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斷魂碑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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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太詭異了,哪怕他在屏幕里看到個往外爬的貞子,都比這個感官要好。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湯臣深吸一口氣,拿過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葉醫生。
「怎麼樣了,昨晚有錄像么?」葉醫生開門見山地問。
湯臣剛要開口說話,門鈴卻故意湊熱鬧地同時響起。
「葉醫生,稍等一下我給您回過去。」湯臣掛斷手機跑去開門。
通過門上的貓眼往外看,門外站著的人讓湯臣十分意外,竟是昨天看到的林斯妮的經紀人,那個被稱呼為陳姐的女人。
湯臣打開門,還不等出口詢問,陳姐已經一個健步跨進來,頗有些鬼祟地往身後張望幾眼,然後順手帶上門,像是完成了某個高難任務的國際特工,扒皮一樣將身上的墨鏡假髮圍巾等偽裝除掉,露出一個貨真價實的林斯妮來。
「哎呀,想擺脫那些狗仔可真不容易,幸虧我和陳姐的體型差不多,不然還不知道該怎麼脫身呢。」林斯妮長呼一口氣,看到一臉訝異的湯臣,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不速之客的身份,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對不起啊,沒有打聲招呼就來了,你不介意吧?」
湯臣昨天拍廣告時整個人是睡過去的,只遠遠瞧見了陳姐和林斯妮的身影,後面發生什麼都不知道了,林斯妮對他來說可謂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請進。」湯臣往後退了一步,有點拘謹地將林斯妮讓進屋。
林斯妮奇怪地看了湯臣一眼,「你今天……看起來和昨天不太一樣。」
「是嗎?」湯臣原本就比林斯妮小几歲,此時穿著兜帽衫的家居服,翹著剛睡醒的頭毛,的確和昨天那個人模狗樣的「湯臣」判若兩人。
林斯妮原本從進門起就不太敢囂張放肆的下巴,在不知不覺間一點點揚起來。如果說昨天的湯臣在林斯妮面前猶如一座需要仰視的高山,今天的湯臣就化身為袖珍小盆景,林小花只需要動動手指頭,就能將其戳個倒仰。要不是兜里揣著的那張紙條還冒著熱乎氣,林斯妮都要以為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她憑空幻想出來的。
「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這個。」林斯妮嫌棄地在客廳里打量一圈,一屁股坐在布藝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將一張紙條拍在茶几桌上,「你什麼意思?」
湯臣茫然,想把那紙條拿過來看一看,卻又畏懼於林小花強大的氣場,不敢擅自伸手,最後選了個折中的辦法,默默隔著茶几把腦袋湊過去,想憑藉自己明察秋毫的眼睛看清紙條上的字。
林斯妮有輕微強迫症,在進門時就已經注意到湯臣那兩搓戳起來的頭毛,此時隨著這顆腦袋的靠近,她那恨不得佔了半張臉的大眼,終於再也容不下沙子,忍無可忍伸出手,在湯臣腦袋上擼了一把。
湯臣無故被順毛,抬起頭疑惑地看向林斯妮。
林斯妮本來為自己的唐突而懊悔,可是和那雙標準的烏黑烏黑的杏眼一對上,居然生出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又面無表情在湯臣腦袋上擼了一下。
湯臣:「……」
林斯妮被看得臉上熱氣翻騰,氣急敗壞撕扯下偶像劇女星的麵皮,一爪子拍向湯臣腦袋,吼道:「喂,學姐摸下你的腦袋,不行啊?看個屁!」
湯臣:「……」
林斯妮也是電影學院畢業的,算起來,兩人的確是同門師姐弟。
在林斯妮兇狠的瞪視下,湯臣很慫地縮回了脖子,笑了笑。
林斯妮這回是真的疑惑了,納悶昨天看到的那個讓自己春心萌動的神秘男人,怎麼變成了眼前這貨,她一邊控制不住想要再去摸一摸那手感不俗的腦袋,一邊敲打著茶几擺出學姐威嚴,將紙條推到湯臣面前,「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昨天給我寫的這張字條是什麼意思?」
湯臣這回終於看清字條上的字,愣了愣,才問:「這是……我寫的嗎?」
林斯妮又是一瞪眼,「不是你寫的難道還是我寫的?」
湯臣將那上面的一行字看了兩遍,小心試探著問;「學姐,昨天……我還和您說了什麼嗎?」
林斯妮其實堪稱美人,沒整過容,沒抱過大腿,可惜入行以後運氣一直不大好,剛入電影學院那會兒就簽約了業內龍頭大秦傳媒,卻一直不溫不火,女演員最好的幾年眼看著就要蹉跎過去,林斯妮在傍金主和歪門邪道之間選擇了後者,經朋友介紹,從香港請了個小鬼回來,用自己精血養著,供了大半年,果然時來運轉,一飛衝天。
養小鬼這種事在娛樂圈內不算新聞,但到底不能光明正大,輕易不會讓外人知道,就連林斯妮的經紀人陳姐都是瞞著的,所以當湯臣一語點破,林斯妮心裡著實慌了,迫不及待打聽到湯臣的住址,想知道他什麼用意。
林斯妮準備好了一肚子的虛與委蛇,哪想到卻對上了湯臣的一問三不知,倒叫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說這小傢伙是裝傻充愣吧,未免演技太好,可是如果說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那昨天那番神神道道的樣子,難不成是被鬼附身?
「小學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或者那張紙條是別人讓你給我寫的,今天我也沒時間了,這就走人。你如果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就打這個電話吧。」林斯妮見湯臣實在是半天打不出一句話,沒了耐心,只瀟洒地給他簽了個號碼,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大姐頭氣場地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都是同門,學姐嘛,總是要照顧學弟的。」
潛台詞就是,以後跟姐一條心,姐就罩著你,好自為之吧。
送走了林斯妮這樽大神,湯臣將她提供給自己的信息,拼拼湊湊,描畫出了另一個「自己」的模樣。
湯臣沒有得精神疾病的經驗,但是用常識來想,不管是精神分裂,多重人格,還是夢遊症,患病者只是性格和思維方式會產生較大變化,這可以從深層次的隱藏心理找到源頭。但是固有的知識儲備和技能是不會變化的。文學和影視作品里那種分裂人格支配下主角日天日地的,純屬基因變異。
所以問題來了,為什麼在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湯臣會說古語,會寫繁體字,好像……還會給人批卦看相?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精神疾病,而更像是……中邪。
湯臣重新打開監控錄像,裡面的「湯臣」正與他四目相對。那本是湯臣自己的眉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屏幕熒光的反襯,顯出幾分陰鬱和森然。
身體不受控制地被人操控,說著他不會說的話,做著他不會做的事,就像一個活在千萬年之前的人,藉助於他的身體,重獲新生。
「喂?葉醫生嗎?是我,我是湯臣。沒事了,我聽您的建議在家裡掛了攝像頭,一切正常。嗯,讓您費心了,可能是我最近精神有點緊張,把夢境和現實弄混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生病了可以求醫問葯,但是碰到靈異事件,找醫生就明顯葯不對症了。湯臣給葉醫生重新掛了電話,報了個表裡不一的平安,然後深吸一口氣,打開網頁,在搜索欄里打下三個字——
鬼上身。
半個小時以後,湯臣出現在了薊城有名的神棍一條街。
這還是經過本市熱心網友指點,在諸如「七孔插大蒜」「找個陽氣盛的男人行不能描述之事」等一眾餿主意里稍顯靠譜的一個。
「樓主,去那條街上,一定不能去那種裝修豪華的店鋪!」
「對!高人都在民間,你就找那種在犄角旮旯擺攤,對路過行人愛理不理的。」
「長得像個叫花子那就是最好了!要是有個眼瞎腿瘸之類的毛病,那就百分百可信可靠!樓主加油!被鬼附身不可怕,只要方法得當,興許還能陰氣內吸,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
湯臣腦袋裡胡亂塞了七嘴八舌的建議,按著標準在神棍街上來回逡巡幾圈,終於瞄到街角一個品味可與濟公論高下的人,當即將之劃歸為「高人」範疇。
「請問,您這裡有驅鬼的方法嗎?」湯臣站在那人攤位前問。
「高人」臉上蓋著一頂破氈帽,裹著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破棉襖破棉褲,四處竄棉花,一動不動團在一疊半人高的黃紙后,老遠看去,像個被貓撓花的舊沙發。
聽到有人問話,「高人」沾著泥的大腳趾,從棉鞋的破洞里蠕動兩下冒出個頭來,往那一堆黃紙上點了點。
「啊,原來您是畫符的!」湯臣忽然福至心靈,掂量地瞅了瞅那疊黃符紙,拿出錢包翻了一卷鈔票,「麻煩給我稱兩斤!」
高人:「……」
這哪來的買白菜的?
傳聞在經年累月的添油加醋中,被完善得有模有樣,以至於膽小的同學輕易不敢去八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學校排課也很少用到教學樓八層的教室。
湯臣剛回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在校門口碰到了多日不見的薛子林,薛子林正從一輛價格不菲的白色轎車上下來,坐在駕駛位的看上去是個年輕的男人,湯臣隱約覺得那人的側影有點眼熟,卻被反光玻璃遮住視線,看不清楚。
「湯臣,可算見到你了!陳雷老師找你,你有時間去一下他辦公室吧。」
「陳老師?什麼時候的事?」
「兩天了吧,說是一直聯繫不上你,星期一我去上他的選修課,他知道我和你一個寢室,就讓我告訴你一聲。」薛子林眼角眉梢洋溢著輕快,似乎有什麼好事,和湯臣說話的時候,還笑著向那白色轎車裡的人揮手告別。
「行,謝謝了。」湯臣一邊往教學樓走一邊拿出手機,果然看到了陳雷給他發的微信,還有幾個未接電話,因為他這兩天沒怎麼注意手機,竟然錯過了。
陳雷是攝影系的副教授,搞關係的能力比講課的能力強,為了湯臣能夠順利入學,湯權貴通過一個生意上的朋友搭上他的線,給他正在拍攝的一部藝術電影投了不少錢,他也投桃報李,幫忙聯繫上學校里說得上話的人,不僅在湯臣的體檢表上動了手腳,還想辦法免了他每學期的體育測試。
平時在學校里,陳雷不會刻意和湯臣走得很近,但如果碰巧遇見了,也會象徵性地關心問候幾句。
湯臣尚且沉浸在湯夫人那封信的觸痛里,後來又被那突兀沒有後文的聲音嚇到,極度透支的大腦再也分不出空隙給不相關的人和事,因此他去陳雷辦公室的途中,有點心不在焉,絲毫沒有意識到,這還是三年來陳雷老師第一次主動找他。
「老師對不起,我沒有看到您給我發的消息,這兩天我家裡……」湯臣敲開攝影系教師辦公室的門,剛好只有陳雷一個人在。
「老師聽說了,沒事,先進來坐。」陳雷五十多歲的年紀,半長的頭髮帶一點自來卷,豌豆般的眼睛藏在黑框眼鏡后,有種小而聚焦的精明,他對湯臣的態度相當溫和,還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放在面前,「你也要節哀順變,本來身體就不好,可不能讓自己病倒了。」
湯臣知道陳雷叫他來不可能只是要寬慰他,乖乖地接過水杯,等著陳雷後面的話。
果然,陳雷客套幾句,便道明了真實意圖:「其實今天叫你過來,老師是想問問電影投資的事。」
電影學院的老師也分派系,有主攻電視劇的,也有專註電影的。其中搞電影的人又分為兩撥,一撥是走院線賺錢的,還有一撥是獨立製作人為主,專門搞藝術電影的,他們不圖票房收益,只瞄準了世界各國大小電影節獎項。陳雷就是屬於後面一類,他現在這部藝術片計劃了很多年,可惜一直拉不到投資,畢竟現在資本都是圍著商業電影轉,大老闆們很少有興趣投資藝術片,還是從三年前湯臣他爸注資,陳雷的這個項目才開始啟動。
「前一段時間你父親的公司周轉不靈,說好的後續資金一直沒有到位,老師也沒有催,自己向朋友借了一些錢,不過聽說最近你父親的公司境況好轉,也是多虧了湯夫人的保險金……」
湯臣猛地抬起頭,險些打翻手中水杯,「什麼保險金?」
陳雷有些意外,「啊?原來你還不知道嗎?」
「我,我不太管父親公司的事,所以不太清楚。」湯臣掩飾地喝了一口水,卻遮不住臉上那瞬間血色盡褪的蒼白。
「這已經不是秘密,湯夫人生前在一家境外保險公司投保了一份五千萬美元的人身保險,受益人是你父親。這筆錢倒是很及時地解決了湯氏前一段時間的資金問題。」
陳雷說到這裡,忽然想到了前一陣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八卦,甚至有人懷疑湯權貴是為了保險金,將髮妻謀殺。畢竟湯家那點上不得檯面的事如今已經公開,髮妻屍骨未寒,就讓外面養的登堂入室,這種事也只有湯權貴這種暴發戶能幹出來。不過陳雷和一些與湯權貴打過交道的人,卻不認為他能做出這樣的事。畢竟如果湯權貴有這樣的膽識和氣魄,就不會在有老泰山保駕護航的情況下,還只是個不上不下的小小房地產商。
「既然你父親的公司現在已經沒問題了,老師想問一問,什麼時候投資尾款能到賬?這幾天一直聯繫不上你父親,你回家見了他,幫老師問一問。」
湯臣最後是被陳雷和顏悅色地送出辦公室的,他勉強走出幾步,忽然神經質地放下背包,從裡面拿出那份剛從銀行保險箱里取出的保險合同,翻到投保額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