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班長上來，幫我把課程表抄在黑板上。」

孫老師喊吳昊。

新官上任的班長是個瘦瘦的男孩兒，他大跨步跳上講台，拿著課程表龍飛鳳舞的在黑板上寫起來。

初中課程比起小學，科目數量直接翻了兩倍，雖然學生們早有心裡準備，但看到滿滿當當的課程表，心裡還是倒吸一口冷氣。

平時一天八節課，上午一般是語數英和政治，下午三門副科，外加一節自習。

90年代，初中就要分文理，除了政治屬於必修所有學生都要考，剩下文科和理科再細分。

然而初一的學生，所有科目都要涉獵，無論文理，等學一段時間能判斷出自己擅長的科目，初二再進行分科選擇。

所以他們這學年一共要學九門課。

林洛上輩子初中學的是理科，高中卻學的文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成績不好，雖然初中隨大流學了理，但進入高中之後，對那些彎彎繞繞的理科題完全力不從心，幾次考試連及格線都不到。

被某人訓了幾次，她最終認清自己的水平。

沒有算題的腦子，還不如死記硬背來的簡單。

經歷一世，林洛自知她就是個天賦一般的普通人。

家境一般，智商平平。

不幻想大富大貴，也不能……奢望一個根本夠不到的人。

這或許就是上輩子留給她最大的收穫吧，也是她重生回來比別人多的那點兒優勢。

不高估自己，也別低估別人。

林洛這輩子只想安安穩穩的，考上大學找個工作，早點兒憑自己的努力養得起外婆。

她翻開一頁書，嶄新的書本剛印刷不久，帶著這個時代粗糙落後的印刷技藝和濃重的鉛味，林洛的眼裡卻漸漸燃起光亮。

這是她的開始，也是她努力的征程。

「同學們把自己的書都拿上，收拾好桌子到教室外面站隊，按高矮個兒排，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後面！」

吳昊抄完課程表，跟孫老師低頭交流了幾句，轉過頭大聲喊道。

要排座位了。

知道今天要發書，林洛特意讓外婆給她找了個結實的編織袋，課本加輔導書零零散散加起來得有十幾本，把袋子撐得鼓鼓的，林洛小胳膊小腿，拎起來有點兒費力。

要知道，她現在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五~~

小蘿蔔頭一枚。

她已經預料到，自己的位置不是第一排就是第二排。

可能是小時候喝的奶水不夠，她初中之前一直瘦瘦小小的，個子也長不高。林老太為了外孫女的身體，想盡辦法給她補營養，家裡賺的錢，幾乎全用來買吃的了。

林洛雖然跟外婆在板橋村長大，但從小到大，在吃的方面還真沒缺著。

旁人家一個禮拜甚至半個月才能吃上丁點兒肉，可是林家，林老太幾乎是隔三差五就去集市裡割半斤豬肉，拿菜炒了做給林洛吃。

更別說每隔一段時間，她還要殺一隻母雞給林洛燉湯喝。

可是林洛，依然那麼一小隻，吃的東西不知道補哪兒去了。

村裡的人都勸她算了，可能林洛天生矮小，她媽媽不是也不高嘛。那時候林洛也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麼個身高了，唯獨林老太不信這個邪。

一年前她不知道打誰那兒聽到喝牛奶能讓人長個兒，連忙跑到村東頭養牛的人家，從他們家定了一整年的牛奶，每天大清早拿回來給林洛喝。

林洛上輩子長到了一米六五。

她初一初二的時候身高猛躥，由班裡的第一排一直換到最後一排。

想到外婆，林洛不由自主的抱緊懷裡的課本。

「男生一列，女生一列，不要亂站。」

吳昊和孫老師在隊伍外面，像翻牌子似的，把那些想和舊同學坐在一起的學生分開，前面的換到後面，後面的換到前面。

而林洛果然是牢牢站在隊伍的前半部分，等班主任帶學生們進去，她被安排在第二排的靠窗位置。仰頭看了看窗外的陽光，很是滿意這個座位，風景不錯，聽課也清楚，恩，天時地利。

沒一會兒，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在她身旁落座。

林洛驚喜的發現他是之前自我介紹時排在前面的十個人之一，哇塞，學霸啊。剛想跟他打個招呼，那男生卻一眼沒瞧她，拿出一本數學書直接開始看。

……

看著前後桌的孩子們都在熱情的和自己同桌聯絡感情，林洛搓搓手，趕緊也從袋子里拿出書來看。

咳咳，跟學霸坐同桌，想要跟他有共同語言的話，看來她也得努力往學霸的路上奔了。

低頭，一口「志氣」還沒喘完，看到課本，林洛立馬癟了，她隨便抽出來的竟是物理書，她上輩子最頭疼的科目。

對她來說，物理是一門抽象的不能再抽象的科目了。

而且90年代的書本可比21世紀經過減負精鍊的課本難得多。

知識點多，定義多，延伸的也多！

林洛從頭翻到尾，沒看到幾張插圖，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林洛有點暈。

上輩子那種對物理深深的恐懼感一時之間湧上心頭。

不行不行，還是得先從簡單的科目下手。林洛搖搖頭，挑出幾本文科書，翻了幾頁，這才感覺到一絲希望。

英語和語文算是她比較拿手的，尤其英語，是她工作之後唯一用到的學科。

她上輩子在外貿公司工作，有時候會遇到國外的大客戶，林洛捨不得把這部分提成讓給別人，畢業之後，咬咬牙重新拾起英語。

那時候，她真是下了苦功夫。

平時每天八點上班，六點下班，做外貿的，加班屬於日常，她只能見縫插針的抽時間學英語。

那一兩年的時間，她的鬧鐘永遠是早晨五點準時響起，用冷水洗把臉立馬坐在桌子前面，雷打不動背英語，背到七點多再上班。

地鐵的某條路線，行人們經常能看到一個姑娘叼著包子靠在欄杆上，舉著個小本子念念有詞。

每逢節假日，林洛除了加班就是去圖書館，幾乎沒給自己留一點娛樂的時間。

她一個學渣渣，從四級都過不了的水平變成後來能和外國客戶流利交流，只有林洛自己知道，這背後包含了她多少汗水。

學歷差不多的同事總是羨慕好奇她的英語是怎麼學成的，林洛只能無奈一笑，她笨人用笨辦法，死背而已。

那兩年的努力，當時沒覺得怎樣，現在往回看，真覺得不可思議。

林洛咂咂嘴，從自身的經歷看，「人的潛力無限大」這句話還蠻有道理的。

這樣想來，她用盡全力拚一拼，或許最後能攻克物理這尊大神呢？

林洛摸摸腦袋，笑的有些異想天開。

「同學！」

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她一下，回頭，一個熱情爽朗的笑臉對上林洛。

「你叫林洛對不對，你好，我叫齊夢夢。」

說話的女孩兒是個濃眉大眼的姑娘，笑起來眼睛彎彎亮亮，很是討喜，就是嗓門略微大了些，跟林洛上輩子的一個同學有點像。

林洛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親切感，笑眯眯回應，

「齊夢夢同學你好，以後咱們就是前後桌啦。」

她的出現，一下子填補了學霸帶給林洛的冷漠。

兩個女孩兒坐的位置相近，說起話來可方便了，一上午只聽到她們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林洛一開始還擔心會打擾到身旁低頭學習的同桌。齊夢夢悄悄湊到她耳邊，

「你不用管他，他小學時候就是出了名的書獃子，無論咱們怎麼大聲說話，他理都不會理的。」

林洛低聲回應，

「你認識他啊？」

「恩，我們小學就是同班同學，沒想到到初中又同班。」

齊夢夢撇撇嘴，「他叫王文解，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考試成績一直都是我們班的第一名，結果這次縣一中的入學考成績不太好，聽同學說，他整個暑假都在家裡學習，把初一的課本全部提前預習了一遍。」

林洛驚訝的瞪大眼睛，

「全部？」

齊夢夢點頭，「可怕吧，我媽只給我借了幾本理科書，我看了倆月都沒看完，他居然把九本都借全了，真不知道他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哎，不過他一向如此，時間長了你就知道。」

她嘆口氣，拍拍林洛的肩膀，「你怎麼就被安排到和他坐同桌了呢，坐在他旁邊，壓力很大的。」

林洛羞愧的摸了摸腦袋，外婆還總誇她勤奮，不知道旁人在沒開學的時候，已經把她甩了三條街了。

打眼望去，低頭看書的同學並不在少數，很多人已經翻過去大半。

人家暑假都預習，她暑假在做什麼來著？

哦，務農。

林家只有林老太和林洛兩人，家裡的幾畝地，都是她跟外婆一起照料。

暑假又正好是收早稻和插晚稻兩種農活兒交叉的季節，她們家這一老一小，幾乎每天從早忙到晚，林洛早就忘了當下是何年何月，等閑下來，距離開學已經沒幾天了。

頂著一張黑漆漆的小臉，林洛背著書包直接來上學了。

預習？那就是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