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第 2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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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笙公主雖然是突然出現在大燕境內,但她畢竟是趙國的公主,大燕不可能真的把她當階下囚對待,限制她的自由,最多只能派人跟著看守。
是以雲笙公主要出宮,倒也不算難。以雲笙公主如今身份的敏感,自然是不可能在大堂出現的,所以拜帖上約定的地點是在一個雅閣之中,等洛月汐帶著丫鬟和死纏上來的祁雁雲踏進飛雲樓時,便有等待已久的僕從前來帶路。
祁雁雲看著前來帶路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年輕少年,再看那少年略顯陰柔的臉和唇上無須的樣子,就知道這應該是從宮中出來的太監。
撇了撇嘴,祁雁雲嗤笑一聲,湊到洛月汐耳邊輕聲嘀咕道:「這雲笙公主還真是心大!都是階下囚了還這麼多事,老老實實呆在皇宮裡不行嗎?」
洛月汐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管她幹什麼,若是有一日你能弄懂她的想法,那你本身距離她,也不遠了。」她一邊說著,一邊隨著引路的小太監上了三樓,在其中一個雅閣前停了下來。
那小太監年紀不大,做事卻極為幹練,也不阿諛奉承只是沉默著把雅閣的門打開,彎腰行了一禮便後退步往後沉默著離開了。
進了雅閣之後,首先聞到的便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芬香,那種香氣淡淡的縈繞在鼻尖,明明並不是多麼濃烈的氣味,卻偏偏讓聞到它的人流連忘返沉浸其中。
一身紅衣烏髮如瀑眉目如畫的女子靜坐在案幾之前,白皙纖細的素手正調製著熏香,從古樸精緻的香爐中,白色的煙霧冒起飄散在空氣中,那種淡淡然卻勾人心神的香味漸漸彌散。
注意到洛月汐和祁雁雲的到來,端坐調香的雲笙公主動作優雅緩慢的抬起頭來,眉眼精緻奪目,如同仙人筆下最完美的一幅畫。
她唇上塗著紅色的顏色,顯得分外熱烈和奔放,看著洛月汐進來,她輕輕一笑,百媚自生:「我聽說你就是沈鴻軒自小定下婚約的未過門妻子,所以無論如何都想見你一面呢!不過真的見到了,我反而有些失望。你,也不過如此嘛!」
洛月汐面上表情沒有一絲半豪的變化,仍是平淡到讓人看不出所思所想的微笑。
倒是她身邊的祁雁雲聽到這話馬上就炸了毛:「什麼意思?說得你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樣。巴巴的追在男人身後卻換不來他的一個眼神,也不知道是誰呢。丟臉的人是你才是。」
「我和洛月汐說話,干你什麼事?」雲笙公主似笑非笑的勾起紅唇,纖細的柳葉眉上挑,漆黑明亮的眼中流轉著動人心魄的光華,一句話把祁雁雲懟了回去。
她轉頭看向自顧自落座一點兒情緒也不外露的洛月汐,嗤笑一聲,「你來赴約,是想警告我離沈鴻軒遠一點?可是我告訴你,我們趙國和你們大燕可不一樣,我們女子是有資格有權利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和幸福的。」
雲笙公主身著華麗繁複的紅色長裙,這熱烈高貴的顏色和雲笙公主的氣質分外貼合,如今站在洛月汐面前的雲笙公主,已經不是沈鴻軒面前那個羞怯柔弱的女子了。
她抬頭看著洛月汐,灼灼如烈火般明亮的眼眸中有著逼人的光彩,較大燕女子如水一般的柔弱怯怯的美不一樣,她是如此的灼熱逼人,艷色逼人。
「你未免太高看沈鴻軒,也太看低自己了。我今日來見你,和沈鴻軒沒有半點干係,只是因為你——我才來的」洛月汐淡淡一笑,對於雲笙公主的挑釁視若罔聞,但是她說出來的話卻讓雲笙公主和祁雁雲同時吃了一驚。
目光深邃而幽暗,宛如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般透著刺骨的寒意和黑暗,洛月汐眼波沉沉,盯著雲笙公主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國公主,不像是在看對她未婚夫覬覦的情敵,更不像是在看一個傾城傾國的絕世美人
她那樣平靜無波宛如死水的目光,透著刻進骨髓的漠然和冰寒,看著雲笙公主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個路旁無關緊要的存在。
被洛月汐這樣異樣的目光盯著,趙雲笙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這樣的目光,就彷彿是狩獵者看著爪子下的獵物,眼中儘是一片的漠然平靜,強行壓下這種感覺,趙雲笙強笑道:「洛小姐真是風趣,不過這玩笑倒是不好笑。」
「雁雲,你不是一直想去如意百寶齋買幾件首飾嗎?我看擇日不如撞日,飛雲樓離如意百寶齋近得很,你便去逛逛吧!我有事想和雲笙公主單獨聊聊呢!」沒有回應趙雲笙的話,洛月汐轉頭看向祁雁雲,帶著請求的意味說道。
雖然很想留下來,但是祁雁雲也知道好友一旦下定決心是不會改變主意的,祁雁雲撇了撇嘴沒有試圖留下來,而是直接轉身離開了。
等祁雁雲離開,洛月汐揮退了跟著她的婢女,整個雅閣間就只剩下了她和趙雲笙兩人,她們二人跟著的婢女僕從都被打發到雅閣外候著,不許靠近半步。
「不知洛小姐屏蔽下人,是想和雲笙說什麼?無論洛小姐打算說什麼,雲笙卻要再強調一遍,我對沈校尉之心,絕不更改洛小姐若是想說這件事情,還是不要白費唇舌了」趙雲笙即使被洛月汐目光所攝,可是仍揚起脖子驕傲的如是說道。
抿唇一笑,洛月汐的目光如一汪靜水了無波瀾,看著發出宣言的趙雲笙,她眼神陡然一利,瞬間便逼近了趙雲笙,右手如爪狀掐住了趙雲笙白皙纖細的脖頸。
洛月汐右手緩緩扣緊,趙雲笙被掐住喉嚨發不出聲音來,只能任由空氣一絲絲用盡,死亡一步步逼近,就在此時,趙雲笙腰間懸挂的一枚圓形雕刻著鳳凰圖案的玉佩突然光華大作,洛月汐眼前一花,趙雲笙便擺脫了她的轄制!
而在那枚玉佩光華大作時,洛月汐丹田之處的琉璃凈火輕輕顫動了一下,之後又回歸平靜,再次沉寂下來。
「沈將軍,我要和你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請回吧。恕不遠送。」端起桌上青花瓷的茶盞,洛月汐端茶送客,臉上表情客套禮貌,生疏至極。
如今她還能冷靜相待,沒有失態的揍得沈昭滿臉開花,已經是她努力剋制了。這是她對沈鴻軒最後的心軟了,日後……呵呵。
沈鴻軒怔怔站在原地,良久后竟輕聲笑了一下,他目光幽暗下來,再也沒有之前的爽朗陽光和溫柔,反而帶著某種陰森和偏執的絕望:「你從來都是這樣。」
沈昭這句話沒頭沒腦,洛月汐皺起了眉頭,不想理會,側過了頭。
「不管旁人怎麼對你多好,為你付出多少,只要你決定了放棄,只要你做下決定,就絕不會再改變。你的心總是這麼硬這麼冷,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為了我改變妥協。」
「有時候,我真的很恨你的心狠。從我回來,你對我的態度就完全改變了,我甚至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就要放棄我疏遠我,就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
「阿月,我有的時候真的想問問你,你有心嗎?」沈鴻軒說到最後,目光已經變成了一片如水般死寂的沉痛,他看著洛月汐,眼中還殘留著一絲近乎滅絕的希望和期盼。
但是很快這絲期盼就被洛月汐毫不留情的話完全擊碎,她抬起頭來,纖長的睫毛翩飛著,藏在那黑色睫羽下的眼睛里一片淡漠,對於沈鴻軒的質問完全無視,聽若罔聞:「大概是沒有的。」
她捂住胸口,雖然能感覺手下心臟跳動的觸動感,但是心口傳來的卻是一片空茫,她於這個世界這個時空都是外來者,不管偽裝的多麼像本土者,但她終究還是闖入的外來者。
「就像你說的,這麼多年來,便是我爹娘也沒有你那麼了解我,相應的,我也比任何人要了解你。沈昭,你應該比所有人都清楚,我是一個怎樣的人,不是嗎?」直視著沈鴻軒,洛月汐沒有了在外人面前帶上的假面,而是袒露出了一部分她的真實。
她直言以告,不留絲毫情面:「你不覺得你問這些,是在浪費口舌嗎?」她從來沒有掩飾過對於他們之間親事的不在意和抗拒,沈昭早就該清楚了。
沈鴻軒半步不退,沒有對洛月汐表達出來的那種冷漠和冰冷有半絲驚訝,顯然早已清楚洛月汐內心裡如冰一樣的堅硬冰冷,他挑起眉,咄咄逼人的質問:「我只想要一個理由,你為什麼不想和我一起——你莫非,真的那麼厭惡我嗎?」
「你想知道理由?」洛月汐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里沒有一絲笑意,反而帶著徹骨的冰寒和說不出的嘲諷。
緩緩站起身,她唇角笑容越發諷刺起來,轉過頭凝視著亭外青碧一片的池塘,洛月汐緩緩開口,語氣壓迫中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憎惡:「既然是你問,那我便直言相告。因為你是——沈昭。」
是天道之子的沈昭,是提醒我我所在的世界不過是一個人幻想出來的書中世界,是提醒我這世界一切的軌跡都已經註定了的沈昭。
也是,讓我覺得陌生的沈昭
沈鴻軒簡直覺得匪夷所思、不知所謂,他想或許是他太幼稚,她還把他當弟弟,所以無法接受和他在一起。
但是他沒想到原來真正的原因竟是如此,什麼叫因為他是沈昭?這個名字在陛下賜字之前……他也是根本不知的。這簡直是莫名其妙,讓人百思不解。
被洛月汐這樣匪夷所思的理由弄得有點崩潰,這無語無奈的情緒沖淡了沈鴻軒的悲痛和難過,搖了搖頭,沈鴻軒語氣無奈,一百個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麼理由?沈昭這個名字又不是我取的,是陛下賜的字,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不用這個名字不就行了。」
「就算你自己說不用,但是旁人卻並不會按著你的意思來。不必再多說什麼了,沈昭,請回吧!」洛月汐意興闌珊的笑了笑。
她知道沈鴻軒是一頭霧水,對現在還沒踏上修真之途,沒有真的成為沈昭而言,他是真的無辜,因為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洛月汐的猜測。
但是這種事情,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一個,洛月汐本就偏執,不可能為了一個沈鴻軒去賭上自己的生活,更不可能……為了他賭上父母的性命和安危。
上一世她掙扎了十年,才求得這一生安穩平靜的生活,現在誰要來破壞她的人生,她都不會放過。
如果不是這十五年在大燕過著順和平常的日子磨了性子,如果不是這個人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沈鴻軒,以洛月汐當年的作風和手段,早就殺了沈昭以絕後患。
送走了沈鴻軒,洛月汐一個人在涼亭里發了一會兒呆,感覺到清涼帶著花香的微風拂過,她鼻端縈繞著花朵甜蜜的芬香,草木清冽的淡香,這樣乾淨清澈的味道讓洛月汐整個人都不自覺的放鬆起來。
即使在這樣欣欣向榮自然乾淨的世界生活了十五年,但是洛月汐還是分外珍惜這裡的每一滴乾淨的水、每一寸未被污染的土地,每一方澄澈的空氣。
沒有失去過的人是不會懂得洛月汐對這些旁人看來最常見不過的事物的珍惜的。
她們沒有過那種遍地找不到一塊乾淨地方的感覺,沒有面臨過周圍全是污染,水裡有毒、空氣里是厚厚的霾、土地堅硬種不出任何莊稼糧食,到處都是殘垣絕壁、滿目蕭然,連棲身之地都找不到的感覺。
他們也沒有經歷過原本的同伴親人朋友變成一個個怪物,不生不死,面目醜惡,沒有經歷過為了一塊食物就或是拼出生命去搶奪或是放棄尊嚴去祈求他人的絕望。
他們沒有經歷過世界的毀滅,沒有在絕望如地獄一般的世界掙扎十年,所以不會有人懂得洛月汐此時此刻的感覺,不會懂她內心裡的瘋狂偏執,和對如今安穩和平生活的執著。
她不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難免會對沈鴻軒心軟嗎?即使心冷如她,即使早就不相信什麼感情什麼喜歡,她也還是忍不住對他心軟。
「謝謝你,我很喜歡。」將手鏈緊緊握在手中,洛月汐對沈鴻軒露出安撫的微笑來。
月光下她眉眼如畫,眼眸中沉澱著許多愁緒遲疑猶豫都盡數散去,只剩下清淺的笑意,表情也隨之溫柔起來,洛月汐手指摩擦著手中泛著森冷卻被打磨得光滑無比的狼牙手鏈。
摸著這手鏈,洛月汐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來少年在戰爭閑隙時,是怎樣一點一點的打磨這些狼牙的。她握在手中的,不僅僅是一條狼牙手鏈,還是一顆少年純粹溫柔的心。
就像處於黑暗中的人會嚮往陽光一樣,人總是會對自己沒有的東西產生渴望,洛月汐也不例外。不可否認,她確實是在嚮往著沈鴻軒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最重要的是,這溫暖是她一人的專利。
「我這一生,不求名留青史,不願轟轟烈烈,只想安寧喜樂,平平靜靜。哪怕是家長里短,哪怕是瑣碎小事,你明白嗎?」握緊手中的手鏈,洛月汐第一次對沈鴻軒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她這樣的理念和想法,與他是完全不同的。
她不想成為男主生命中的一個「正宮」,也不想因為他跌宕起伏的人生改變自己的軌跡,她只想平安度日,哪怕這樣的生活在很多人看來都是單薄無趣的,但對她而言,卻是她上輩子難以企及的存在。
就這樣把彼此之間的問題撕開來反而會好些吧。他不是能陪她安穩度世的沈鴻軒,他是註定命運跌宕起伏的天命之子。
就這樣把一切攤開來說吧,他要去修真也好,要追求長生也好,都和她沒關係,這些人生這些未來都不是她想要參與進去的。
長生門前是祭場,腳下多少白骨枯。
她曾經踏著滿地的鮮血和屍體痛苦、絕望的活著,也曾經在萬念俱灰下選擇死亡。在這一世的新生中,她只想,為自己活著,去選擇她喜歡的方式活著,做她喜歡的事,過她喜歡的人生,僅此而已。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啊!阿月你,一直想要的,就只是平平靜靜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一直都在看著你,所以你想要的,你期盼的,我全都知道。」沈鴻軒握住洛月汐的手,誠懇而專註的緊盯著她的眼睛,目光中一片灼灼,沉澱著太多激動的情緒。
洛月汐怔愣了下來,她和沈鴻軒是自小定親,早在她知道沈鴻軒會是她未來的丈夫時,她雖然心中有些排斥和彆扭,但是她其實很想和沈昭靠近——並不是以夫妻的身份。
因為她非常嚮往、沉溺於沈鴻軒身上的溫暖。
但是她一向以為沈鴻軒和她是一樣的,只是因為他們的婚約才對她另眼相待,這是責任是註定的道路。
或許之前隱隱想過,也許沈鴻軒對她可能抱有著其他的感情,但是洛月汐從沒有真正深想過,已經對人的感情失去了基本信任的洛月汐,能夠重新信任起親情來已經是不容易了,要讓她相信「愛情」這種東西存在,那實在是太難了。所謂愛情,不過就是一些激素的異常分泌罷了。
她相信沈鴻軒是真的對她很好,也很在乎她,但是她從沒想過,沈鴻軒是真的……喜歡她?這份灼灼的感情充斥到洛月汐心間,讓她忍不住為之動容震驚。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阿月,我不騙你,我確實更喜歡精彩一些的生活,希望人生中有很多的挑戰,有無限機遇和未來,但是、但是如果你喜歡安逸,你想要安逸的話,我願意陪著你。」
沈鴻軒低聲說著,少年如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中滿是堅定,不帶一絲猶豫,他凝視著洛月汐,眼神溫柔繾綣。
鬆開洛月汐的手,沈鴻軒退開幾步,他背對著月光,洛月汐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聽到他語氣堅定誠懇,充滿著認真和篤定:「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我,但是時間會證明一切,總有一日你會知道,我所說的,都是真心的。」
直到沈鴻軒再次跳窗離去,洛月汐才動了動自己有些僵硬的身體回過神來。抬起頭,洛月汐怔怔的透過窗戶看外面的圓月,低聲道:「傻瓜,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對你動過殺機的……」她閉上眼睛,流露幾分脆弱來,「因為我真的好怕,我已經不能再失去父母一次了。」
在發現了沈昭的身份后,洛月汐心中的黑暗蠢蠢欲動的時候,她不是沒有想過一了百了的辦法,不是沒有想過一勞永逸,直接殺了沈昭了結一切。
但是她最後還是忍住了這個想法,她還是下不去手。而在之後和沈鴻軒的交談之中,沈鴻軒的話語,他的行動,他的感情,都讓洛月汐慢慢的打消了殺了他的想法。
「就算你會是沈昭,現在你還是沈鴻軒,還是我熟悉的沈鴻軒。」洛月汐往後倒在柔軟的床上,低聲喃喃輕語。理智一邊告訴她,想要繼續保持自己的平靜的生活,就要先下手為強,殺了沈昭以絕後患。
感情卻在尖叫,不能動手不能傷害他,她不得不承認,除了父母,沈鴻軒也是她所承認的親人之一,她不願意對他動手。
沒有想到,她也會有再一次因為感情而驅逐理智的時候。當年她這樣做的下場是失敗,徹底的失敗,那麼這一次她繼續做出的選擇,結果還會是一樣嗎?
福公公笑呵呵的,白胖的臉上一片憨厚可掬的笑容:「洛大人既然奉詔,那就請洛小姐接旨吧。」
低下頭,洛月汐眼中劃過一絲冰冷的流光,卻上前一步接過了福公公手中明黃色的聖旨:「旨意已經傳達,福公公請去去復命吧。」
她揮了揮手,越過洛夫人示意府中的下人送客,直接就請來宣旨的太監侍衛們離開,至於包給宣旨人的紅包酬謝,更是一個沒有。
福公公笑呵呵的,聞言轉身就走,半刻都不停留。
至於紅包什麼的,看洛府那個樣子,接旨都那麼勉強,看來對陛下指婚的旨意根本不是打心底里願意。
賜婚這樣在旁人看來是喜事的事情,在他們眼中可能反而是壞事,別說紅包了,福公公覺得自己沒有被套麻袋打一頓,已經是洛府家教甚好了。
你說這算個什麼事啊,不是說好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指腹為婚嗎?
怎麼沈將軍去求了賜婚,這女方卻並不樂意呢?
作為去了根進宮幾十年的太監,福公公真心不太懂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出了洛府,福公公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就要上馬回宮復旨,可沒想剛走到馬匹旁一隻腳才踏上馬鞍,就被一隻手從後方拎著脖子后的衣襟給提了起來。
別看福公公白白嫩嫩看著是虛胖,其實那分量可不輕。可這人卻只一隻手就舉重若輕的拎起了福公公,那樣子不像是在提一個一百來斤的胖子,反而像是拎著一團空氣。
突然被拎起騰空,福公公差點沒嚇出個好歹來,不過很快他就被人放下了,也聽到了身後那人熟悉的聲音:「得罪了,福公公,在下有些事情想要現在問你,情急之下有失禮儀了。」
「原來是沈將軍,咱家真是被嚇了一大跳。」安安穩穩的站在地上,福公公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可這氣還沒喘勻呢,就又憋在了嗓子眼裡,那是哽的不上不下讓他一陣難受氣悶。
想也知道沈將軍等在這裡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他一個太監,肯定是想知道去洛府宣旨后的結果,可是這結果讓福公公怎麼說呢……難道直接告訴沈將軍,人家洛府不願意這場婚約?
真那麼說會被打死的吧!心頭顫了顫,福公公堅定堅決不能說實話,最好是能糊弄過去再說,等這事了了,他就是稱病都不要摻合這件事情了。
一個是洛丞相安遠侯府,一個沈將軍威敏侯府,那邊都不是他一個太監能得罪的。就算他是聖上面前得用的太監又如何呢?人家要收拾他,也不過一句話的功夫。
「沈將軍,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咱家一定如實相告。」甩了甩拂塵,福公公的態度很好,簡直稱得上一句諂媚了。
沈鴻軒微垂著著頭背對著陽光,福公公不敢仔細去看他臉色的神色,只知道沈將軍臉上絕對不是洋溢熱情的笑容,明明是盛夏時分,陽光熱烈刺目,但是沈鴻軒整個人卻好像是在陰雨天一般陰霾沉重,猶疑了一瞬,他才聲音沙啞語氣低沉的問道:「接到聖旨時,阿月……我是說洛家小姐,是怎樣的反應。」
不給福公公回答的機會,沈鴻軒低聲喃喃仿若自語,他苦笑了一下氣息更加低沉起來:「是了,她一定是很不高興的,因為我這樣是在拿皇上的旨意來威脅她,她一定很生氣,如果我現在出現在她面前,說不定要被她狠狠教訓一番呢。」
嘆了口氣,沈鴻軒後退一步對福公公拱了拱手:「打擾公公回宮復旨了,我已經沒有要詢問的了。」
福公公連聲諾諾,答應幾聲連忙上馬走了。沈鴻軒這才轉身,站在沈家和洛家府邸外的道路上,猶豫了良久他才邁開步子往洛府而去,腳步沉重。
洛府的門房看到沈鴻軒到來,已經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殷勤熱烈,甚至有幾分尷尬和疏遠,想來這些消息靈通的下人們已經是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隨之對沈鴻軒的態度也改變了。
「沈世子,小姐請您進去。」看到沈鴻軒來,自然是有人去稟告,很快便有一個穿著灰色葛布衣服的僕從匆匆趕來,傳達了府中主子的命令。
沈鴻軒躊躇了片刻,在心裡做好了面對洛月汐怒火的準備,才抬步往府中走去,可是他不知道,面對他這樣先斬後奏的行為,洛月汐不僅僅是憤怒和生氣,還有一絲髮自內心的厭惡和憎恨。
並不是針對沈鴻軒,而是這種行為。洛月汐知道自己是己所不欲,卻沒做到勿施於人,但是她真的不是聖人,沒有那麼偉大高尚,不去遷怒和憤恨。
洛月汐是在花園中等待著沈鴻軒,就是那個她曾經跳下去一直往下潛找到了琉璃凈火的池塘上的亭子內。
陽光燦爛白雲如簇,微風習習帶來陣陣桃花香氣,坐落在池塘之上的亭子因為有來自下方池塘的水汽而顯得無比的涼爽,在炎炎夏日坐在其中,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洛月汐坐在亭閣內,看著沈鴻軒穿著一身玄色窄袖勁裝穿過池上迴環往複的迴廊往這邊走來。
遠遠的看著他,洛月汐的目光清冷而平淡,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神色淡漠無波。
走進亭子中,沈鴻軒當頭迎上的就是洛月汐那對他不再有一絲感情波動的眼神,這樣的洛月汐比起憤怒生氣的洛月汐更讓他覺得恐怖,因為這幾乎代表著,於她而言,他將只是一個陌生人。
「沈昭,我今日見你這一面,只是要告訴你,既然你請了聖上的旨意,我自然回遵循旨意與你成婚。日後還請相敬如賓,即可。」
洛月汐目光幽深,對視上沈鴻軒震驚痛楚的目光微微笑了:「日後,你就是沈昭了。」
此時正是夏初時分,鮮艷繽紛的各類花朵正綻放得極為濃烈,花團錦簇、萬紫千紅。夏風吹拂而來,風中花香甜蜜,讓人不由心生愉悅。
在一樹張揚怒放的桃花下,有一副石質的桌椅,在石桌上擺放著紫砂茶壺和幾盤精緻小點心,夏風拂過時,有沙沙的聲音作響,片片淡粉的桃花瓣被吹落枝頭。
花瓣落了下來,落在石桌石椅上,也落在樹下人白皙如玉的纖細手指上。
穿著淡粉近白的對襟襦裙,不過豆蔻年華的少女接住那枚花瓣,垂眸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來。花雨落在她灑滿了花瓣的裙擺上,幾乎分不清哪裡是真花,哪裡是紋綉上去的。
垂眸看著那枚花瓣,洛月汐狀似思考,實際上在神遊天際。今年方才不到十五的洛月汐容貌猶帶幾分稚氣,卻生的五官精緻,秀美清麗,可以想見未來是個美人。
「沈家的沈鴻軒就要隨大軍回朝了!」
在洛月汐發獃之時,對面傳來一聲帶著戲謔笑意的聲音,將她從種種思緒中喚醒,不再神遊天際,思緒亂飛。
丟掉手中的桃花瓣,洛月汐抬起頭看向剛剛說話的人,臉上沒有表情,似乎對之前那句話沒有任何反應。
見到洛月汐反應平平,之前出言的人還不死心,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又嘻嘻笑道:「聽說他這次在西征蠻夷中立下了大功,只怕回來后陛下要封他做二品驃騎將軍呢!」
瞥見洛月汐眉頭微皺,臉上表情露出幾分波動,說話之人再接再厲:「才不過十七歲的少年郎就有如此風采,只怕他回京的那一日,有不少閨閣貴女都要失了一顆芳心呢!」
「誒,你說,西征軍回朝那一日,該是怎樣的盛況啊,那日,我們一起去湊熱鬧唄!」
坐在洛月汐對面的紅衣颯爽女子笑嘻嘻的說著,她生得明艷大方,帶有一股英氣。她言語中雖然很是推崇,但眉眼間並無痴迷,只有打趣,彷彿是在等待洛月汐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