恩,臣定當殫精竭慮以報陛下。」黎永得到明確的指示,又跪下行了個禮。
景文昊直接從椅子上起來,走到他跟前,將黎永扶起來,道:「這個案子不必急於一時,今日好不容易進宮了,去芷苒殿看看黎晰罷。自他進宮你們大概也沒有什麼好好說話的機會,他那性子,表面上不說,心裡挂念你的打緊。前些日子朕誤會了他,讓他挨了板子,受了些委屈,想來他心裡怕是不好受的,平日里又不肯跟朕說,今日你乾脆留下來陪他用個午膳,也好生勸勸他。朕就不過去打擾你們兩兄弟了,有什麼話儘管說,讓他寬心。」
黎永臉上露出深深的錯愕,卻還是領旨,跟著宮人們去了芷苒殿。
黎永走後,一幫老臣也不知此時該說什麼,眼下情況紛繁複雜,個個為了明哲保身把自己推的乾乾淨淨的,生怕跟林尚書再扯上一點關係。疫情的案子說不得,乾脆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到了春闈上,偏生這事兒景文昊自己又有了主意,不多時乾脆轟了這幫老臣走了。
諸位大人走完以後,唯獨景逸留了下來。
「皇叔可是還有什麼事么?」景文昊看著景逸,臉上沒有透露出一絲情緒。
「皇上近來有些奇怪,彷彿與臣與文檄都不親近了。」景逸站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下面,這也是景文昊之前給他的待遇。
「皇叔哪裡的話,皇叔從小看著朕與弟弟長大,哪能就跟皇叔不親近了呢?」景文昊喝一口茶,心道他這皇叔可真有臉來說這話。
「就是感覺這十來日宮中變化太大,而臣與文檄竟是半分也不知曉皇上的意思了。皇上之前隔日都要拉文檄飲酒的,這十幾日,皇上卻一次也沒有過。」
「皇叔,朕畢竟是一國之君,日日飲酒算什麼?再說了,皇叔不是沒見著,這十幾日宮中出的事還少么?朕已經是焦頭爛額了,哪裡還有心思飲酒作樂?」景文昊說到此處,扶了額頭,做出一副憂慮的表情。
「是臣多想了,皇上還請保重身體。如皇上所言,臣看著皇上長大,皇上若是真有疑慮,臣總是在的。」景逸順著景文昊說出這話。
面對景逸拋出的橄欖枝,景文昊從善如流:「皇叔,你倒是幫朕想想這吳家村背後究竟是何人在搗鬼?又是何人竟敢屯私兵呢?」
景逸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卻還是馬上說道:「皇上,屯兵不過是黎大人的猜想。天子腳下,又怎會有此般狼子野心之人?」
「朕倒不這麼覺得。皇叔不記得了么?三弟當初被父皇貶為藩王,守在西南的時候可是不甘心的很。朕倒是覺著他極有可能,懷恨在心,想搶了這皇帝去做也不一定,皇叔覺得呢?」景文昊劍眉一挑,看向景逸。
景逸舒了口氣,道:「皇上英明。臣會讓人注意他的動向,若有異動立馬稟明皇上。」
另一邊,芷苒殿中,黎晰見著黎永高興很。
「哥哥怎麼來了?」黎晰將黎永迎到桌前坐下。「哥哥從未來過我殿中,今日定要留下來用膳,我讓小廚房做些哥哥愛吃的。」
黎永臉上並無任何錶情,只是給了個眼神,讓黎晰屏退了周遭的宮人。
「前些日子的傷好了么?」等四周沒人時,黎永才開始說話。
「無事的,本來也就沒怎麼受傷,後來皇上又給我用了葯,已經好了。」黎晰答得歡快。
「打一巴掌又給顆棗,這也能把你收買了?」黎永黑著張臉。
黎晰受了委屈般垂著頭,「沒有的,皇上並不是哥哥想的那樣。」
「你幾時不是幫他的!」黎永嘆了口氣,「從前他那般待你,你都未曾轉變過,這幾日聽聞他無緣無故對你好了起來,你是不是恨不得把命都給他了?」
「哥哥。」黎晰叫黎永一聲,並不多言。
「我知道你的脾性,我今日也不是過來逼你改變的,只是萬事,你自己小心些,宮外的事,我自會幫你打點著。」黎永雖是黑著臉,話語里無不透者對弟弟的溫柔。
「謝謝哥哥。」黎晰淡淡道:「不過,哥哥還是誤會皇上了。皇上,皇上是個好人。他待我很好。」
「我懶得說你。」黎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甩了衣袖。
這話很快便傳到了景文昊的耳朵里,讓人探聽本是為了知道黎晰差些什麼想要些什麼,接過黎晰竟是這般抑制,這麼點事兒也覺得他好極了,當下覺得熨帖。
「朕昨夜方才罰了陳全,皇弟今日剛下朝就來問詢,朕倒是不知道皇弟在這宮中的消息倒是這般靈通。」景文昊拿著支硃砂筆在摺子上圈點著。
「皇兄,這皇兄昨夜發火的事已經傳遍了,弟弟,弟弟也是聽宮人們胡亂說的。」景文檄見情勢不對,只得換了副姿態。
「昨夜這皇後宮中只有個貼身宮女伺候著,其餘的人都是朕帶來的。朕竟是不知自己身邊的人竟有這般不識趣的,妄論朕的私事。」景文昊抬頭看向安福全,「安福全,傳旨下去令宗人府徹查昨夜陳全被罰一事被泄之事,查出根源來的,仗斃。順便跟宗人府提醒一聲,讓他們把昨日懷孕那宮女看好了,三日後,朕親自提審。若是這幾日出了什麼紕漏,連坐。」
安公公跪地領旨,退了出去。
景文檄的表情此時是非常精彩。「皇,皇兄這是什麼意思?是怪臣弟逾越了么?皇兄平日里不是,不是許了弟弟...」
「許了你什麼?是妄論朝事?還是干涉朕的家事?」景文昊再次打斷景文檄,完全不顧那個平日里他最疼愛的弟弟此時是何等的錯愕。「先皇昨夜入夢,細細數落了朕的罪狀,朕方知自己是何等無知,辜負了良人。皇弟,朕平日待你如掌中寶,可是如今幡然醒悟,才發覺自己忽略了身邊人。最重要的是,你皇嫂這事,朕昨夜反覆思量,定是有人惡意構陷,這深宮之中,做出此等事來,實屬大逆不道。怕就怕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弟,你跟皇叔是朕最信任的人,但皇叔平日忙於政務,所以這件事,就只能靠你幫朕了。朕有意讓你幫著盯著宗人府那幫人,從旁協助朕徹查此事,皇弟,可願意?」
景文檄無奈,連忙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向後撤一步,恭敬道:「為皇兄排憂解難,本是臣弟分內之事。」
景文昊滿意點點頭,道:「那就辛苦皇弟了。你皇嫂身子不清爽,朕就不留你了。」
景文檄此刻已是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道:「那臣弟先行告退,改日等嫂嫂好些,臣弟再來探望。」
處理完景文檄這等瑣事,景文昊心情大好,碰巧此時也到了午膳的時間,輕聲走近內殿,見黎晰已經撐著身子坐起來了,連忙快走兩步,上前一手攔了他的腰,一手拿過軟枕幫他墊著腰。
「醒了么?還痛不痛?剛好,我讓人傳午膳過來。」
景文昊傳了午膳,手拿件狐毛披風把黎晰給圍起來,伸手要去扶他,黎晰的手卻往後一縮,剛好躲開他,自己緩緩走到了桌邊。
「我看著你的傷好了些了,明日就讓柳太醫把葯給換了。這段時間若是痛,你就告訴他,再讓他給你開個調養的方子。這段時間外敷內用的葯不少,果茶不解藥性,你若是怕苦就多喝一些。有什麼喜歡的吃食,就告訴芝玲那丫頭,小廚房的火常備著,不要苦著自己。下午我讓安福泉去御花園選幾株紅梅過來,也解解這屋子裡的葯氣。」景文昊說著話,自己拿過湯匙,給黎晰盛了碗魚湯。
「這魚湯是我讓他們做的,你傷寒了,雞湯這類大補的東西太過油膩,這魚湯正反倒清爽,你嘗嘗,喜不喜歡。」
黎晰道一聲,「勞煩皇上了。」默默拿過碗,喝了一口。
「怎麼樣?好喝嗎?」景文昊沒有動一下筷子,目不轉睛看著黎晰喝湯,他覺得自己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人眉眼真是好看的打緊,就連這病殃殃喝湯的樣子也讓人看的痴迷。
黎晰抬起頭,正對上某人一副痴獃的模樣,咳了一聲,方才讓景文昊回過神來。
「皇上不必這樣的,臣知道皇上是顧慮先皇遺詔,但不殺不廢的約定,只有我兩知道。皇上若是想廢后,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的,想讓臣認什麼罪,臣認了就是。」黎晰不看景文昊,低著頭將魚湯往嘴裡送,心裡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這還是這麼多年那人第一次給他盛湯,卻是為了廢后,心中不禁嘲笑自己。
景文昊聽到這話,委屈的很,火氣立即上來了,道:「你這是病糊塗了不是?我何時跟你提過廢后這事了?再說,從昨夜到現在難不成你就沒有看到我一絲絲改變么?」
黎晰心想,這人大概是被自己說中痛腳了,便也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抬了頭,不卑不亢對上景文昊的眸子。「臣當然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才會這麼說。先打一巴掌,再給顆棗,皇上這御心之術了得。對二皇子如此,對臣亦是如此。不過皇上真的不必為臣費這麼多心思,昨日臣沒有認罪,是臣一時糊塗,三日後皇上提審,臣自會認罪。」
景文昊恨恨問道:「你當真想認罪?」
「臣說道做到,絕不食言。不過也希望皇上答應臣兩件事。」黎晰心底一笑,果然如此。
「你說。」
「一是,皇上要廢后,或是做其他懲罰都好,不過臣不離宮,哪怕是被貶為奴也不能離宮。二是,臣的母家,臣之罪雖萬死猶難平聖心,不過臣還是希望皇上保全臣的母家。不貶官,不發配,讓臣的兄長留在這京中,替臣盡孝。」
景文昊前一刻還在委屈,聽到黎晰這兩點請求后,卻是覺得自己真是這天下間最壞的負心人了。黎晰這兩點要求,明著是在為自己謀出路,實則哪一點又不是在為他景文昊。
景文昊站起身來,走到黎晰跟前,一手扶著他的肩頭,一手摸著他的頭,把他往懷裡帶。
「你是傻了么?」景文昊撫著黎晰的頭髮,「我要提審宮女是為了還你清白,這事有人害你,昨日是我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你,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不過你放心,沒有下一次了。你跟景文檄哪裡一樣了,我用的著打一巴掌再給顆棗?我給你的都是真心想給的。之前那些年,我對你不太好,我知道,所以你才這般看我,我能理解。我也知道若是現在跟你說讓你信我,無異於痴人說夢。但是你放寬心好不好?就算是把我對你的好當作是在演戲,你也且看看,我能不能演一世,好不好?」
黎晰本以為這是一場附條件的談判,只要姿態夠強硬,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結果被景文昊這麼一鬧,他反倒成了無理的那個。感受著那人環著他的手,感受到那人若有似無的輕撫,剛剛的那些委屈,那些猜測,頃刻間煙消雲散了。黎晰心中雖不知這是發生了什麼,面上神色也是淡然,但心裡卻是喜歡的很,恨不得就一直被景文昊這麼抱著。
景文昊感覺到黎晰身子軟了下來,還借力靠著他,心中也是歡喜的很,正準備再接再厲的時候,外面通傳:「陳妃娘娘到。」
陳妃直接走到了內殿,步履緩緩來到景文昊跟黎晰跟前,微微福了福身子,「請皇上皇后安。」
景文昊見著陳妃心中不快,道:「你來做什麼?」
「臣妾聽聞昨日皇后挨板子還暈過去了,想來看看皇后嚴不嚴重。」陳妃說話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芝玲,拿張軟墊來,扶陳妃坐下。」黎晰見著陳妃的樣子,知道她的心思。
陳妃款款坐下,也不看黎晰,只對著景文昊說:「皇上,臣妾昨日胎動的厲害,才宣了太醫來臣妾宮中。哪裡知道皇後身為男子卻那般柔弱了,二十杖的刑罰都能暈了過去。臣妾不過是想著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怎麼也得穩妥些的好,卻不知怎麼就惹惱了皇上。昨夜連夜宣走了太醫不算,還,還將臣妾的弟弟。。。」
陳妃說的越來越委屈,到後來竟是哭了起來,梨花帶雨的樣子,我見猶憐。「臣妾以為皇后定是傷的很了,還特地帶了祖傳的藥膏來,可是現在看來皇后的精神倒也是好的很,並無大礙。皇上臣妾的弟弟真是好生冤枉。」
「住嘴。」景文昊心中不快,心想著自己好不容易將黎晰的毛給捋順了,讓他不把作昨日的事情放在心上,這陳妃一來倒好,全給兜出來了,當下氣的要命。
「皇后的傷是朕親眼瞧見的,輪不到你多嘴。倒是你,肆意妄為,越了自己的份位,攔了皇后的太醫,朕本是念在你有了身子,才不罰你,誰知你竟是這般無理取鬧。你這樣的德行何以為人娘親?」
「來人,給朕送陳妃回宮,禁足三月。」
陳妃大驚,這皇帝平日里可是連重話都不曾對她說一句的,更別說罰了,可如今。正想著要糾纏上去,卻只見景文昊一把抱起凳子上的黎晰往床邊走去,連個眼神都不曾給她。
景文昊又對著謝宣:「說吧,別一副憋屈著的樣子。」
謝宣得令,方才舒了口氣:「大祭司在別院中偷養了一個侍妾,說是自己一年前在街邊撿到的。大祭司出事之後,再也沒人見過那侍妾,所以藏在禮部的人究竟是誰,還查不出來。」
景文昊搖頭,「朕想著前幾日你來請旨,還以為是查到了什麼,哪知堂堂一個大理寺卿竟是這般厚臉皮了。」景文昊雖說是話說的刻薄了些,心中卻並沒有真的惱怒的,這幾日不論是景文檄的事還是大祭司的事,想來謝宣幾乎是連軸轉了,沒什麼準備能查出這些已經是不易。
景文昊左右交代了兩句,便讓他們都退下了,唯獨留下了黎永。
「可跟你母親他們說好了?」今夜必會打亂,景文昊最擔心的不過就是黎晰又跑出來。
「說好了,皇上放心。黎晰最信的便是母親,母親下藥是最為合適的。」黎永回答。
景文昊點頭,「好,芷苒殿的護衛?」
「皇上放心,都是信得過的。」
「讓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黎永點頭,拍了兩下手,讓人從太和殿內殿中出來了,那人同黎晰一般高,比黎晰更清瘦一些,五官也像,帶上人皮面具之後,幾乎是跟黎晰一模一樣了。
景文昊看到這些,方才放心了些,拂袖道:「好好帶他下去準備準備吧。」
另一邊,芷苒殿里,帶著任務的黎夫人跟老太君正久違地與黎晰說上了話。沒有了景文昊在,一家人說話倒是自在些了,但黎夫人一顆心卻總是放不下的。黎老太君更是拉著黎晰反反覆復看了幾遍,還讓黎晰在她跟前轉了幾圈,才像放心下來一般,對著黎夫人說道:「好像真的雲亭了。」
黎夫人看著老太君,不住地點頭,道:「是啊,母親,比起兩年前好了太多了。」黎夫人說到此處,一心酸,竟又忍不住哭了。
「母親,這是做什麼?」黎晰見著黎夫人哭,心下自是不忍的。「好不容易進宮一趟,母親應當高些些才是啊,再說,我胖了不是好事么?」
黎夫人拿著手帕抹掉自己的眼淚,笑道:「對呀,好事,好事。對了,今日見著皇上對你好像不同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么?你哥哥在家也不肯晰說,只管讓我跟你祖母進宮來,害得我擔心了好半天。」
這個倒真是難住黎晰了,黎晰糾結了半天,還是無奈道:「其實我也不知為何,反正皇上現在對我挺好的。」
「聽人說皇上已經一月都在你這殿中了,你倒是,皇上心向著你是好事,但是你畢竟男兒之身,母親今日倒是想勸你一句,切勿恃寵生嬌才是。」黎夫人已是兩年沒見著黎晰了,但凡一丁點兒消息都還得是從旁人那兒聽來,這月余,她倒是聽了不少皇帝對皇后是如何如何寵愛,可正因如此,她反倒擔憂的很。
「母親,我沒有。」黎晰小聲咕噥著。
黎夫人見著黎晰不由自主的撒嬌,心也便軟了些,道:「娘知道,你從小心就軟,這宮中的日子本就不適合你。當初進宮的本就不該是你,你還那麼小,非要吵著進宮,一來就是五年。娘在外頭,每逢聽見你在宮中受的那種種委屈,心如針扎般的疼,若是再有一次機會,娘怎麼也不會同意讓你入宮換你哥哥的。」
黎晰見著黎夫人又有要掉眼淚的趨勢,趕緊攔著,道:「母親,都過去了。再說皇上現在對我真的很好,您都見著了啊。」
黎夫人強忍住心中的擔憂,拉著黎晰道:「娘不想讓你傷心,但是聽娘一句勸,皇上對你的好,信三分便好了。後宮佳麗三千,你切莫抱著太多期望。」
黎晰聽著這話雖是不悅,卻還是忍下來,他知道黎夫人不過是擔心他罷了。黎晰盡量岔開話題,最後倒也還是和睦。
不多時,黎夫人忽然開口問黎晰:「你這殿中的小廚房近么?」
「近的,母親是想吃什麼么?我讓人做來。」黎晰以為黎夫人是覺著無聊,想用些點心了,提議到。
「不用。是我從府中帶了些自己做的蜜餞,想給你做青團吃。你小時候不是最愛吃這些的么?」
黎晰聽著青團頓時來了精神,他本就喜歡吃甜,更是喜歡母親做的青團。只是從入宮之後便沒什麼機會吃罷了,前幾次回府的時候,黎夫人還特地給他做過,不過當時景文昊也在,他也不太方便多吃,算算已是五年多都沒能吃過一次好吃的青團了,當下十分高興,「母親,真的要做么?」
黎夫人見著黎晰興頭,忍不住摸了摸黎晰的頭,像他還是幾年前那個孩子一樣,「當然,專門做給你吃。」
「那我帶著母親去。」黎晰說走就走,起身要帶著黎夫人去小廚房。
黎夫人攔下黎晰,「你陪祖母跟嫂嫂說說話,讓宮女帶我去便是。」
黎晰想著留下祖母跟嫂嫂兩人必然不會太自在的,便隨了黎夫人的心意,讓芝玲帶著黎夫人去了小廚房。
約莫半個時辰,黎夫人便端著一盤熱騰騰的青團回來了。
黎晰見著就要伸手去抓,被黎夫人拍了手背,「還燙著呢,小心些。」
黎晰只管樂呵呵拿了一個,送入口中,半天才道:「母親,祖母,你們都不吃么?」
老太君搖頭,「你母親就帶了這麼些東西,全都是你的。」
一群人就這麼看著黎晰吃青團,一個,兩個,到第三個的時候,黎晰終於變的有些倦怠,到最後,眼皮都睜不開,趴在了桌子上。
時辰都是計好了的,黎晰剛剛睡過去,黎永就來了。黎永見著趴在桌上的黎晰,只走過去將他放在了床上。
「你弟弟他......」黎夫人有些擔心,方才的葯正是她遵循了黎永的意思,下在青團里的。
「母親放心,這是對他最好的安排。」黎永見著床上安然睡著的弟弟,舒了口氣,道,「祖母,母親,還是收拾一下跟我去清河殿吧,時辰也快到了。」
縱使捨不得,黎夫人還是跟著黎永走了。
【其二,何為仁政?仁為天地萬物之源,仁者,親而廣者。夫仁君,民親之也。吾皇,仁之典範......】
黎晰只覺得太肉麻,趕緊放下這份答卷。
景文昊挑挑眉毛,呷了口茶,「怎樣?」
「這哪裡是寫給皇上的策論,分明是情信多些。皇上不如開恩,將他納入後宮好了。」黎晰給自己也添上一杯茶,重新拿起份考捲來看,發現不出例外的,又是如是說。
景文昊一聽這話摟了黎晰過來,捏著他的下巴,邪媚一笑,道:「我要是把他納入後宮,皇后,還會讓我上床么?」
黎晰臉一紅,彆扭地把頭從景文昊手中抽出來,喝了口茶,小聲說道:「不讓的。」
景文昊這才笑了。「你看看這些人,全是些浮誇的詞藻,把我誇的像千古一帝一般。我上位不過一年,自己是什麼樣子自己不知道么?這些個東西嘴裡沒有一句實話,還想著投機取巧,這樣的人要來有何用?」
「至少字兒寫的不錯。」黎晰又換過一張試捲來,「皇上也可以選上兩個來做史官,也好流芳百世。」
景文昊揉一把黎晰的腦袋,道:「你呀,越來越不怕我。」
黎晰不以為然,「皇上又不會吃了我,有什麼好怕?」
景文昊內心呵呵一笑,心道,你好好等著吧,等到時機成熟,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把他吃干抹凈。
景文昊批了一天的摺子,好在有黎晰陪著,總算不是太枯燥。
晚些的時候,景文昊跟著黎晰正收拾了準備早些休息,外頭忽來了通傳的人,是陳妃宮中的人。
「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婢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請安。
「說吧,何事?」景文昊正欲與黎晰好好培養感情,忽的來這麼一個人,心中自是不耐煩的。
「回皇上,娘娘方才胎動了,說是頭一遭,相請皇上去看看。」小宮女聽出景文昊的不耐煩,無奈自家主子還等著,自己也是夾在其中。
景文昊聽著這句,方才記起來他自陳妃被他禁足后,他也是清凈了這麼些天了,自己跟黎晰過的太暢快,反倒忘記了陳妃跟她肚子里的孽種,心中不太舒爽,再看向黎晰,也是悶著張臉。
正欲跟宮女說讓她回去,黎晰先怔怔開口了。「皇上快些去吧,皇上的第一個孩子,第一次,第一次動了。」
景文昊看著佯裝鎮定的黎晰,眼裡卻是藏不住的落寞。
景文昊走過去,坐在床上,摟了黎晰,「放心,不去,我陪你好不好?」
黎晰固執地搖搖頭,道:「第一個孩子,第一個,皇上,皇上還是去吧。今晚,皇上好好陪陪陳妃吧。」黎晰說著從景文昊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自己躺下身子,翻了個面朝里,不去看景文昊,扯著被子捂住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