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殊榮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就在謝初拂袖而去沒有多久,沈令月和徐瑾也回到了鳴軒殿,一番拾掇之後,沈令月揮了揮手,那些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們便都退下了。
「怎麼樣怎麼樣?」從在南營口見到沈令月的那一刻起,徐瑾就想問她今日的章武營之行收穫如何了,只是當時礙於謝初在一旁待著,她不好貿然開口相問,等離開了章武營,又有夏淳寅他們在旁邊,她也不能問,只好憋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了鳴軒殿,又有宮女上前來給她們去灰除塵解衣奉茶,她差點都憋出病來了,眼見著那些宮女的身影都一個個消失在殿門外,她終於大喘了口氣,迫不及待地問向沈令月道,「成功了嗎?」
「成功什麼?」沈令月故意反問一聲。
「就是你和那昭武將軍的事啊!」徐瑾有些著急,「昨兒個我們不是還商量怎麼讓他答應你的邀約嗎,怎麼樣,他答應你了嗎?」
沈令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捧起茶杯緩緩抿了一口,又拿了一塊海棠糕細細咬著,吊足了徐瑾的胃口,這才慢條斯理地道:「笑話,本公主出馬,怎麼可能不成功?」
「真的?」徐瑾激動壞了,壓低了聲音興奮地叫喚,「他真的答應陪你去酒樓一趟?公主,你真是太厲害了!」
沈令月覺得奇怪:「明明是我約著了人,怎麼你卻看著比我還要高興?」
徐瑾就講了她大哥一事,說是剛過年關那會兒,謝初這個昭武將軍的風頭正勝,她大哥想跟他套個近乎,結識一下,沒想到人家愣是當做沒看見,直接就走開了,恨得她大哥是牙痒痒,到現在還記恨著,誰要是在他面前提起謝初兩個字,他就能跟誰急。
末了,還道:「你是不知道,那謝少將軍可是出了名的心高氣傲目下無塵,除非是入了他眼的人,否則是看你一眼都嫌多餘的,有不少人因為這點碰了根釘子,氣得牙痒痒呢。」
沈令月詫異道:「心高氣傲、目下無塵?你確定你大哥說的是謝初,而不是什麼別的人?」她邊說邊回想起謝初在章武營里時的表現來,想到他從一開始的油鹽不進到後來的氣急敗壞,再到後來的無可奈何,就忍不住失笑道,「怎麼他跟你說的一點都不像呢?他不就是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郎嗎,哪有你說的那麼高傲。」
「那就代表他對你和對別人不同啊,」徐瑾說得有板有眼,「你看,我剛剛不也說了嗎,只有入了他眼的人才會被他區別以待,公主,你這可是入了那位謝少將軍的眼了。」
沈令月被她說得忍不住彎起了唇角,卻依舊板著臉道:「恭維我吶?我才不信,母后還曾經說過他性通敏達呢,你算算,這都幾套說法了?」
「我要真會溜須拍馬就好了,也不用我娘天天在我跟前耳提面命,生怕我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什麼貴人,在這宮裡死無葬身之地。」徐瑾翻了個白眼,毫無一點大家閨秀的自覺,「我可是說真的,一開始你使眼色要我離開的時候,我真的是有些猶豫的,生怕你跟他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那可真的是要翻天了。」
「怕什麼。」沈令月道,「我吵我的,與你何干?就算別人真要問罪,也有我頂著呢,且壓不到你頭上來。」
徐瑾心道怎麼就和我沒關係了,你們一個是陛下娘娘的掌上明珠,一個是頗得陛下青眼的昭武將軍,不僅是表兄妹,將來還會成為夫妻,到時候吵起來責怪哪方都不好,那昭武將軍或許會罰的重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你就更別說了,有陛下護著,就算皇後娘娘想要怪罪也沒法子;她可就慘了,免不了一個「攛掇公主」的名頭砸下來,雖然皇後娘娘仁慈,陛下也素來不會管這點小事,但她親娘可閑得很,本來平日里就一直恨不得拎著她的耳朵說教敲打,要是再鬧出這種事,不狠狠罰她一頓就怪了,當然和她有關係了。
當然,沈令月和謝初並沒有真的吵起來,因此這些腹誹也只是在徐瑾心中一閃而過,並沒有激起什麼波瀾,她的注意力依舊在沈令月和謝初的酒樓之約上面,遂也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道:「反正只要你們沒吵起來都好說。不過我們昨天不是商量過了嗎,這打鐵要趁熱,約人也是要越快越好,我們明明定好的計策是讓他在今天就陪你去客雲來走一趟,怎麼又變成了什麼酒樓之約了?」
「這個么……」沈令月笑了笑,本想一語帶過,可眼前卻不自覺地浮現出她假意落馬時謝初對她攔腰一抱的畫面來,登時面上一熱,趕忙借著喝茶的動作垂首低頭,含糊道,「……出了點意外,所以就這樣了。」
饒是如此,卻也依舊被眼尖的徐瑾發覺了不對勁:「不對,有情況,一定有情況。」她興奮起來,「快說,到底是什麼意外,連我們無往不勝的三公主都甘拜下風?」
「哪裡就有什麼情況了。」沈令月掩飾性地咳了一聲,「不過就是本公主心血來潮,想換個把戲玩玩而已。」
「真的嗎?」徐瑾不信,促狹笑道,「你不說,那我就猜了,是不是那昭武將軍對你——」
「哎呀!」沈令月有些羞惱地拍了下桌案,打斷了徐瑾的促狹之語,嗔怒道,「你心裡不是已經有了定論么?幹什麼還來問我?再說,本公主的私事,何時輪到你來過問了?」
「現在跟我擺起公主架子來了?昨天跟我商量時可不是這樣的啊。」見她如此神態,徐瑾愈發肯定心中所想起來,只是她雖然為人大大咧咧,但心可不大,且她身為女子,自然清楚這種事是只能略詢不能追問的,要是問急了,那可就弄巧成拙了,故此只是看著沈令月笑,並沒有接著剛才的話說下去。
「笑什麼?」沈令月被她這笑看得有些赧然,不由得羞惱道,「這種事你遲早也要遇到的,現在嘲笑我是開心了,等以後遇到了,可有你哭的時候。」
徐瑾繼續在那笑著:「那就等我遇到再說吧。」
沈令月瞪了她一眼,正要開口說話,留香卻在此時低著頭進了正殿,道八公主沈卉來了,正在殿外候著,問沈令月是否要見。
這話可算是救了沈令月於水火中,連忙讓留香出去請沈卉進來。
徐瑾有些遺憾,不過也沒法子,有些人天生就是被老天爺眷顧的,運氣沒的說,而且她也的確奇怪沈卉為什麼會在此時過來,便放過了這事,轉而輕咦一聲道:「小卉?她這時候來找你幹什麼?」
沈令月搖頭:「不知道,不過她前幾日也經常找我,或許是覺得在鳳蘭閣里待著太無聊,所以才老往我這邊跑吧。」
徐瑾點點頭,深以為然:「也是,她生母早逝,雖說養在皇後娘娘膝下,但到底比不得你,可以獨獲一份另住宮府的殊榮。我之前去鳳蘭閣見過她幾回,雖說吃穿用度都很優渥,但到底比不過你這裡自在悠閑,她喜歡往你這邊跑也是應該的。」
大夏後宮素有慣例,但凡皇子公主,長到一定年歲都需離開母妃宮殿另住他處,皇子在成年之前住在延麟宮,成年之後出宮建府,公主則是在出閣之前住居鳳蘭閣,出閣之後或是另建公主府,或是隨駙馬一道住在夫家孝順公婆,端看個人意願。
只有沈令月是個例外,鳳蘭閣雖好,卻離皇后所居的芷陽殿和皇帝所住的紫宸殿要遠一些,皇帝捨不得他的掌上明珠住那麼遠,本想讓沈令月繼續住在芷陽殿偏殿,但因皇后規勸,也明白此舉不合祖制,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卻依舊沒有讓沈令月去鳳蘭閣居住,而是大手一揮,把芷陽殿附近的鳴軒殿賜給了沈令月居住,對其疼愛可見一斑。
「沒辦法,誰讓父皇就喜歡疼我呢。」沈令月自然明白這一份另住宮府的殊榮到底有多厲害,只不過她自出生以來就備受疼寵,早就習慣了這些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殊榮,因此也不在意,聳聳肩,對徐瑾露出一個「我也很無奈呀」的笑容,「不過也不一定,或許她今日是來找你這個表姐的呢。」
二人正說著話,留香就帶著一名十三四歲的華服少女走了進來,那少女神色靈動,五官精緻,眉眼間依稀與沈令月有三四分相像,正是沈令月同父異母的妹妹八公主沈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