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一章
自從那天後,洪佟桐發現池靜再也不找他斗圖了。而且她和舒律之間好像越發陌生。
他們在工作上仍然就事論事,不夾雜一點兒私人感情,公正的令人髮指。但是私底下見面時就像兩個陌生人。
疏離又冷淡。
單身了二十多年的洪佟桐已經搞不懂他們兩個在想什麼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五月二十一日。
這天是舒氏集團的周年慶。
偌大的宴會廳里坐滿了舒氏的員工。舒律位於首桌,在司儀激昂的聲音里西裝筆挺地上台致辭。
舉手投足間一派的貴胄天成。
池靜坐在與他相隔幾桌。一襲米白色長裙,低調典雅。她的目光隔著數十米落在舒律身上,心裡五味雜陳。
他永遠是鎮定自若的模樣。這是她過多久都比不上的。
周年酒會就是那麼幾部分。雖然缺乏新意,卻是成年男女的最愛。
夜色闌珊,杯觥交錯。男男女女相攜起舞,偶爾垂首淺語幾句。舉止有度卻又莫名透著幾分旖旎。
宴會接近尾聲時,池靜看向主桌,發現舒律已經不在座位上。
她看了看時間,起身離開宴會廳。
天上星光希落,樹影微動,舒律迎著月色站在長廊中,周身一片清凈。
他望著遠處,眸色看起來似乎比夜色還濃了幾分。
驀地傳來一陣腳步聲。舒律轉過頭,看見來人時表情未變。
「你在這。」
陳格菲走到他身邊,嘴角噙著笑意。
舒律「嗯」一聲,轉開視線。
「宴會已經結束了。你這個老闆怎麼自己躲起來了?」
「我不在,他們更自在。」
陳格菲彎了彎嘴角,視線與他落在同一個方向。
「舒律,你還記得我在舒氏工作幾年了嗎?」
「六年。」
「是啊,六年了。從一個小助理被你提拔到公關部總監。竟然這麼多年已經過去了。」
舒律聽著,沒說話。
陳格菲望著他俊逸的側臉,心中情緒滿得像要溢出來。月光如銀,傾瀉下來散落在他身上映出朦朧的光暈。
許是這氣氛太好,陳格菲心裡有了波動。
她實在是等得太久了。
伸手握緊欄杆,她抿了抿唇:「二十三歲進舒氏,如今我已經快三十歲了。我知道等不到你先開口,所以我來問你,舒律……我們一起試試好嗎?」
聽到這些話,舒律終於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陳格菲看著他的眼睛向前走了一步:「我心裡一直有你,你知道的。」她笑了笑,「我自認長相不差,在工作中也跟得上你。無論生活上還是事業上我都可以扮演一個盡職的助手。」
他們這個年紀的人,生活中有太多東西比感情重要。可以說這現實,但有情飲水飽確實太過夢幻。
望著他平靜的雙眸,陳格菲伸手撫上那嚴絲合縫的領帶,眼中隱隱含光:「舒律,其實我們很合適。」
陳格菲從來都是驕傲的。但她願意為了眼前這個男人低頭。沒有人能像他一樣讓她心甘情願俯首稱臣。
池靜去了趟洗手間,又在走廊里接了個電話,出來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
她穿過走廊,走到外面的長廊,入眼的就是一對衣著不凡的男女正倚在圍欄邊,互相凝視,脈脈無語。
陳格菲的聲音低且輕,池靜卻將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彷彿所有聲響都無所遁形。
她木然地望著他們的剪影,沉靜了許多年的無力與惶然忽然被眼前的畫面喚醒。
空氣忽然靜謐下來。氣氛詭異得就像深夜裡突然響起了一滴一滴下落的水滴聲。
舒律仿若有所察覺,偏頭看過去。
立時目光一凝。
池靜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又漠然地轉開。然後一步一步走下長廊。
舒律目光停在那邊良久,眼看著那道身影完全消失。眸色一點一點沉下去。
陳格菲正要再說些什麼,舒律的手機這時候響了。
他拿出電話,還未開口,那端便傳來焦急的聲音。
「舒先生,小少爺癲癇病發作了!」
舒律臉色沉了下去。
「有事,先走了。」
陳格菲緊緊咬住嘴唇。
而舒律卻沒再看她,舉步離開長廊。
從長廊下來后,早已不見池靜的身影。舒律拿著手機,長指按下那個一直存在通訊錄里的號碼。
那邊提示是關機。
他收了電話,踏著夜色往停車場走去。
車上,洪特助還在等。看見舒律過來立刻迎上去。
「少爺,回哪邊?」
「我要去療養院,你自己叫車回去。」
說完便駕車離開,只留洪特助一人站在風中凌亂。
車子駛入車道,滑過一排排街燈。透過車窗看去,前方明亮通透。
舒律的面部輪廓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越發深邃立體。
——
昏暗的房間里,只亮著一盞柔和的暖黃色燈光。
浴室里水流聲戛然而止。不久,池靜穿著睡衣從裡面出來,晶瑩的皮膚上還冒著水汽。
從酒店回到家這一路,她好像想了很多事情。然而回神后再去想,竟然發現完全回憶不起來。
腦中彷彿有火車在跑,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池靜抱著一床被走去客廳,選了個片子窩在沙發上看。
這房子的主人似乎很喜歡看電影,池靜隨意抽出一張光碟,是一部比較老的片子。
明明滅滅的光影從屏幕中照射出來,熟悉的畫面映入眼帘。
池靜看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
河東獅吼這部十幾年前的影片,池靜看過很多遍。其實也沒有特意去看,只是電視里播放的時候總能恰巧看到。
如果沒記錯,上一次看的時候是在舒律那裡,當時片段播的剛好是柳月紅那段經典台詞。
當時池靜玩笑似的在紙上將這一段話用黑色簽字筆抄下來,偷偷貼在了舒律的電腦屏幕上。
池靜拉好被子,緩緩閉上眼睛,思緒慢慢沉澱。
後來,那張紙不見蹤影。池靜至今想不起來將它放在哪裡了。
不過,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舒律到了療養院后,舒冬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許久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值班的醫生護士不免提著一顆心。
房間里十分安靜,舒冬平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勻。只是臉色偏白,面容透著疲態。
舒律伸手在他的臉上輕撫幾下,擦掉額頭上的汗珠。而後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這時候,他才真正放鬆下來。
舒律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將領帶扯下來,鬆開領口兩顆扣子。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十一點多。
忍住再拿起手機的想法,舒律就著清冷的月色,躺在另一張床上和衣而眠。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舒冬眼皮顫了顫。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熟睡的舒律有一瞬間的愣怔。
待反應過來后,他揚起嘴角,伸出手,輕輕在舒律的衣擺上扯了幾下。
「哥……該起床了。」
感覺到身旁的動靜,舒律眉頭微蹙。片刻便清醒過來。
「醒了?」他的聲音帶著疲倦的沙啞。
舒冬朝他露出笑容:「嗯。哥……我沒事了。」
「嗯。」
舒律看了一眼時間,抬手按下床鈴。神色已經清明許多。
醫生過來給舒冬做了檢查,確定沒有其他問題后,舒律又看著舒冬吃完早餐才離開。
「我先回去,有事打我電話。」
舒冬點點頭。望著舒律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哥……」
舒律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池姐姐最近……怎麼不理我了?」
看著舒冬有些委屈的樣子,舒律默了默:「池靜最近很忙。」末了又補充一句,「過段時間我們一起過來看你。」
從療養院出來后舒律開車去了酒店,洗完澡換了一套衣服,直接回到公司。
陳格菲走進大堂,在電梯前看見舒律的身影。猶豫半晌,邁步走過去。
不管如何,她想要一個結果。
「舒總,早。」
舒律轉頭:「早。」
陳格菲看著門上兩人的身影,捏緊了手裡的皮包。她吸了口氣,朝舒律的方向挪了一步。
「昨天的事情解決了嗎?」
「嗯。」
陳格菲一笑:「那我的問題,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空間靜了幾秒。舒律目光沉沉,最終只說了兩個字。
「抱歉。」
「……為什麼?」陳格菲的笑容僵在唇邊。內心下意識拒絕那個想法。
舒律垂下眼眸,嘴角勾了勾。弧度極淺又帶著幾分無奈。
對於當初池靜不聲不響的離開,過後才在電話里通知他自己被甩了這件事舒律沒辦法不去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