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極度運功
光亮而閃爍的陽光,在眼前跳動著,百杖翁竺化目光被逼,幾乎睜不開眼睛,他情不自禁地移開一點。
就在他身形稍一移動之際,寒芒輕嘯,已自空隙射進,劍刃在陽光下,發出璀璨的霞光,掠空削下。
他心中一陣慌亂,移步退後,竹劍急轉……
劍光連閃,他手中竹劍斷為數截,劍尖削過他的胸前。
「啊——」他哼叫一聲,跌出四尺以外。
柳雲龍運劍回身,目光沒在竺化身上停留,略一顧盼,他見到滅神島主已經向那紅色的大樓行去。
他輕哼一聲,移步飛躍,往紅樓追去。
就在他身形晃動之際,眼前人影一閃,冷飈乍涌已見寒芒閃爍,勢如奔電般射到身上。
他微微一凜,移步挪身,滴溜溜的一轉,長劍帶起一道光痕,飛射而去,急逾隕星,電射而出。
「嗆——」雙劍一擊,一點火花綻出,柳雲龍身形微微一晃,幾乎立足不住,他心中不由一驚。
無情劍何平更為吃驚,他運出渾身真氣擊出一劍,原是見到竺化危險,想以之阻止柳雲龍再下毒手。
他以為自己這一劍擊出,至低限度可以使那年青人受傷,沒想到自己卻被對方劍上傳來的力道,震得胸中氣血沸騰,長劍幾乎脫手飛去。
他直退七尺,方始遏止那迴旋翻滾的力道,立穩身子。
臉色迅捷地一轉,他很快便回復冷靜,肅然地凝望著手中的劍尖,沉氣挺立,漠然於四周的一切。
他練劍多年,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既能擊敗海南劍派宗主,且又能運劍如電,較之自己更為快捷,使他不敢絲毫輕視。
面對何平,柳雲龍緩緩將劍尖收回,抱劍側身,他也嚴肅地望著冷漠無情的何平,一點都不懈怠。
柳雲龍眼芒閃處,瞥見金羽君已將那枚寶戒搜了出來……
他目光斜走之際,何平低哦一聲,長劍悄無聲息地攻出三劍,劍式詭異,飄忽無痕。
柳雲龍長眉一軒,劍把一立,劍刃划起一道寒芒,奪人眼目。
三聲輕響聲,柳雲龍雙目神光暴射,劍式破空運行,「將軍執戈」,「將軍射雁」,一連兩式。
他劍式展開,有似長江大河,滔滔不息,洶湧澎湃,還擊而去。
無情劍何平挺劍划行,劍影飄飄,輕靈地翻騰於柳雲龍如海潮般的劍浪之中,毫不退縮。
柳雲龍目中射出炯炯神光,劍尖所指,又連環攻出三劍,劍上真力充沛,隱隱發出風雷之聲。
他見到何平劍術,乃是輕盈毒辣,飄忽為主,故而劍式所行,大開大合,嚴正無比。
剎時之間,何平被柳雲龍這一連三劍,逼得無法立足,那一丈寬闊的劍虹,將他擋在丈外之處,不能前進一步,只能往後倒退不已。
柳雲龍自劍影之中,窺見金羽君已經不見了,連施韻珠也不在棚內。
耳中突地傳來陣陣鼓樂之聲,細柔輕軟,卻穿過劍風隱隱之聲,直貫耳膜。
他驚異地忖道:「怎麼在樓中還會出現這種絲竹樂聲?」
他思緒流轉,忽地想到一事,不禁暗叫一聲不妙,劍式一頓,喝道:「住手!」
何平正自感到難以攻入那寬闊的劍影中,突地眼前光影一斂,那如潮的劍浪,竟撤乾淨。
他微微一愣,愕然地望著柳雲龍,冷冷地問道:「你有什麼話說?」
柳雲龍道:「我此來是要與滅神島主算帳,並非與海外劍派結怨,希望你不要強加出頭!」
何平冷哼一聲,目光射出堅毅的目光,沉聲道:「閣下能仗劍硬闖滅神島,即是輕視我海外劍法無人,本人忝為五島之一,豈能放任閣下如此橫行?」
柳雲龍眉頭一皺道:「我與滅神島主有殺父之仇,依江湖規矩,當……」
他話未說完,一個憤憤的聲音插上來道:「什麼江湖規矩不江湖規矩,我們不講這套!」
他臉色一變,冷哼一聲道:「你沒有死呀!」
何平側首一看,見到海南島主竺化滿身纏著灰布,兩眼血絲布滿,充滿仇恨地盯著柳雲龍。
他心中一驚,問道:「竺翁,你的傷勢……」
竺化狂笑道:「我老破竹一身經歷無數危難,從沒有被毛頭小子擊傷,你想我甘心就此死掉?」
他揮舞著手中長劍,啞聲道:「小子,崑崙雖是中原四大劍派之一,這是並無這樣高明劍術,你究竟是什麼出身?」
柳雲龍道:「本人出身天山,而天山一門自滅神島主派人去后,已自江湖除名。」
他微微一頓,想到天山血流滿山的情形來,他臉上殺意更濃,寒聲道:「我要將島上殺得血流滿地,凡是誰干予我復仇的,便是我的仇人!」他目光似劍,掃過竺化和何平臉上。斬釘截鐵地道:「是我仇人則以劍鋒殲之!絕不留情!」
竺化咧開血盆大口道:「好狂的小子,你仗的是誰的勢?
金羽君便能嚇唬住我?」
何平冷漠地道:「聽你的口氣,我可要將我的頭顱贈與你了!」
柳雲龍道:「話已說盡,是友是仇端在你們決定!」
他深吸一口氣,回身便朝那紅樓之中走去。
就在他移步之際,竺化喝道:「且慢!」
柳雲龍緩緩回過頭來,道:「你有何話說?」
竺化道:「我已二十餘年未持長劍與人對敵,今日要與你一決生死!」
柳雲龍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道:「你的確不是那種背後偷襲的宵小之輩,較之他好多了。」
竺化慘笑一聲道:「不管你怎麼說,我一定不輕易放過你!」
何平冷哼一聲道:「跟這種小輩羅嗉什麼?」
他身形一閃,劍刃劃開一個大弧,攻出三劍,劍影重疊,氣勢逼人。
柳雲龍默不作聲,長劍平身翻出,劍花三朵,銀光泛濫,朝何平擊來的長劍點去。
「叮!叮!叮!」
劍尖所指,統統擊中那攻來的長劍的劍刃處。
何平手腕一顫,長劍劃了開去。
竺化雙眼俱赤,低吼一聲,滑步移身,自偏鋒攻出一劍,險辣狠毒,迅捷無比。
柳雲龍朗笑一聲道:「你早該這樣子!」
他移步斜肩,避開那攻來的一劍。
何平一咬嘴唇,雙眉一軒,自側面迅速地躍了過來,剛好與竺化站成犄角之勢。
他輕喝一聲,長劍劃過半空,快捷似電地連進四劍。
竺化滿頭亂髮,一陣波動,他配合著何平進擊之勢,「大海眨眼」,「白鱗萬點」兩式相接,緊密地將柳雲龍後退之勢封住。
他們都是當今武林有名的劍派宗主,放眼中原四大劍派,也都無人能與之對峙百招外。
現在竟以兩大幫派之掌門人,合擊一個年僅二十的年青人,若是傳出江湖,有誰能夠相信。
所以何平與竺化都明白這次只要柳雲龍生還中原,那麼他們永不能出現江湖了。
這種為了名譽之事,簡直可說是孤注一擲,不能有絲毫的放鬆。
他們一用全力,劍式辛辣配合著滑溜,詭譎配合著狠毒,不容一絲空隙,直似銅牆鐵臂圈住了柳雲龍。
柳雲龍長劍回擊,在兩人夾擊之中,變換了六套劍術,時而天山,時而崑崙,甚而千毒郎君的雙尺上的招式也都使了出來,卻都不能突出劍圈。
剎時之間,他們三人已經交鋒了二十招之多。
柳雲龍運用「將軍十二截」中的第六式,反覆—使用,猛攻穩守,沉著地在劍幕之下尋思著脫出之計。
要知若是普通武林人物合擊之時,每因步履與武功不能配合,而陷入紊亂局面,反而與人有可乘之機。
而這等絕頂高手,劍式運行之際,便能測知兩人的長短,而以已之長補人之短,劍式配合,互相銜接,威力之大,絕不是兩人功力之和,而更有甚之。
故而柳雲龍能在海南崎石兩派劍術嚴密配合之際,抵擋了二十招,使何平和竺化都不禁為之動容。
何平臉色鐵青,心知自己與竺化一向都是同來同往,故而劍式配合,連三君四大神通都不敢小視。
而眼前這二十來歲英俊的年青人,卻有如此深沉的潛力與神妙莫測的劍術,真是他畢生所僅見的。
他的心念轉動,已見竺化怒吼一聲,猛攻數劍。
這數劍擊出,只聽劍氣「嗤嗤」響起,劍光繚繞。
他心中一驚,忖道:「他怎會不顧自己的生命,攻出這種猛烈的劍術?難道他真要與敵俱亡?」
不容他再思索,竺化那種有去無回,激烈剛猛的劍術已將柳雲龍逼得向自己這邊退來。
他大喝一聲,上身挺立,長劍筆直射出,劍光突然大熾,劍式所行,真似大江瀉下,有去無回。
柳雲龍在這激烈的劍氣中,只覺心神大悸,恍如當日在大漠逢到幽靈大帝的幽靈騎士圍攻時的情景一樣,稍一差錯便是生死之別。
他低嘯一聲,左掌迴旋半匝,急劈而出,右手長劍斜引一圈,劍氣彌然,嗤嗤聲大響。
陡然之間,「般若真氣」激旋而出,他滿頭頭髮掙脫束髮的簪夾,根根高豎而起。
劍式行處,已疊出兩劍,「將軍托山」,「將軍撐天」。
他那劈出的盤若真氣將兩人急沖的沉重力道,撐得緩了一緩,使那雙劍上傳出的劍氣受到一擊。
長劍滑過,一圈一行,頓時將那兩支擊到的長劍粘住。
輕煙一縷飄上,他手上劍鋒被那雙劍擦過,變得火熱,頓時之間,三柄長劍齊都變得通紅……
「啊……」
一聲尖銳的女人叫聲,刺破長空傳了過來,
柳雲龍臉色陡然一變,手腕一震……
「叭……」
三柄長劍齊從劍刃中央斷去。
柳雲龍兩眼射出駭人神光,神色嚴肅地舉劍一送。
自長劍斷刃之處,一個光弧升起……
光弧乍閃即沒,何平已慘叫一聲,被他發出的「劍罡」擊得飛起丈余,跌在兩丈開外。
他臉色蒼白,遲緩地提起斷劍。
竺化大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將劍舉起,拚命的一擲。
一道劍光射出,朝柳雲龍胸部射來。
柳雲龍身形一偏,想要讓過那支急射的長劍。
然而斷劍急射如電,已釘入他的左肩。
「呃……」他忍不住哼叫一聲,身形一個踉蹌,方始站穩。
竺化睜著血紅的雙眼,死盯著柳雲龍,他胸前傷痕已經掙裂了,鮮血滲透外衣,一滴滴的落在麻石板上……
柳雲龍急驟喘了兩口氣,運及「將軍紀事」中所載之「瑜伽術」療傷回元之法,運轉真氣迴旋體內……
百杖翁竺化看看自己,突地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之中卻蘊含著無限悲憤凄涼……
柳雲龍長眉斜軒,怒喝道:「你笑什麼?」
竺化啞聲道:「我笑什麼?」
他茫然地將視線投在柳雲龍身上,突地又狂笑起來。
柳雲龍臉色蒼白,肩上仍然插著那支斷劍,他往前行了兩步,眼中射出兇狠的目光。
竺化笑聲未歇,柳雲龍怒喝一聲,斷劍一揮,寒光過處,帶起一片血水飛濺空中。
百杖翁竺化臉上的笑容凝聚了,他一條左臂飛起二丈,落在石板上,人卻像木雕泥塑似地呆立著。
柳雲龍閉上眼睛,輕嘆口氣,回頭便住那紅樓中躍去。
竺化整個身子立即卧倒於地。
大棚之中,留下許多屍首,血水染遍麻石鋪就的地上,那些屍體之上,有著金光閃閃的長羽……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陣陣絲樂之聲,彷彿樓中歡樂正,濃。
柳雲龍跨進大廳,便見地上倒著許多屍首,每一具屍首之上,都插有一支金色的長羽。
他目光移處,便見竹簾之後,人影隱現,穿梭往來。
那悠揚的樂聲,此刻聽來更是醉人心脾。
他猶豫了一下,方始想到自己是為了聽到那聲尖銳的呼聲而來了。
他深吸口氣,運功催動體內真氣,飛快地運行一周,然後,飛身朝廳后撲將過去。
掀起竹簾,眼前一陣腥紅,使他雙眉一皺。
金羽君正自跌坐於那紅色的地氈之上,他的雙眼緊閉,滿頭汗珠湧現,臉色紅地像喝醉了酒似的。
他雙手握著九根金羽,卻在微微顫抖,沒有將之發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