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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古陽蒼一樣,因此又使他有些糊塗起來。
白帝道:「凌千羽,老夫的姓名,天下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你又聽誰說的?」
凌千羽聽他的語氣,分明不是白帝古陽蒼,否則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來歷。
他腦海里意念一轉,想到了遇到古陽蒼時,對方所說的那句話,知道眼前這人便是白帝古陽蒼的化身。
也就是許潛龍送來邀戰書時,那裝扮成僕人的那個高手。
當時凌千羽曾經誤認他便是白帝古陽蒼,以致當他被真正的白帝古陽蒼攔住時,曾經很驚愕地問了句話,記得白帝的答覆是:「老夫化身千萬。」
凌千羽想通了這個問題,冷冷一笑,道:「尊駕假扮白帝,真是惟妙惟肖,只可惜……」
「胡說!」白帝道:「天下只有一個白帝,老夫便是白帝,何需假扮?」
「不!」趙玉蓮突然道:「你不是白帝。」
白帝古陽蒼冷冷地凝視著她,寒聲道:「你這娃兒是誰?」
趙玉蓮道:「你不曉得我是誰,可是我卻認識你是誰?」
白帝古陽蒼道:「哦!」
趙玉蓮道:「你是宋又蒼。」
「宋又蒼?」白帝古陽蒼問道:「宋又蒼是誰?」
凌千羽在服下雪蓮丹后,又在趙玉蓮的助力下,療治所受內傷。
由於他處身在危機四伏,隨時都可能散功死亡在驚險情形中,因而激起了體內的潛力,使他在極短的時間中,便已把真氣運行三大周天。
他幼時扎基極厚,再加上他的父親凌雨蒼在臨終之前,把一身的功力悉數以佛門,「醍醐灌頂」之法,注入他的體內,致使他在運功完畢之後,便已恢復原先的七成功力。
他非常驚訝趙玉蓮看來嬌柔,根本不像會武,卻練成了一身上乘武功,正待出言相詢,白帝已闖到了窗外。
他那時還以為是老夫人去而復返,惟恐被老夫人闖進室內,致使無法施展,這才竭盡全力,發出劍罡之技,衝出窗外。
是以他到現在仍然不明白趙玉蓮究竟是從何人之處學得那身不露皮相的上乘武功。
他一聽得趙玉蓮提起宋又蒼來,也不由詫異地道:「玉蓮,宋又蒼是誰?」
趙玉蓮道:「宋又蒼是白帝古陽蒼的師弟。」
白帝古陽蒼仰天大笑道:「這真是老夫所聽到的最荒謬之事,老夫何來的師弟?」
趙玉蓮沒有理會他的譏笑,繼續道:「宋又蒼是當今白帝古陽蒼的師弟,當年白帝有兩個徒弟,老大凌雨蒼最先繼承白帝,其次才是古陽蒼……」
白帝古陽蒼似乎有些駭然,大聲道:「無知妖女,你胡說些什麼?老夫成名武林將近百年,只收了一個徒弟……」
凌千羽本來還是有些弄不清眼前這個白帝跟早先自己所遇到的那個白帝,哪一個是真正的白帝。
如今一聽趙玉蓮提起自己的父親和白帝古陽蒼的關係,他也有些明白了。
他趕緊道:「玉蓮,你說凌雨蒼跟古陽蒼是師兄弟,此言可真?」
「當然!」趙玉蓮道:「這是我師父告訴我的。」
「你師父?」凌千羽道:「你師父是誰?」
趙玉蓮道:「青后劉心痕。」
凌千羽恍然道:「原來你是青后的徒兒?」
一言未了,白帝古陽蒼已大笑道:「哈哈,真是一派胡言,心痕何時又收了這麼個徒弟?青苹,你過來。」
那站立一旁的青衫少女,聞言行了過來,道:「師伯,你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白帝古陽蒼道:「青苹,你認得這個妖女嗎?」
靳青苹望了趙玉蓮一眼,搖頭道:「不認得。」
白帝古陽蒼道:「那麼她自稱是青后劉心痕的徒弟,又是怎麼回事?」
靳青苹道:「弟子也不知道,家師好像是只收我這麼一個徒弟。」
白帝冷笑道:「凌千羽,你認清楚了,這位靳青苹才是青后劉心痕的徒弟。」
趙玉蓮不知何時又鑽出一個師姐妹來,她惟恐凌千羽誤會自己會騙他,忙道:「千羽,他在胡說,我師父只收我這麼一個徒兒,我可不認識那個女子是誰?」
凌千羽若非是不相信眼前的這個白帝,真會懷疑趙玉蓮的來歷,因為她的行動的確是有些詭異。
他頷首道:「玉蓮,我相信你。」
趙玉蓮道:「千羽,我師父不久之前還來過一趟,他說是我師伯被一群失魂人所害,已經迷失本性……」
凌千羽打斷了她的話,道:「玉蓮,等等,你師伯是誰?」
「白帝古陽蒼便是我的師伯,」趙玉蓮道:「千羽,你還不相信我?」
凌千羽聽她提起失魂人,已完全相信她便是青后之徒,忙道:「玉蓮,我當然相信你,你說古陽蒼已經迷失了本性……」
「是的,」趙玉蓮道:「我師父說,他好像服了什麼藥物,所以要把他帶回去……」
「胡說!」白帝古陽蒼怒叱一聲,道:「老夫明明好好地在此,說什麼迷失了本性?」
他用劍尖指著凌千羽,沉聲道:「凌千羽,你與老夫約定在城外相見,—決勝負,來作為九龍玉杯的所屬,結果你失信於天下群雄,如今又侮辱老夫,莫非認為老夫的寶劍不利嗎?」
凌千羽整理了一下思緒,發現了幾點推論。
一、白帝有化身,至少有兩個人都以白帝古陽蒼之名出現。
二、跟前的白帝,可能便是宋又蒼,也就是約他決鬥的那個白帝。
三、他在黃昏時所遇到的白帝古陽蒼,已遭老夫人暗算,失去知覺,如今正由青后劉心痕帶回神女宮去。
四、百年之前的白帝早已死去,如今繼續以白帝之名,以其面貌出現武林的是他的第二個和第三個徒弟。
五、他的父親凌雨蒼便是白帝的首徒,當年很可能繼承白帝之位,因為某種事故,被逐出門牆,致使他精研破解大衍十式的劍法,目的便是要出這口氣。
六、古陽蒼害怕會敗在凌千羽之手,以致毀了師門百年來的聲望,這才讓宋又蒼易容成白帝的面目,自己則在中途攔住凌千羽。
如此一來,他若是擊敗凌千羽,凌千羽可能被他逼得退出江湖,那麼他的詭計,將不會被揭穿。
反之,他就算敗在凌千羽之手,他的聲譽仍然維持不墜,因為有無數的人可以證明白帝已經趕到,而凌千羽則失約未到。
這隻有一個結果,那便是凌千羽畏懼白帝,以致不敢赴約。
因此白帝古陽蒼不論勝敗,他都處於絕對不敗的地位,他的聲譽將永遠不會低落,在武林人物心目中的神秘莫測的印象,將永遠不會改變。
這個辦法就跟第一代白帝以徒弟易容成自己的面目,每十年出現扛湖一次,來證實白帝、青后永遠不衰老是同樣的卑鄙!
一剎之間,凌千羽想通了許多的事,也把武林中傳頌了多年,沒人解破的一大神秘想通了。
如今留下來的問題是,宋又蒼為何要追查凌千羽?
他為何一直冒充古陽蒼?
難道他知道古陽蒼已經受到老夫人的暗算,失卻了記憶?
那麼,他從此便可以一直以白帝的面目出現江湖。這麼說來,他已經跟老夫人取得聯繫,接受老夫人的利用?
如果此事屬實,必然是老夫人支持他奪得白帝之席,作為條件。
因而他之追查凌千羽,也是受到老夫人的授意。
那麼這整個都是老夫人計劃,目的是消滅凌千羽和古陽蒼,另立一個傀儡……
凌千羽一想及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老夫人既已把魔掌伸向白帝,難保不會同樣地對付青后劉心痕。
她只要把劉心痕除去,便可以用任何人冒充青后劉心痕,而不被人覺察。
今後,當她發動武林劫難之時,各派要向白帝、青后救援,等於引狼人室,只有自取滅亡。
凌千羽心中驚駭之極,思忖:「老夫人的計謀如此毒辣,天下無人能夠識破,今日我若不將宋又蒼殺死,只怕無數的正派高手,今後都會毀在他的手裡。」
他的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凝注著宋又蒼,沉聲道:「尊駕的意思是說我畏懼你,因此才沒趕去赴約,對不對?」
宋又蒼冷笑道:「莫非你的魂到了不成?」
凌千羽道:「好!現在是一個好機會,就讓我試試你的寶劍有多利?」
宋又蒼雖然心裡沒有把握可以勝得凌干羽,但他此刻已是騎虎難下,已不能再退讓了。
他頷首道:「好,老夫讓你見識一下帝後宮的絕學,也好使你死而無怨。」
凌千羽微微一哂,道:「在下聽說白帝有一套大衍劍法,乃是武林中的絕學,在下倒想見識一下……」
宋又蒼陰冷地一笑,道:「天下沒有人能夠在大衍十式之下逃過生路,我想你也不會例外……」
「生死乃是小事,」凌千羽道:「我只怕你帶來的那些人……」
宋又蒼臉上泛起盛怒之色,隨即便斂隱下去。
他暗忖:「你想激怒老夫,好從中取利,看來是妄想了。」
他冷冷一笑,道:「你我比劍,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夠插得了手?凌千羽,你也太看重他們了。」
凌千羽淡然一笑,道:「在下的意思是怕他們太無知,以致白白送了性命,跟你一樣的不值。」
宋又蒼陰陰地道:「凌千羽,你光耍貧嘴有什麼用,老夫倒要看你的劍會不會這麼利?」
話聲一了,他倏地向前行了一步,手中長劍已緩緩劃了個圓弧。
剎那之間,劍氣騰嘯,瀰漫的劍影,有似千百支利劍同時劃出,向凌千羽攻去。
凌千羽之所以特別提出大衍十式,便是鑒於自己的內傷沒有完全痊癒,若是宋又蒼髮現此點,與他纏鬥,他的真力終有衰竭之時。
以他們這種絕頂高手來說,只要一方真力不逮,定然授對方可乘之隙,遭致殺身之禍。
凌千羽很清楚這點,所以才耍了一點小陰謀,要求宋又蒼使出大衍十式。
凌千羽得到傳授的反大衍十式劍法,每一招都是針對大衍十式的空隙而創製,乃是他的父親凌雨蒼一生精力所聚,威力極大。
凌千羽在黃昏時分,曾以五招劍法,剋制住白帝古陽蒼,所以他相信對付宋又蒼也是同樣的有效。
宋又蒼絕未料到凌千羽會對自己耍了這個小計,他本來以為凌千羽已經受了重傷,這才率人前來。
方才跟凌千羽交手了兩招,使他發現凌千羽劍術高強,的確是武林中絕頂的高手。
他既是心存忌憚,沒有絕對把握可以取勝,是以一聽對方之言,便毫不考慮地施出大衍劍法。
大衍十式乃是白帝的獨傳劍術,的確有鬼神難測之妙,劍刃一動,便已將凌千羽罩在劍影之中。
趙玉蓮深知大衍劍法的厲害,他本待警告凌千羽,可是宋又蒼出手太快,以致她都來不及出聲阻止。
她的嘴唇一動,幾乎驚叫出聲。
就在這時,她倏地見到宋又蒼退了半步,那漫天的劍影一斂。
趙玉蓮不知宋又蒼為何突然撤回已發的劍式,目光一閃,便見到凌千羽退出了數步。
她還以為凌千羽已經受了傷,一招便已傷在對方的「大衍初生」之下。
她心急如焚,驚叫一聲,拔出了纏在腰上的金風軟劍,待要奔行過去,跟凌千羽並肩對抗宋又蒼。
劍才出鞘,她只聽宋又蒼厲聲道:「你這是什麼劍法?」
趙玉蓮這才看清宋又蒼那襲白得發亮的長衫,在肋下之處,已裂開一條長縫。
從那裂縫之處似乎還有血跡顯現出來,以致使得他的肋下濕濕的一片。
趙玉蓮驚喜交集,不知凌千羽如何能在那招威力奇大的「大衍初生」之下,逃得生路,並且還刺傷了宋又蒼。
她的目光一閃,落在凌千羽的身上,只見他不知何時已把長劍交在左手,斜斜地舉起,一副神俊威武的模樣,看了使人心折。
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那原先白如玉石的臉龐更是輪廓明顯。
可是在趙玉蓮的眼裡,他的臉色卻太過於蒼白了。
她知道這是因為凌千羽負傷尚未完全痊癒所致,若是用力過多,恐怕內傷會再度併發。
她正在暗暗擔心,只聽得凌千羽冷冷道:「我道名震天下的大衍十式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
宋又蒼臉肉抽動了一下,沒有說話,心中意念電轉,忖到:「這小子左手使劍,路數奇詭,好似正克住大衍十式,莫非他已經深悉這十招劍術的奧秘?」
他驚疑地凝望著凌千羽,又忖到:「所幸他的真力不強,顯然已經受了傷,我以大衍十式對付他,必然使他消耗極大的真力,用不著五招,便可使他吐血……」
一念既定,他不再多想,沉喝一聲,滑行過去,劍刃筆直劈落。
他此刻已施出全身的真力,這一劍攻出,氣勢強烈無比,劍嘯破空,好似要將人的心整個撕裂。
可是凌千羽毫不畏懼,左手持著金劍,身形飛騰而起,迎著對方劈來之勢,也是一劍劈下。
他出劍在後,劍刃劈出的速度卻比對方還要快上半分,到他身形落地的一剎,他的劍尖已指到了對方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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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前塵往事
由於他們兩人都已盡出全力,劍氣衝擊飛散,發出嗤嗤的聲響,使得他們兩人的衣袂都高高飛起。
他們兩人這一交上手,又是另外一種景象,站立在旁邊的人似乎看到一個人在對著鏡子練劍。
因為他們兩人的劍招完全一樣,甚而連手肘的部位,出劍的角度,身軀的彎度都一樣。
以致從旁邊看去,就像一個人在面對著鏡子樣,頗為好笑。
可是誰都沒有笑出來。
宋又蒼更是無法笑出來,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哭。
因為他這時已處在生死一發的絕境里。
他絕未想到凌千羽所使的劍法與他完全一樣,但不同的一點,除了他以左手持劍之外,還是他出劍的角度更小,幾乎完全接近直線。
在所有的線條里,以直線最短,這是許多人都明白的道理。
可是沒有一個使劍的人,能夠讓長劍以直線前進,因為那樣產生不了力量,劍路的變化也狹窄得多,容易使自己陷於絕境。
所以宋又蒼這一招劍法去勢看來像直劈,實則有少許的弧度。
凌千羽幾乎跟他施出的是同樣的招式,可是弧度更小,卻由於劍尖幾乎帶著旋轉的方式,產生一股尖銳的力道,有似鋼鑽樣地刺進了雄渾的創氣,比他快上半分,刺到了他的臂上。
宋又蒼想象不到這招「經天緯地」由於那麼一點變化,竟變得如此凌厲,彷彿整支劍都增長了寸許。
在這一刻,他真懷疑自己當初學劍的時候,把姿式擺錯了,或者是根本沒有了解這一招劍法的真髓。
其實他不明白這一招劍式是凌雨蒼經過十多年的研究后,創製而出,專門用來克制大衍十式的。
僅僅就那麼一點差別,便已掌握住這招劍法的真髓與破綻。
宋又蒼此刻若未出全力,那麼他還有機會可以變式逃走,可惜他想一劍致對方於死命,以致使出全力,此刻已無法撤身。
處身場中的宋又蒼和凌千羽的劍勢卻迅逾電光。
宋又蒼的劍尖還未觸及對方的劍刃,凌千羽的劍刃已刺人了他的手臂。
但聽得一聲慘叫,宋又蒼的一條右臂齊肘而斷,帶著一條血線,飛出老遠。
宋又蒼身軀一顫,由於劇痛使得他像是—只蝦子樣彈了起來,跌出數尺之外。
這一幕情景,太出乎人的意料,包括許潛龍和趙玉蓮在內,都沒有想到宋又蒼竟然在兩招之內,便會受傷斷臂。
趙玉蓮眼睛瞪得好大,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可是這分明是事實,宋又蒼已跌落在數尺之外,而凌千羽依然昂然直立。
趙玉蓮臉上泛出一片驚喜之色,但是很快便又變為錯愕驚懼。
因為她看到凌千羽身體一陣搖晃,竟然吐出一口鮮血。
她驚叫一聲道:「千羽!」
凌千羽一口鮮血吐完,擦都沒擦一下,劍交右手,飛掠而去,欲待將宋又蒼殺死。
他並不是嗜殺之人,只是嫉惡如仇,知道宋又蒼受到了老夫人的利用,若不將之殺死,只怕會替武林留下一大禍根,殘害更多正派俠士。
許潛龍就站立在不遠,他一見宋又蒼倒地,只愣了一下,立即便驚醒過來。
縱使他明知自己不是凌千羽的對手,他也不能眼見自己的師父即將被殺而不加援手。
他大喝一聲,長劍掠起一道劍花,向著凌千羽迎了上去。
凌千羽沉聲道:「滾開點!」
金劍乍閃,劍氣如虹,許潛龍長劍剛一攻出,立即便被凌厲的劍氣封住,隨著一絞一揚,已斷數截,掉落地上。
凌千羽右足一動,跺在許潛龍的大腿,將他踢得飛出數尺,跌倒地上。
可是就這麼略一耽擱,宋又蒼已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眼見凌千羽煞神樣地仗劍而來,嚇得膽都沒了,忍著臂痛,飛身躍牆而出。
凌千羽一腳踢開許潛龍,卻被靳青苹攔住,接著那四個白衣劍士長劍齊舉,將他圍住。
凌千羽根本沒有理會他們,雙臂一振,平空升起丈許,斜斜地追向宋又蒼而去。
靳青苹一劍攔空,見到凌千羽飛身斜躍而去,尖聲道:「凌千羽,看我的霹靂神彈。」
凌千羽這一生中,在記憶里留下很深印象的人沒有幾個。
能夠不看人,單憑聲音便能認出來的人更是少數。
可是靳青苹發出的聲音,他不用回頭去看,也知道那是誰了。
他這次捲入老夫人的陰謀,便是因為在雨中趕路,聽到破廟裡發出尖叫聲所引起的。
由於那聲尖叫,使他殺死了少林伏虎羅漢,也使他認識了羅盈盈,更進而深入探索老夫人的陰謀。
他死也不會忘記這個聲音是由史憐珠所發出的。
那個變幻多端,心毒手辣的美女,在凌千羽面前換了好幾種身份,好幾個名字。
首先她是史憐珠——一個正遭強暴的弱女子。
其次是謝巧玲——青后的侍女。
再次是鄭青艷——許剝皮的小妾,一個青樓艷妓。
現在卻搖身一變,成為青后的徒兒,不但名字換成靳青苹,連面貌都改變了。
他親身嘗過霹靂神彈的厲害,深知這種狠毒的火藥暗器,不是人力所能對付得了。
他若是繼續追趕宋又蒼,依照他飛掠的速度和落腳換氣的地方來說,一過圍牆,便是霹靂神彈落地爆炸的時候。
霹靂神彈爆炸的威力極大,他絕不敢說百己能夠安然逃脫,不被波及。
心念一轉,他長嘯一聲,雙手往下一拂,已施出乎步青雲的絕頂輕功。
但見他的身軀在空中一頓,突地升起數尺。
他本想同時施出神劍回龍之技,發出長劍,將靳青苹殺死。
無奈他方才盡出全力與宋又蒼交手,已受到了內傷,這才使出「平步青雲」的身法,勉強升起數尺,已無力再擲劍而出了。
就在他的身軀仍然停在空中之際,那兩枚霹靂神彈已躍牆而過,射落在牆外的地面。
說也奇怪,凌千羽原以為那兩枚霹靂神彈會引起強烈的爆炸,誰知落在地上,卻毫無聲息。
凌千羽這才明白自己是上了謝巧玲的當。
她所發出的根本只是兩枚鐵彈,而不是內含強烈炸藥的霹靂神彈。
她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阻止凌千羽追殺宋又蒼。
凌千羽臉上一紅,心中不由更為憤怒,再也顧不得追殺已逃出很遠的宋又蒼,準備將那詭計多端,狡詐無比的謝巧玲殺死。
他的身軀在空中一旋,換了口氣,斜斜朝謝巧玲飛撲而去。
他的身法迅快之極,有似急墜的流星,急撲而下。
此刻就算謝巧玲想要逃走,也絕難逃得過已經取了居高臨下的優勢地位的凌千羽。
謝巧玲也明白這一點,因此她並沒有逃走,反而很鎮定地站在那裡。
凌千羽居身在空,看得非常清楚,只見她左手舉起,在她那素潔的手掌里,擺著兩顆烏黑髮光的彈丸。
凌千羽不知她這次是真的手持霹靂神彈,還是仍舊只是兩顆鐵彈。
可是他面對著謝巧玲一副準備同歸於盡的樣子,不得不小心一點。
但見他那急瀉而下的身軀突地在空中一頓,手裡的金劍已脫手飛射而出。
隨著長劍出手,他整個人有似柳絮飄風,反而朝相反的方向盪了開去。
他這一招用得極為恰當,身法也很美妙。
當然,假如他不是受傷的話,劍勢更加強勁,身法更加好看。
就在劍刃脫手射出的一剎,凌千羽倏地聽到一陣破空之聲,隨即眼中閃現一條黑影。
那條人影不知從何而來,如同鬼魅一般,連凌千羽都沒能看清楚。
緊跟著那人的出現,凌千羽已看到了四枚暗器破空飛射而來。
那四枚暗器成一條直線射出,竟是直奔那支金劍而去。
凌千羽在空中看去,只見到四枚暗器前後相接,有似一支墨劍。
說時遲,那時快,凌千羽發出的金劍距離謝巧玲仍有一段距離,那四枚暗器已準確地擊在劍身之上。
但聽「噗噗噗噗」四聲,那支金劍被擊得移開數尺,插在地上。
凌千羽在這個時候已經看清楚那四枚暗器竟是四片樹葉,而那條突然出現的人影也只是一個蒙著黑紗的中年婦人。
那蒙面中年婦人發出四片樹葉之後,沉聲道:「巧玲,不可魯莽。」
謝巧玲眼見那支金劍神奇地被四枚飛來的葉片擊得飛移開去,幾乎忘了發出霹靂神彈。
等她想起來時,她已聽到了那個低沉的話聲。
她的目光一閃,還沒呼叫出聲,已聽到趙玉蓮驚叫道:「老夫人!」
僅僅這三個宇,便使得凌千羽的臉色都變了。
他這時才知道那能夠以絕頂氣功施出「飛花卻敵、摘葉傷人」神功的黑衣婦人,便是神秘的老夫人。
他這是第二次看到老夫人了,第一次是一個多時辰前,那時他身負重傷,不敢迎身而出,只是躲藏起來。
如今他卻在傷勢痊癒七成之後,又因跟宋又蒼交手,重新負傷,使得他能施展的內力,僅僅只有往日的一半。
以他目前的情況,要用來對付尋常武林高手,仍是綽綽有餘,可是用來對付博曉天下武功,一身功力已臻化境的老夫人卻是相差太遠。
就算他沒有負傷,他也不敢說自己能勝得了老夫人,何況現在?
但是事實上老夫人已經來到,無論他的想法是怎樣,他都得面對老夫人,承受一切的打擊。
他豈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逃走?
凌千羽臉色一變,立即便恢復了正常。
他的腳尖一落地,馬上又像一陣風似地掠起,飛身躍到長劍落地之處,以一個極為利落快捷的手法,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金劍。
他運了口氣,把真力散布全身,所有的雜念都從腦海驅除乾淨,就等待著跟老夫人一拼生死。
謝巧玲尚未發出霹靂神彈,一見老夫人趕到,呆了一下,手裡的兩顆霹靂神彈已被老夫人奪去。
接著她的眼前—花,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掌。
這一掌打得不輕,謝巧玲整個身軀都被打得飛起,跌出三尺之外,滾落在地上。
她的動作很快,一跌落地上,馬上便躍了起來,擺好架式。
老夫人冷冷地道:「巧玲,你要怎麼樣?想跟老身動手?」
謝巧玲到這時才知道打她一掌的,不是別人,而是老夫人。
她嚇得雙膝一軟,趕緊跪了下去,顫聲道:「奴婢不敢。」
老夫人哼一聲道:「諒你也沒那個膽子。」
謝巧玲俯首道:「奴婢天大的膽量,也不敢對老夫人不敬,求老夫人開恩……」
老夫人冷冷道:「你站在一邊,等會兒再跟你算賬。」
謝巧玲不知自己是做了什麼錯事,以致使得老夫人生氣,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
老夫人看都沒看她一眼,收起那兩顆霹靂神彈,面對著凌千羽。
她上下打量凌千羽幾眼,緩聲道:「你便是凌千羽?」
凌千羽長劍垂地,冷靜地站在那兒,有如一尊石像,聞聲道:「不錯。」
老夫人的眼中露出奇異的神情,又深深注視了凌千羽幾眼。
她微微地頷首,自言自語道:「嗯,果然不愧是凌雨蒼的兒子,氣宇軒昂,人品健俊……」
凌千羽不明白她何以會說出這些話來,並且神情也非常怪異。
尤其是老夫人露在面紗外的眼睛,彷彿蘊藏著無數的神秘,深邃得使人無法猜測,無法了解。
老夫人的話聲一頓,問道:「令尊可好?」
凌千羽聽她的口氣,好像是認識自己的父親。
他曾經為了加強羅盈盈的信心,說過他的父親尚隱居在北天山之事,目的便是要讓羅盈盈消除畏懼老夫人之心,加強對他的信念,脫離老夫人的控禮是以他一聽老夫人提起自己的父親,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這表示著羅盈盈縱然愛他,仍然不敢背叛老夫人。
他暗忖:「好在我沒把父親已經過世之事坦白地對她說,否則老夫人心裡一定少了一個顧忌。」
他沒有答覆老夫人的話,反問道:「你認識家父?」
「認識?」老夫人冷冷一笑道:「何止認識而已,我跟他的關係太深了。」
凌千羽道:「哦?」
老夫人道:「你好像不相信?」
凌千羽道:「這個在下不知道。」
老夫人道:「你當然不知道,那是將近三十年前的往事了……」
她的眼中露出一絲凄涼之色,喃喃地道:「三十年,好長的歲月,一晃眼就這麼過去了。」
在凌千羽的印象里,老夫人是一個堅強、深沉、冷酷而又神秘的婦人。
他絕未想到老夫人竟然會有那麼深濃的感情。
因為一個善用機智而又堅強冷酷的女人,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把感情顯露在表面上,就跟一塊大理石樣。
尤其是他認為自己已深入了解老夫人的秘密,遇到了她,必然是一番生死之戰。
他沒想到老夫人彷彿對他毫無敵意,只是在跟他話家常,述舊事,追念逝去的黃金歲月。
若非是他深知老夫人詭計多端,深沉無比,他真會放鬆戒備。
所幸他曾經數次面臨死亡的威脅,深知老夫人的厲害,因而一見老夫人如此神態,反而更加凝神警戒。
老夫人輕嘆口氣道:「你知道嗎?對我一生影響最大的人便是……」
當她見到凌千羽那等神情時,她的話聲不由一頓,輕笑道:「你用不著這樣,我對你並沒有什麼敵意。」
凌千羽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老夫人道:「以前你遭到幾次危難,那是因為我不知你的來歷,今後只要你不干涉我的事,我絕不會傷害你。」」
凌千羽冷冷道:「老夫人,在下並不怕你。」
「當然,」老夫人道:「事實上你也用不著怕誰,以你的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老身也不敢說一定能勝得了你……不過……」
她頓了頓,道:「你現在身上負傷,老身若要傷害你,那是易如反掌……」
凌千羽沉聲道:「在下仍然沒有畏懼你。」
「不錯,」老夫人道:「果然不愧是凌雨蒼的兒子,豪氣干雲……」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神情突然一變,射出兩道凌厲的凶光,盯住凌千羽。
不過這個怪異的神情很快便從她的眼中斂去,她又恢復原先的冷靜。
凌千羽心頭一凜,只聽老夫人緩聲道:「關於老身的過去,你不明白,對於我的現在,你已了解不少,我需要告訴你,老身的一切做法,天下無人能夠攔阻,誰若與我作對,誰就遭到毀滅。」
等她愈說到後面,聲音愈是冷厲,到了最末一句,簡直就像一支劍樣,射進了每一個人的心裡。
凌千羽蓄足了氣勢,仍然覺得心頭有些寒凜。
不過他並沒有畏懼,縱然他此刻處於劣境,面臨危厄,他也沒有一絲怯意。
他冷冷道:「古人說,多行不義必自斃,老夫人,你妄想奴役武林,蹂躪江湖,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決不容你陰謀得逞。」
老夫人呆了一呆,倏地狂笑道:「好膽量,真豪氣……」
趙玉蓮在老夫人出現的一剎,一顆心便七上八下,手握軟劍,全神提防著。
她站立在凌千羽身後不遠,準備老夫人一旦出手,便跟凌千羽聯手應戰。
她明知老夫人的武功高得出奇,凌千羽負傷未好,就是兩人聯手,也難以抵擋。
但她寧願跟凌千羽一齊死去,決不願眼看她心愛的人,死在她的面前。
她沒想到老夫人在出現之後,卻表現出毫無敵意的樣子。
正在奇怪,便聽到老夫人提到凌千羽便是凌雨蒼的兒子。
關於凌雨蒼的事,她從青后劉心痕那兒聽到不少,青后臨走,也要她探聽凌千羽的身世。
如今,當她知道凌千羽便是凌雨蒼的兒子,而那老夫人又是誰,她的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口腔,幾乎要跳了出來。
因為她知道許多老夫人年輕的事,頗為了解她的為人,假若有人阻礙她,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將那人殺死。
是以她一見凌千羽毫不知情地頂撞老夫人,而老夫人發出那等怪笑時,心頭不由大駭,身形一晃,掠到了凌千羽身旁,尖聲道:「你不能傷害他……」
老夫人笑聲一頓,冷厲地凝注著趙玉蓮道:「哦!又是你這丫頭。」
凌千羽一見趙玉蓮擋在自己面前,一把將她拉開,道:「玉蓮,你讓開點。」
趙玉蓮拚命地擋著凌千羽,瞪視著老夫人道:「你不能傷害他,他是你的……」
「住口!」老夫人叱道:「你若敢再多說一個字,老身便立即將你殺死。」
趙玉蓮被她那懾人的氣勢所逼,話聲一頓,果然不敢繼續說下去。
老夫人冷冷地凝視著她,沉聲道:「劉心痕那賤婢既然告訴了你這件事,你必是了解我的性格,凡是我所要做的事,天下沒有人能攔阻我。」
凌千羽冷笑一聲道:「老夫人,你盡嚇唬她有什麼用?在下也想要告訴你,我凌某人不怕任何威脅,不畏任何強權,只要你一天不放棄你的陰謀,我就一天不停止我的反抗。」
老夫人冷冷道:「凌千羽你是準備跟老身拚鬥到底?」
凌千羽道:「不錯。」
老夫人道:「你不怕死?」
凌千羽冷笑道:「我若怕死,早就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老夫人默然凝望他一下,突然笑了出來。
凌千羽怒道:「有什麼好笑?」
「有志氣,有膽量,」老夫人道:「就跟你父親當年一樣。」
凌千羽傲然道:「當然。」
老夫人道:「但是你現在會是我的敵手嗎?凌千羽你也太笨了。」
凌千羽大笑道:「這是一句最有趣的話,竟然有人會說我笨。」
「哦!」老夫人道:「你身負重傷,還敢在老身面前口發狂言,難道還是聰明之舉?」
凌千羽道:「老夫人,以你的身份武功,我想你總不會乘人之危出手吧!」
老夫人輕輕一笑,道:「哦!」
凌千羽道:「你就算能一舉將我殺死,對你也只有損害,沒有益處,因為沒有人會瞧得起你,包括你自己在內,都會鄙視你。」
老夫人冷笑道:「你是料定我不敢殺死你?」
凌千羽沉聲道:「你妄想征服武林,奴役江湖,連這點傲氣都沒有,還配得上被稱為老夫人?」
老夫人輕笑一聲道:「看來你好像很了解我。」
笑聲一斂,她的眼中又射出那種冷酷而凌厲的光芒。
只聽她沉聲道:「凌千羽,我今晚不殺你,並不是受你的激,而是我不願殺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親手殺死你。」
她瞥了趙玉蓮一眼,繼續道:「但是你若繼續阻擾我,你一定會遭到殺身之禍。」
凌千羽冷冷道:「如果我能以一死阻止你的陰謀,就是死也甘心。」
老夫人道:「你想跟我決鬥?」
凌千羽道:「莫非你不敢?」
老夫人道:「老身說過,我不會親手殺死你,我也不會跟你決鬥,因為那是沒有結果的。」
她深吸口氣,仰首望天,揮了揮手,道:「你走吧!」
凌千羽愣了一下,收起金劍,抱拳道:「老夫人,後會有期。」
老夫人突然道:「凌千羽,你等等。」
凌千羽腳下一頓,道:「老夫人還有什麼事嗎?」
老夫人道:「令尊此刻在何處?」
凌千羽道:「他老人家在北天山。」
老夫人沉吟一下道:「令堂呢?」
凌千羽一聽她提起母親,臉肉抽動了一下,沉聲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老夫人冷靜地望著他一會兒,道:「這二十多年來,你都沒跟你母親在一起?」
凌千羽忍住心中的酸楚,沉聲道:「這是我的私事,跟你無關,你也用不著挂念。」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凌千羽,你敢這樣對我說話?」
凌千羽怒道:「在下並不畏懼你!」
這時誰都以為老夫人會在盛怒下出手,誰知她卻深吸口氣,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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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焚心魔指
老夫人平靜地道:「你不是想要阻止我的計劃嗎?我告訴你,你回去轉告令尊,叫他來親自跟我一談。」
凌千羽冷冷道:「家父不會見你的。」
老夫人道:「哦!他有說過這句話嗎?」
她掩不住心中的激動,連話聲都在微微顫抖。
凌千羽有些奇怪,心中也有些清楚,眼前這個神秘的老夫人,當年必然跟父親有一段很深的關係。
他搖頭道:「他沒有說過,但他老人家已經久不問世事,不會再涉足江湖了。」
老夫人吁了口氣,道:「你只要轉告他,他一定會出山的……」
她的話聲一頓,道:「我等他一個月,一個月後,他若不出江湖,我便立即發動計劃,粉碎武林。」
凌千羽之所以提到父親仍在北天山,是為了使老夫人心裡有所顧忌,其實凌雨蒼已在八年前去世……
凌千羽就算有通天之能,也無法把死去的父親再請到江湖來。
他沉聲道:「無論如何,家父絕不會涉足江湖,至於你要發動武林劫難,在下發誓要出力阻止你。」
老夫人倏地冷哼一聲,飛身而起,朝凌千羽撲去。
凌千羽沒有料到老夫人突然動手,他退了半步,金劍出鞘,還未及運劍出招,老夫人已經撤身退了回去。
她的來去之勢快速無比,彷彿根本沒有出手,方才眾人看到的只是一個幻影而已。
凌千羽一愕,只聽老夫人沉聲道:「凌千羽,你已經中了老身的魔教焚心魔指,一個月後,便會全身焚化而死……」
凌千羽心頭一凜,趕緊運氣視察,卻沒有發現身上有何不適之處。
老夫人道:「凌千羽,你現在運功查看,定然查視不出,但在三日之後,你便會發現十個時辰一次,丹田如同火焚,這種感覺以後會沿著任脈而上,直到三十三天後,到達心臟,然後死去。」
凌千羽怒道:「老夫人,虧你還是武林高手、江湖前輩,竟然以暗算的手段……」
老夫人道:「我若要暗算你,你此刻還有命在?這隻不過促你趕快迴轉北天山,去把令尊請下山來,記住,我這焚心魔指,天下除我之外,無人能解……」
凌千羽憤極道:「你……」
老夫人道:「我這樣做,並沒有違反諾言,我是給了你活命的機會,你只要在三十三天之內趕回來,便可以安然無恙。」
凌千羽這時已經冷靜下來,他雖然聽到老夫人說焚心魔指無人能解,卻認為她只是空言恐嚇而已。
他只要傷勢痊癒,恢復原有功力,便可用一身內力去化解這個歹毒的指力。
他鎮定了下來,緩聲道:「好,三十三天之後,你在何處等我?」
老夫人略一沉吟道:「老身在洛陽東郊白馬寺前等候你。」
凌干羽道:「好,在下一定準時應約前去。」
老夫人道:「記住,令尊也必須前來。」
凌千羽道:「當然。」
老夫人道:「既是如此,老身走了。」
凌千羽抱拳道:「不送。」
老夫人瞥了趙玉蓮一眼,道:「丫頭寄語劉心痕,叫她別涉足老身的事情中,否則別怪我無情。」
趙玉蓮咬了咬牙,沒有吭聲。
老夫人目光一閃,道:「你們跟老身走吧!」
她轉身飛掠而去,謝巧玲、許潛龍以及那四個白衣劍土緊跟在她的身後,轉眼全部都走得乾乾淨淨。
月影漸移,月光慘淡,夜愈深,風也愈涼。
趙玉蓮望著老夫人一行,逐漸消逝在黑夜之中,彷彿覺得做了一場夢。
她獃獃地站立了一會兒,一陣寒冷的夜風拂上身來,不由得使她打了個寒顫。
她的目光閃動,只見地上一片血水,有一隻握住長劍的斷臂留在那兒。
這時,她才很清楚地明白,方才的那一幕,並非是自己的夢幻,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她頓時記起了凌千羽遭到老夫人以「焚心魔指」暗算之事。
她那帶著驚惶的眼光不住閃動著,直到發現凌千羽仍舊安然無恙地站在那兒,她才安下心來。
她驚喜地飛奔過去,道:「千羽,你……」
當她奔到凌千羽面前,發現他滿面嚴肅,沉重地默然望著夜空,不禁身形一頓,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緩緩伸手出去,握住了他的手。
凌千羽側過臉來,凝視了她一會兒,道:「玉蓮,多謝你。」
趙玉蓮驚訝道:「謝我做什麼?」
凌千羽道:「若非是你,我恐怕巳被宋又蒼殺死了。」
趙玉蓮淡然一笑,道:「我非常後悔。」
凌千羽驚訝道:「哦,你後悔什麼?莫非是認為不該救我?」
「不!」趙玉蓮道:「我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地用功,不然你的真力最少恢復九成以上,也不會受到老夫人的暗算了。」
凌千羽道:「哦,原來你是說這個,其實我若不是你,只怕已經死在她的焚心魔指下了。」
趙玉蓮道:「這又有什麼用?她說過三十三天之後……」
凌千羽道:「別聽她胡說了,我再過三百天也死不了。」
趙玉蓮詫異地望著他,道:「你是說焚心魔指沒有傷害到你?」
凌千羽道:」不錯。」
趙玉蓮驚訝道:「可是老夫人卻……」
凌千羽微笑道:「她不知道我的穴道能夠自動轉移,她那一指,只是點在我的肌肉上而已。」
趙玉蓮道:「哦,原來如此。」
她笑著道:「你真是的,早不講,害得我為你擔心。」
凌千羽道:「其實當時的情形非常危險,我還以為無法使得穴道移轉,因為我對自己傷勢復原的情況,並沒有很大的把握,不過眼見指風襲上身來,不得不全力應付,所幸真力還能運用自如……」
他拉住了趙玉蓮的手,道:「所以我該感謝你,否則真不知後果如何。」
趙玉蓮有些羞怯地望著他,道:「千羽,你說這話太見外了,這只是一點小事,還談什麼謝?其實今晚我已經打算好了,如果你有危險,我也不要活下去。」
她深情地道:「假如你死了,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
她的話像是一陣悶雷,震得凌千羽都有些發昏。
他發現自己就像陷在網裡的一條魚樣,根本沒有掙脫出去的希望。
他並不是不喜歡趙玉蓮,像她那樣溫柔嬌美的女孩子,任是誰見了都會喜歡。
何況凌千羽特別喜歡美好的東西、美好的事情,他更無法抗拒她的美。
可是他的心裡卻已先容納了羅盈盈,這使他感到若是愛上趙玉蓮,不但對羅盈盈是一種侮辱,對他自己也是不忠的行為。
事實上,他此刻根本無法拒絕趙玉蓮的愛,因為他負欠她太多。
一個人若是欠了債務,無論數目多久,仍有機會可以還清。
然而感情上的債,有些卻是根本無法償還的。
凌千羽思緒一陣雜亂,發現自己對將要發生的事,根本無法阻止。
若要他為了羅盈盈而捨棄趙玉蓮,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但是為了趙玉蓮而丟掉羅盈盈,對他來說,也是同樣的不可能。
凌千羽此刻真是煩惱無比,連趙玉蓮在說些什麼,他都沒有聽見。
直到趙玉蓮在搖晃著他的身子,他才哦了一聲,從雜亂的思緒中醒了過來。
他問道:「玉蓮,你說什麼?」
趙玉蓮嗔道:「你看你,人在這裡,不知又……」
她本來要把羅盈盈的名字提出來,可是一想到自己若是這樣,只怕會惹起凌千羽的不快。
於是她很快轉移話題,道:「我是說,我們還是師兄妹……」
凌千羽驚訝地道:「什麼,我們是……」
趙玉蓮詫異地道:「你不知道啊,難道大師伯沒有跟你說過?」
凌千羽搖頭道:「沒有。」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道:「對了,你剛才說過,當年白帝有三個徒弟,古陽蒼是二弟子……」
「不!」趙玉蓮道:「古陽蒼是老師祖的姓名。」
「老師祖?」凌千羽道:「你是說當年的白帝?」
趙玉蓮道:「嗯。」
凌千羽有點像丈二金剛,一時摸不著頭腦,訝然道:「可是……」
他的話聲被一陣驚嘩所打斷,目光閃處,只見十多個壯丁,手持著刀槍火把,沖了過來。
趙玉蓮秀眉一瞥,叱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那些庄丁團團地圍住了凌千羽,卻又都畏懼地不敢過來,全都虛張聲勢地舉著手裡的刀槍搖晃著。
一個老者大聲道:「你快把我們的小姐給放了,不然我們全都跟你拚命……」
四周的壯丁也跟著他在紛紛鼓噪。
趙玉蓮道:「趙福,你胡說些什麼?」
話一出口,她才記起自己的雙手還被握在凌千羽的手裡。
她趕緊把手抽了出來,一見那些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詫地望著她,禁不住臉色通紅。
一剎之間,四周又恢復了一片寧靜,顯然那些人從未見到趙玉蓮跟一個年輕的男人在這兒拉手私談,以致全都不敢相信。
在這種特殊的氣氛下,趙玉蓮有種被逼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尖聲叫道:「你們還不回去睡覺做什麼?走,全部給我走。」
那些庄丁嚇得紛紛後退,趙福囁囁道:「小姐,剛才有歹人闖進庄來,把三位師傅都殺了……」
「我知道,」趙玉蓮的情緒鎮定下來,道:「這位凌壯士適時趕到,把他們全都打跑了……」
那些人一聽,全都敬佩地望著凌千羽,四周也頓時起了一陣驚噫之聲。
趙福趕緊跪下,叩頭道謝:「多謝凌壯土救了我們小姐,老奴不知,有所得罪,尚請寬恕。」
凌千羽一直沒有解釋的機會,事實上他也無從解釋。當他見到趙福對自己下跪叩首,也不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搶前一步,扶起趙福道:「老人家,別多禮了。」
趙玉蓮道:「趙福,關於三位師傅的安葬事宜,等到天亮之後再辦,現在你們回房去歇息吧。」
趙福道:「是,小姐,不過這位壯士……」
趙玉蓮道:「凌壯土馬上就要走了……」
趙福道:「這如何可以?待老奴吩咐他們準備客房讓凌壯士歇在這兒……」
「用不著了。」趙玉蓮道:「凌壯土今晚就在書房裡睡,你們趕快回去吧。」
趙福還待說話,趙玉蓮已皺眉道:「趙福,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趙福一見她臉色不對,不敢再吭聲,躬身道:「是,小姐。」
不一會兒光景,這些庄丁全都返了回去,寬闊的莊院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凌千羽道:「你這個老家人真不錯。」
「嗯,他在我們家有三十多年了。」趙玉蓮道:「我爹不放心我一個人在這兒,所以讓他常住這兒,一方面照顧庄務,一方面也是照顧我。」
「哦,」凌千羽道:「令尊他們是住在城裡?」
趙玉蓮笑道:「我也是住在城裡,不過為了練功,方便,每月最少有十天在這裡……」
「對了,」凌千羽道:「我忘了問你,你為何會投入青后的門中?」
趙玉蓮笑道:「你是在奇怪我怎會被我師父發現?」
「嗯,」凌千羽道:「你的武功不錯,最少也練過十年以上,在十年以前,你還很小,又怎會碰到青后?」
趙五蓮道:「你說我練了十年的武功,那是把我低估了,事實上我足足練了十二年的功夫,只可惜一直不很用功,所以進境不大……」
她笑了笑道:「說到我跟師父練武的事,好像很稀奇,其實說穿了很簡單,青后是我的阿姨。」
凌千羽恍然道:「哦,原來如此。」
趙玉蓮道:「我媽有七個姐妹,她是老二,我師父是老四,她們兩人相處得最好,所以當年阿姨失蹤時,我媽哭得最傷心,十多年前,我師父出了神女宮,立刻便尋訪我媽的下落,她見到了我,於是便……」
她的話聲一頓,拉住了凌千羽的手笑道:「唉,真是的,我們站在這兒吃露水幹什麼?
到書房去,我把小時候的趣事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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