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0

10：狼嚎犬吠

安禿娃那天帶著朱雲貴，興高采烈的到老龍山那幫土匪的窩裡，把他介紹給嘍啰說：這位就是我的老大，叫葉少元，你們叫他老爺就可以。他以後也是你們的老大了，什麼事都要聽他的招呼指揮。再一個一個介紹那些小嘍啰，十七個人，都是煙灰兒，面黃肌瘦皮包骨頭。無非是裘大熊奇張三李艾王二麻子，烏龜王八干滾龍兔崽子。都不是真名字。做土匪山賊，沒有拿真名字示人的。

大家看這個新來的人，五大三粗，倒是很健壯，滿臉大鬍子，不過也平常。就像一個村裡的老農，沒特點沒氣勢，讓他做老大，還不如老子來做呢。

小嘍啰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他們只是要找一個大家都服氣，有名氣的人領導。都是幾年十幾年的老山賊，自己就是沒特點沒氣勢，更沒有名氣，大家誰也不服誰。才鬧得四分五裂差一點散夥。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找到了這個老大。牛頭馬面就很好啊，一張臉丑精八怪就足以嚇死人，敢作敢為，殺人放火搶東西，聽憑他們自願。這怎麼剛剛順利了幾天，又來一個老大。不服，肯定不服啊！

說：老大，他什麼老大啊，他很大嗎？我們就認牛哥是老大。

說：他就是鬍子大，還有什麼大？要不脫開褲子比比，他還不一定比老子的大呢。

說：憑什麼他當老大，我們報號牛頭馬面，老大你操的是名氣臉面，他有牛頭馬面的名氣，有你老人家的那張嚇死人不填命的臉面嗎？

說：是老大的熟人，我們要他入伙就是，當我們老大，得看看他的本事啊。

說什麼的都有，如夏日荷塘，滿是蛙鳴。這些小嘍啰，不能以真名實姓行世，倒是以真正性情為人，敢作敢為，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朱雲貴無奈，他倒是不願意當什麼老大。過去幾年，只是他說話算數，也沒有明說誰是老大。笑說安禿娃你狗日的就這樣操吧。這樣操都沒有挨飛刀，也是奇迹。虎娃子憑一張英俊的臉，混出來了，大富大貴；你狗日的，憑一張醜臉，也混出來了，天是老大你老二，好好的吧。老子聽你的。說完，大笑。想出來混，是講究實力的，光憑臉面不行。

完了，安禿娃又帶著朱雲貴進來見壓寨夫人。這裡是一個大山洞，洞中套洞，岔道很多，川西北江油平武安縣北川，都是石灰石地貌，這樣的山洞很多。安禿娃的壓寨夫人，被關在一個岔洞里，那裡點著一盞滿堂紅，明光透亮。安禿娃進來就給女人介紹，這是我老大，你要像敬重我老爸一樣敬重他。

朱雲貴看那女人，挨邊四十了，小巧身材白淨面皮，倒是有幾分俏麗人才。

女人也看朱雲貴，說：你，你不是那誰嗎？我一見你就覺得好像很熟啊，你媽媽還好吧？

朱雲貴哭笑不得道：我問候你媽媽。怎麼說話呢。

女人說：我就是看見你眼熟，以後我們是親戚了，多關照來往啊。我會讓我們家老牛照顧你的。誰欺負你，就來告訴我，我們親近親近啊。

安禿娃也說，是啊是啊，你們多親近一些。

土匪，真是土匪啊。朱雲貴感嘆。

現在，這一棚土匪，人多槍多，門路也多。這些人過去就是土匪，慣匪，殺人越貨，抱童子拉肥豬敲詐勒索無惡不作，全無禁忌。倒也鬧得風生水起，財源滾滾。朱雲貴不參加他們搶劫，一如既往的打聽周圍鄉鎮那些作惡多端的惡霸壞人，出手就是殺他滿門不留活口。這是牛頭馬面的招牌啊，做這些，他只告訴安禿娃，也不帶小嘍啰，千里獨行。小嘍啰們也不知道這個人幹什麼，只是知道牛頭馬面一直在活動，專殺惡人壞人。相互不管吧，只是他們的老大安禿娃，對這個人百依百順，尊敬愛戴，他們也不說什麼。朱雲貴很少呆在山上，出去殺人，也有時是回涪城家裡，沒有人知道他幹什麼去了。只是分金銀，不忘給他分一份多的。老大要那樣啊，誰敢說一個不字呢？

這天，下山打探消息的嘍啰張三回來說，他探到了一個情況要報告給老大安禿娃——從涪城過來了一路人，今天晚上住在了中壩場。看樣子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太太，帶著一個小孩。有三個丫頭老媽子侍候，七個男人跟著，抬轎子的，望風保護的。和一個騎驢的，樣子像看病的先生。

安禿娃問：那太太多大歲數？什麼長相？

二十來歲吧。長得嘛，太漂亮了，就像畫兒里走下來的人。

是二十來歲，不是三十來歲嗎？

孩子才一歲多，應該是二十來歲吧？

給老子再探，探清楚了。我估計，這是涪城的米家三小姐啊。她進山裡來幹什麼呢？安禿娃對涪城，可是太熟了。像畫兒里下來的人，楊幺姑，三十多歲，米家二小姐，三十來歲。二十來歲的就只有米家三小姐！

嘍羅們大驚，他們被29軍收編過，駐昭化，但也聽說過涪城有個米家，米家二小姐三小姐。二小姐的丈夫就是帶領警察剿滅土匪龍金庭的涪城警察局局長余保利。那次剿匪大獲全勝，打死二十二個，活捉十九個。還打死了土匪頭子龍金庭，省政府全省通令嘉獎。小嘍啰們都聽說過。倒是余保利剛剛帶兵剿滅了朱雲貴他們，因為余保利覺得沒有逮住牛頭馬面，是敗仗，不敢聲張。江湖中反而沒有人知道。問：老大，你不會是要打米家三小姐的主意吧？

為什麼不會是呢？就是。

這——那個探消息的嘍啰張三，聽說那就是米家三小姐，嚇得都不敢下山去了。他是背著幾匹土布，在中壩場賣。民諺：好吃懶做，中壩賣布，天天趕場，還不走路。原因就是這裡是三個場鎮——中壩，三合場，太平場緊挨著，今天中壩逢場，明天三河場逢場，後天太平場逢場，每天都有場趕。他打聽過了，那一路人，男人中間，大多數都姓米，肯定是涪城米家的人。別再惹得那個心狠手辣的余保利余局長，帶兵來剿滅我們，就糟糕了。說：老大啊，既然你知道那就是米家三小姐，我看就算了吧？她上面有人，是剿匪出名的余保利啊。

安禿娃脖子一扭，傲慢的說：什麼呀，她如果不是米家三小姐，我還不一定要搶她呢。就因為是她，我才肯定要搶。看見有一個很臭屁的小子嗎？高個子，長得人五人六的。二十來歲，有嗎？

張三記憶，男人里，二十來歲的，只有一個矮個子，跟班。搖頭說沒有。

一個嘍啰問：老大和她有仇嗎？

安禿娃想想，還真想不起三小姐和自己有什麼仇恨，倒是想起了那次，他偷看三小姐換衣服，被虎娃子抓住，三小姐解救了他，懲罰虎娃子的事情。說：沒有仇。

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就算了吧，我們不去做這種割卵子敬神——傷人又得罪神仙的事情。要搶人，哪裡不是可以搶的呢？

安禿娃大聲說：不行，老子就是要搶了她。你們去，給老子把她搶回來，老子要睡她一次，那是老子從小的夢想。老子不管她嫁了一千嫁，就是要睡她，弄她一次才甘心。

這——這也太荒唐了。這做土匪山賊，也是有職業道德的，搶人錢財殺人性命，但不會姦淫被害的良家婦女，壞了人家的名聲。這個老大，怎麽會這樣呢？

下面的嘍啰就嘀咕，趕緊找他那老大啊。只有他說話，老大才肯聽。

這就想起朱雲貴了，漫山遍野找，沒有找到。朱雲貴在涪城家裡陪醜女子說話呢？

找不到那人，大家也勸不住老大。毫無辦法。

老大說：這個米家三小姐，躲在涪城裡，我也沒有辦法動她，天從人願，她晃悠到老子的地盤來了，老子就是要弄弄她。趕緊布置去呀。張三，你還是到中壩場，跟著他們一路過來。李四，王二麻子，你們負責捉人，就是抱小孩的，最美的那個女人。小心一點，別磕著碰著弄疼了她啊。其餘的人，跟老子打仗。有怕死不願意去的嗎？

沒有。

沒有。

死也要貼著老大啊。

可是，這不合規矩啊，老大。

安禿娃怒了，說：「什麼他媽規矩，牛頭馬面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在桂溪前邊動手，再說一遍，有害怕不敢去的嗎？站出來。」

沒有人站出來。都很害怕啊。

安禿娃很覺沒趣，解釋說：「其實呢，我也不會怎麼那個米家三小姐，就是想會會她，睡睡她，了一了從小就有的心愿。也不會睡壞她，扯了蘿蔔眼眼在，將就眼眼栽白菜。老子一覺睡過，馬上就送她回去。」

老大，你犯迷糊呢，對女人，你殺了她都可以，她能莫名其妙的就和你睡覺嗎？這個老大，真是太不靠譜。

王二麻子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人，能夠製得住我們老大，打消他這個荒唐瘋狂的念頭。那就是安禿娃的壓寨夫人啊。

剛這樣想，就見山洞裡面呼嘯一聲，跳出來一隻吊睛白額大蟲——正是抹一臉白粉填平了褶子的壓寨夫人。伸出魔爪，扯著安禿娃的耳朵說：「給老子半夜三更的不來睡覺，在這裡商量怎麼抓狐狸精呢。走，狐狸精有的，老娘沒有嗎？要做什麼，今晚先把老娘肚皮上這碗稀飯吹冷了再說。不然，還是要叫你狗日的頂花盆，睡覺，你那是休想！」

花盆，這裡是山洞，草都沒有一棵，哪裡有花，花盆啊。李四說：老大啊，要不我們先去給你們搶一些花盆吧？

壓寨夫人說：「搶你老媽的花盆，老娘是叫他頂尿桶！」

悲慘，悲慘啊。這個老大，我們親愛的老大，看來逃不脫被嚴刑逼供，並且頂一夜尿桶的厄運了。王二麻子於心不忍，問：「老大，堅持啊，實在不行，我幫你吧。」

安禿娃大義凜然，臨終遺言：「王二麻子，你狗日的是我好兄弟，就組織好人馬，明天早晨老子還活著，就幫老子去把米家三小姐搶回來。」

救命啊，老天爺，救救我們吧。

我們的老大犯了失心瘋啊，救命啊。

安禿娃命大，沒有被折磨致死。這個壓寨夫人就是特彆強悍，貪慾不足，她前邊三個丈夫，都是積貧積弱，死於虛脫之症。還好，安禿娃年輕，才二十一歲，早晨奄奄一息的出來，還是堅持要去搶劫米家三小姐。李四，王二麻子無奈，說已經派人看好了動手的地方。

張三回來了，他打聽清楚，那個女人真的就是米家三小姐，現在大家叫她大姑。他們是要到平武報恩寺去進香還願，肯定要從桂溪路過。

王二麻子說：我們選擇埋伏的地方，是獨路一條。老大，你就等著抱得美人歸吧。

出發，去埋伏起來。

朱雲貴是中午過後趕回山裡的。山洞裡沒有人，是安禿娃帶人下山搶人了。經常這樣，朱雲貴也不以為然。休息一陣，起來轉悠，碰到壓寨夫人。招呼夫人好，吃了沒？

夫人看看自己腳下，大笑，說：拉屎呢，拉了，沒吃。

朱雲貴也笑笑，以為荒唐。走開。山裡，都是隨地大小便的。也不以為意。

女人說：哎哎，老爺，你知道你老大他們幹什麼去了嗎？他們搶小狐狸精去了。

小狐狸精，那是誰呀？是要搶來扒皮，給他老婆做狐皮大衣嗎？

他搶小狐狸精還會幹什麼，明說是要搶回來陪他睡覺啊。哎，老爺，剛好他不在，要不我們先給他狗日的做出來。別等他做了初一我們做十五，反正他也是背柴賣買柴燒，願意撿一頂大綠帽。我們趁沒有人，做做，你好，我也好，一雙兩好好不好？

朱雲貴尷尬，哪見過這麼臉皮子厚，反過來調戲男人的女人啊。說荒唐，老子是禿娃的叔叔，差輩兒呢。你是他的女人，老子和你做，還要不要規矩了。

女人說：牛頭馬面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這是他昨天說的。他呀，這回去搶回了米家三小姐，我肯定就不是他的女人了。

朱雲貴聽了大驚，問道：你說什麼呢？搶回誰？

小狐狸精啊。

你說過她的名字的，叫什麼來著？

米家三小姐啊。

這個狗日的惹禍精，要惹塌天大禍了。

朱雲貴罵過，打聽了，他們動手的地方是桂溪鎮外面。就急忙趕來。遠遠的就看見了埋伏在路邊叢林里的小土匪。是埋伏太久，很多小嘍啰煙癮犯了，哈欠連天的伸懶腰，讓朱雲貴發現的。他也不敢太靠近埋伏圈，怕小嘍啰們亂開槍遭誤傷，爬上山，站在安禿娃他們頭頂，看下面，懸崖下，就是從江油到平武的大路，路是挖開石頭，開鑿出來的。安禿娃他們就埋伏在懸崖這邊的樹叢里。路那邊是喘急奔流的通口河。狗日的安禿娃，倒是長進了一些，在這裡埋伏，只要敵人來了，不用開槍，推大石頭下去，就可以把敵人打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是這樣的地形吧。他看著想著，也不能吆喝喊人哪，怕驚動了別人，山民路人。就踢一塊石頭，骨碌碌的滾下去。

唉喲，怎麼回事啊，地動了嗎？怎麼滾石頭下來了？一個小嘍啰問道。

大家都匍匐在地上，沒有感覺到地動啊。都說沒有。

朱雲貴又踢了兩塊石頭下去。其中一塊打破了一個小嘍啰的腦袋，嘍羅們大叫：老大，不是地動，是上面有人啊。

安禿娃罵道：他媽的誰呀，沒看見老子們在這裡做場寫生意，找死啊！扯出駁殼槍，對著山頂就要摟火。

王二麻子拉住老大說：別開槍啊，別打草驚蛇。哦，老大，你看，是老爺啊。

朱雲貴等安禿娃他們看清楚了自己，才敢下來。十幾個人聚集了，安禿娃說好啊，有我葉叔叔來幫我，就更加萬無一失了。

朱雲貴惱怒，說：屁，給老子馬上收拾了，回去。惹誰不好，你要惹她？趕緊的收拾了回去呀，等什麽？

等什麼？等老大發話啊。實話說，大家都很害怕，但是老大有令，大家也不敢反對。現在，煙癮也犯了，都很希望老大發話，收拾回去。

這，老爺，我就是——

少他媽廢話，收拾了，回去再說。

安禿娃無奈，命令收隊。

誰是老大？靠臉子不行。這回大家才看清楚了，他們真正的老大。

安禿娃問：是那女人告訴你的嗎？狗日的，老是壞我事。看老子回去怎麼收拾她。

朱雲貴說：安禿娃你回去真該把那女人給收拾了，那就是一個禍水。把她送回去吧，打哪來送哪去。

可是朱叔叔，我，我還真捨不得她呢。要不，朱叔叔，我們一起整，老子不相信，兩個男人還弄不贏她。

這——這個狗日的安禿娃，怎麼是這樣一個人啊？是人嗎？？

朱雲貴不理睬他。

安禿娃追著朱雲貴說：朱叔叔，我給你講過，我就是想和米家三小姐睡一睡，今天不行明天，今年不行明年，哪怕再過一百年，老子就是要睡一睡米家三小姐，才能瞑目！

朱雲貴扭頭看看安禿娃，罵道：「狗日的，你就做夢吧！！」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