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4久別重逢
攜手醉紅塵之晉江獨家發表她深知這一切與自己毫無關係,所以,她要做最想做的事情——重新組建一支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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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是鹿塵出生長大的故鄉,這裡留存著她很多美好的回憶。高二的時候,她幾乎被高強度的題海戰術憋瘋了,卻因住校生沒有假條不能隨意出校,她只好在校園裡到處亂轉,釋放心理壓力。某日寢室熄燈前她溜出去放風,無意中聽到學校琴房有人練歌。她佇立門外,聽得入了神,直到晚自習下課鈴響,她都沒有挪動半步。
就這樣,她認識了未知樂隊主唱宋鑠,一個才華橫溢的文科生。他唱作俱佳,小小年紀就有大將風範,從初中起就開始組樂隊,一直保持著對音樂痴迷的熱愛。兩人成了好友不久,宋鑠就邀請鹿塵加入他們的樂隊。
「不行!我連敲三角鈴都找不準節奏……」鹿塵很清楚自己的水平。
「沒關係,誰都不是一口飯吃成胖子的。」宋鑠說,「每天晚自習之後就寢之前,咱們騰出半小時學習基本樂理知識,你這麼聰明,十天肯定學會了。」
然而宋鑠的確是高估了她,十天後鹿塵還是敲不準節奏。宋鑠也忽略了在這樣一個以升學率高而遠近聞名的重點中學,學習好的尖子生不被允許參加過多的課外活動。鹿塵和同班同學聊天的時候恰巧被年級主任聽見,很快,一紙處理結果張貼到了教學樓門口。
宋鑠被開除了。
同意他每天用一小時琴房的老師不願為他出面澄清,這件事成了長期佔用學校資源,嚴重違反學校規定。其實背後的根本原因是,未知樂隊其他成員都是高一和高二年級前幾名的學霸,他們的家長不希望孩子跟著宋鑠「瞎混」,所以聯合學校,攆走了這個滿懷夢想的少年。
宋鑠離開的那天,鹿塵逃了課去送他。隔著校門的鐵柵欄,她淚流滿面,「對不起……」
「傻丫頭,不要哭,我又不是被驅逐出境,只要還在這座城市,我們總能再見的。」宋鑠伸出手,幫她擦去淚水,「小鹿,你要努力,我也不會放棄。等你考上理想的大學,我寫一首歌送給你!」
「一言為定!」鹿塵重重地點了點頭,「誰要是做不到就是小狗——」
「嗯,我同意。你要保重,下次見!」
宋鑠笑著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從那以後,鹿塵會收集關於他的各種動態,在酒吧駐唱、客串婚禮的司儀、去參加外地電視台的選秀節目,直到高考前閉關複習,她一直都和他保持著聯絡。
高考最後一門課考試結束,鹿塵興沖沖地跑回寢室,把塵封了很久的手機開機,第一時間撥出宋鑠的號碼,聽筒里卻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她以為他可能在為某場演出在綵排或是累了補個覺,沒往別處想。
但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她始終沒能撥通宋鑠的電話。
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鹿塵趕忙聯繫宋鑠曾經的同學、樂隊的前成員,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所有人都聯繫不上他。幾番輾轉地打聽,她終於知道了宋鑠家的地址,在N市最北面的一個區。她把手頭所有事情都放下,揣著錄取通知書,心急火燎地去找他。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雖然沒找到宋鑠,卻遇到了他的弟弟宋鍇。
「我哥去A市支教了。」宋鍇說,「他換了手機號,我發到你手機上吧!」
「支教?」
「他這兩年沒閑著,報了一個師範大學的自考本科。這不暑假了嘛,他終於申請到了支教資格,連家都沒回,直接趕去A市了。」
鹿塵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原來如此,這些天我一直胡思亂想,生怕他有事。」
宋鍇欣慰地感慨:「只有你真心對他了,我哥沒看錯人。」
「我啊,除了想見他本人,還想看他說要送給我的那首畢業紀念曲。通知書我收到了,特地拿來給他過目。」鹿塵點開手機通訊錄,「不知他這會兒忙不忙?我真想立刻給他打個電話!」
「我哥待的那個偏遠鎮子,手機信號不好,辦了新號碼也只是去省城才派得上用場。這一年多時間,他都是在周末找固定電話打回家。」
「好吧……宋鍇,那你記得下次接到他電話,轉告他我還等著他唱歌給我聽,當時可是發了誓,做不到要變成小狗。」
「你說的那首歌,我哥早就寫好了,我還聽過那張母帶,歌很好聽。」宋鍇起身,「你稍坐,喝點飲料,我去找找。」
鹿塵一秒鐘都不願意等,「我和你一起去他房間找,好嗎?」
「你是個急性子,我哥描述地分毫不差。」宋鍇笑了,「沒什麼不行的,走吧!」
他們翻遍了房間里所有地方,卻尋不到宋鑠寫給鹿塵的畢業歌。宋鍇急得撓頭,「怎麼回事?明明記得他還放給我聽過,之後收到了一個小盒子里,難道他給帶走了不成?」
鹿塵也急得一腦門汗,「沒事,你慢慢回憶,除了你哥的卧室,放在其他房間的可能性大不大?」
宋鍇面有難色,半晌他才說:「我父母其實三年前就離婚了,他們瞞著我倆,離婚不離家,只是分了居,誰都沒有搬出去住。我和我哥都理解,而且立了君子協定,平時誰也不進父母的房間,除非他們有事叫我倆。」
「對不起,我冒昧了。」鹿塵誠懇地道歉,「還是等打通你哥的電話再說吧……」
上大學以後,每年的寒暑假,鹿塵都會去找宋鍇,但每次得到的答覆都一樣,說宋鑠可能有事耽擱了,所以最近沒給家裡打過電話,如果接到他的電話,一定會轉告。宋鑠承諾送給鹿塵的那首歌,直到大學畢業,她都沒有聽到。最奇怪的是,宋鍇給她的那個A市的新號碼,從來沒有打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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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講到這裡,肯定會有個特別美好的結局——」蕭雲溪停下手中的畫筆,回頭笑道,「你回N市陪母親,宋鑠支教期滿,肯定也回來了。他再也不能拖著不給你唱歌,所以我猜,你聽到這首歌,心裡得有多高興——或者,先揍他一頓解解氣?」
鹿塵的眼中忽然泛起淚光,她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不,他永遠不能唱這首歌給我聽了。」
啪嗒!蕭雲溪一晃神,調色板掉落在了腳邊,濺了一地硃紅色顏料,看上去觸目驚心。他小心翼翼地問:「出了什麼事?」
「八月中旬,那次大暴雨天氣,你印象很深吧?木嶺鎮現在有衛生院,還新修了路,以前不是這樣的,條件很差,去一次省城很難,回來更難,宋鑠就是在那時候出的事。有個一年級的學生,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奶奶突發急病,大家忙著送老人家去醫院,忘了家裡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那家的老房子漏雨,而且那麼小的孩子燒柴火做飯太不安全,宋鑠安頓好醫院這邊的事,獨自騎車趕回鎮子,遇到山體滑坡,他……」
蕭雲溪默默看著鹿塵落淚。等她心情稍稍平復一些,他才遞了紙巾過來。
「對不起,我口無遮攔……」
「不知者不怪。」鹿塵輕聲地說,「也許這輩子再也沒有一個像宋鑠這樣的朋友,能讓我流這麼多眼淚。」
「他很偉大。」蕭雲溪說,「我有生之年沒能認識他,是我的遺憾。」
「謝謝你……宋鑠的葬禮很隆重,全鎮的人都來送他最後一程。他寫給我那首歌的母帶,在他的遺物里找到的,宋鍇親手交給了我。因為宋鑠,我才決定來木嶺鎮,雖然不能像他一樣教書育人,卻可以幫這裡的街坊鄰居做點事,替他完成遺願。」
「是不是因為他,你在閣樓陽台的小花圃種滿了雪絨花?」蕭雲溪忽然問道。
「嗯,是。」鹿塵與他對視,「他寫給我的歌,歌名是《勇敢》,我想,除了雪絨花,除了宋鑠,我再沒有其他重要的回憶了……」
繼父突發蛛網膜下腔出血,第一次搶救后恢復得不錯,出院回家住了二十多天。誰知好景不長,十一月初繼父再次入院,醫院連續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最終他沒能熬過這場病痛,英年早逝。
母親原本體弱,經受不住喪夫的打擊卧病在床,身體和精神備受折磨。
姐姐簡若愚,從奧地利回國后臨危受命,家族企業決策者的接力棒本該立刻交到她的手中,卻因一份親子鑒定報告的出現而被排擠出公司。
先後幾場變故,將鹿塵打擊得體無完膚。她從醫院回到空蕩蕩的別墅,環望四周,有一種自己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感。不管怎樣,胸中還有一口氣支撐著她,必須得咬牙堅持。
她輕輕推開簡若愚房間的門,看到幾夜不曾合眼的姐姐在休息,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廚房裡冰鍋冷灶,料理台上蒙著一層灰塵,角落散亂地堆著餅乾包裝盒和泡麵的空碗。打開冰箱,所幸裡面有一盒日期新鮮的雞蛋和幾顆洋蔥。鹿塵欣慰地想,做一頓簡單的午餐安安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