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私心
此為防盜章,購買比例低於50%的親,24小時之後就可以看了~這座沿海城市一兩如往日那般繁華的喧囂,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著一件事:孫家的大少爺要娶唐家的女兒。
誰都沒有想到孫家這樣的財主會去唐家信兒為妻。
阿繪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他當天便去尋了唐畫。
唐畫站在孫家的樹蔭下,穿著厚厚的冬裝,陽光照不到她的身上。她淡淡地看著阿繪,「我要嫁人了。」
出乎意料的,阿慧竟然也格外的平靜,「他對你做什麼?」
他的聲音沉沉的,已經不復三年前少年的青稚。
唐畫的發被風吹散了。她攏了攏袖子,聲音嘶啞,「我身子給了他。」
阿繪點了點頭,「所以你準備跟他在一起嗎?」
「你不介意這件事,但是我介意。」唐畫凄涼地笑了起來,「我不能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給你,這樣的我,不想在你身邊。」
阿繪苦笑道,「你卻沒有問過我想不想要你。即便……」
唐畫沒有讓他說下去,決絕地說了接下來的話,「我爹的病如果不治,他也沒幾天了,我必須要治他的病。孫家的錢可以提供醫藥費。」
阿繪看著唐畫。她站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一身毛絨冬裝。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初見時,那個站在海邊玩著捉迷藏的小姑娘。三年時光剎那而逝,當年的小姑娘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陪著她一起長大,卻沒有想過,最後,她成了別人的人。
「也許,這是對我們最好的選擇了。」唐畫低低地道,「阿繪,我要嫁人了。」
阿繪忽然笑了起來,唇角彎起一絲好看的弧度,「信兒,你要我祝你新婚快樂嗎?」
唐畫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搖了搖頭,「不,阿繪,我們以後還是別再見了吧。」
「我沒有和你說過,無論你怎麼樣我都要你,可是你最終卻固執地推開了我啊。」阿繪抬頭看著天。孫家的圍牆高聳,圍出了一個四角的天,「此後你要在這大宅院中度過你的未來嗎?」
「沒有什麼不好的呀。當孫家的少夫人吃飽穿暖,也不用我操心了,挺好的,你說是不是?」
「我一身才華卻無人賞識。我不能像孫家那樣,讓你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也許貧賤夫妻百事哀。」阿繪凝望著她的眼睛,那雙黑如墨的眸子定定著望著她,「可是我不甘心你在別人的懷裡。」
「春天,」唐畫喃喃道,春天要來了,我的婚禮快要到了。阿繪,你好好去作畫吧。」
冬天的風吹來,地上的小草被風吹得歪歪扭扭,枝頭上梅花的香氣卻循著風而來,沁人心脾。風吹散梅花,地上落了一地殘梅。
她就站在殘梅的中央,聲音平靜,面容一樣平靜。
阿繪垂下了眼睛,明明有千言萬語,最終化作黯然無言。
大概最讓人羨慕的姑娘便是唐家信兒了。沒有不是特別出眾的容貌,家世也不好,能夠被孫少爺看上,明媒正娶,下聘禮娶她為妻。海城裡的姑娘人人都羨慕信兒。
這一年的春節很快便到來了。正月初三,便是孫禹繁娶信兒的日子。孫家和唐家都掛滿了紅彩,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唐畫的的父親更是笑得嘴都快歪了。人人都在他耳邊說他家閨女嫁了一個好人家。
來送禮的人走了一波又來了一撥。
唐畫一身紅色嫁衣,華麗繁複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她面容平靜,唇上帶著笑,只是眼中卻了無笑意。
來送禮的人中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他手裡拿著一卷畫卷。「這是我的哥哥要我送來的。」那少年對著孫家的管家道。
這時,孫禹繁走了出來,聽了這話之後,看著那少年,蹲下身子,「你哥哥要你送來給誰的?」
「孫夫人。」
「按規矩你是不能去見她的,不過既然你是一個小孩子,」他對管家道,「把他帶到信兒房內。」
唐畫就在房間中,銅鏡前。突然門開了起來,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少年走了過來。
他遠遠看著她,不再親熱地撲到她的身邊,「孫夫人,哥哥要我把這個給你。」
唐畫看見他那一刻愣住了。好久伸手接過了畫。
阿毓,這是阿毓。
她沒有打開畫,「你哥哥呢?」
「哥哥要走了呢。」阿毓笑了笑,又忽然一癟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最終還是沒有流出來,「哥哥只叫我把這封信給您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
唐畫看著孩子踉踉蹌蹌跑走的背影,慢慢地解開了系在畫上的紅繩子,打開了那幅畫。
那幅畫畫的是海邊。一個少女頭髮散亂,雙手拿著海螺,似乎要遞給誰。背後是朝霞萬里,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這幅畫的左下角畫著一隻手,似乎要接海螺,又似要去撫那個女子。
唐畫看著看著,突然心中一痛。
她走到房門口,抬頭,看著那四角的天空,忽然想,如果有來世的話,她一定要在阿繪的身邊。
唐畫嫁人的那天,阿繪帶著阿毓離開了這座海邊小城。
天涯很遠,他背著一個大大的畫板,牽著阿毓的手,在一個個城市之間輾轉。
他總喜歡望著海的方向,想她可是安好。
他沒有得到任何與她有關的消息。春天過了,夏天老了,秋月成缺,冬梅新開。時間漸漸地過去,一晃眼間,阿毓也大了。
也許是想念故鄉了,也許是想看看她,他和阿毓回到了海邊的小城。
孫夫人在七年前誕下了一個兒子,孫禹繁為他取名孫懷玉。
懷玉懷玉,懷念青玉。
孫禹繁的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更是卧床不起。聽說,去年九月,他逝去了。
孫家只留下了孤兒寡母,孫府的大小事宜都落在了唐畫的身上。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去了孫府,見了唐畫。
很多次,我看見唐畫站在紅樓的窗戶邊,絕望而哀傷地望著下面。而宋繪就站在樓下望著她。他站在樹蔭里,所以唐畫看不見他,他卻能夠看見她。他們中間,隔著遙遠的距離,就像一生都無法跨越的鴻溝一樣。
微微曦光里,宋繪伸手。他的手指潔白修長,似乎要觸及唐畫,可是最終,卻無法觸及到他。
我想起了第二幅畫。
宋繪就搬著一張椅子坐在樹蔭下畫畫。
他畫了紅樓,畫了花樹,畫了唐畫,也畫了他的那隻手。
我看見他畫著,自言自語,微微一哂,「信兒,這一生,我們就這麼互相糾纏下去吧。我不想再放手了。」
於是,唐畫和宋繪之間只要兩件事。
一個是推拒,一個是歡愛。
當你的生命里只剩下這兩件事情的時候,你會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別人的選擇,我卻看見了唐畫的選擇。
她穿著一襲紅色的紗裙,坐在窗台上。風很大,她的長發被風吹起。宋繪在紅樓下驚駭地道,「琉華,下來!」
唐畫一邊笑,一邊看著他,「我想結束了這樣的生活了。」
宋繪為了防止唐畫自殺,堅決不在她的房間里放任何殺傷性物件。他卻沒想到,那扇小小的窗,成了唐畫脫離他的武器。
「你下來好不好?」宋繪的聲音裡面帶著哀求,「乖,下來。」
我就站在窗檯旁邊,看著唐畫笑著笑著,哭了起來,「我覺得我欠了沈述。」
「我上輩子一定欠了沈述。我總覺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少年,背著大大的畫板,清貧卻溫柔。我這一生都沒有遇見那樣的人,直到我遇見了沈述。他很清貧,他背著大大的畫板。雖然他和我想象中的人不一樣,我卻覺得只能是他。」
「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他很多。所以這輩子才要來還他了。可是,這輩子,我又欠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對不起沈述。久遠時空里朦朦朧朧地人,最終不見了。」
「所以,宋繪,我不會喜歡你,也不能喜歡你。我不想和你糾纏下去了。我是琉華,不是你說的信兒,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姓唐名琉華,你記住了嗎?」
她張開雙手,迎著人,任由風吹乾她臉上的淚痕,「宋繪,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她縱身一躍,躍下了紅樓。
紅色的樓閣,紅色的帳幔,紅色的羅裙,紅色的血跡……所有的一切融合在一起,我只看見鋪天蓋地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