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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臧否古今

警察局裡,三個小隊長和文書湊了一桌麻將,正打得熱鬧。三個人贏就武隊長一個人輸錢。文書打趣說老武啊,知道要賭錢,晚上就規矩點嘛。

周隊長贏得最多,介面說就是,我昨天晚上就是睡的素瞌睡,所以手氣這麼好。

老秦煙癮發了,哈欠連天鼻龍口水的叫暫停。說要去過口癮,大家也該去吃飯啦。

武隊長說:龜兒子趕驢子上坡屎少屁多,趕緊去,我們等你。就是輸了幾個錢嗎,老子不在乎。周蝦爬你雜種不睡素瞌睡還能幹什麼?拉個女人在你床上,你會弄嗎?前幾天帶余保利的客人到醉月樓去,就是幫著給了嫖賬,這麼久了,沒見著青雲吧?少跟老子們開這種成年人的玩笑。白雲青雲她們可是一撥的,小心我給老婆說漏了嘴。惹怒了她一輩子都不見你。

周隊長臉紅了,嘀咕著說:怎麼女人是這樣,還沒完沒了了。

輸家不開口贏家不能走。文書也想去吃飯了,說老武你也是有家業的人了,小賭娛情大賭傷身,就不應該這樣沒日沒夜的賭錢。也經常聽見你們屋裡鬧架,沒事不能多回去陪陪老婆嗎?

老武摸著臉上的抓痕,苦笑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老子別無什麼敗家的嗜好,就是愛這吃喝嫖賭。一個大男人家,上班得聽余保利的,回家得聽老婆的。就沒有我做主說話算數的地方,只有打牌,老子想吃吃想碰碰,不想胡牌就通放筏子。做這個,我做主!

說罷,大笑。

余保利吃過午飯回來,見他們還在打牌,問大家吃了沒有。有什麼事嗎。周隊長告訴他剛才彩雲來過,叫了四個警察回去。問她屋裡有什麼事,她叫我別管,喊人過去就是。

余保利笑笑,知道又是三小姐鬧了。三小姐就是鬧,小孩子心性。問說沒說到哪裡去。

周隊長說是到河邊上去。

看漲水!余保利想到。那可是危險。就穿上雨衣,帶兩個人,說我也去看看。

三小姐他們一行人終於上了河堤。

平時的涪江,特別是流經涪城這一段,寬闊深邃,水流平緩,平靜如鏡。站在河邊顧盼,你能感覺到是站在一個雍容貞靜的婦人面前。河水無聲地流淌,漪漣微波,倒映著兩岸起伏的山巒,彷彿要安寧人世的忙碌喧囂,沉澱一路上裹挾的污濁渣子臟穢,顯得特別清澈深沉平和。河,涪江在流經涪城這一段,因為深沉寬容,所以就靜雅無聲,平緩優柔,不淺薄張揚怒濤飛濺激浪排空。

但是,今天的涪江卻震怒了。河水猶如千百匹脫韁野馬千百頭出林怪獸,從上游很遠直至雲山相接天地相合的來處奔騰而來;濁浪如山濤聲動地,坦然而又義無反顧飛瀉直下,去向雲山相接天地相合的去處。怒吼著咆哮著,是那種龍吟虎嘯獅吼猿啼,深沉高亢激越雄壯的咆哮,不像淺灘上那種淺薄空無一物的喧囂。它有豐富的內容飽滿的激情,蕩滌著衝擊著搖動拔除一切敢於阻隔遲滯抗衡藐視它的物體。

天助其威,黑雲翻滾日月無光;風增其勢,拔樹毀物呼號鼓噪;雷霆閃電逾長其恐怖,振聾發聵炫目驚心。一次次,如戰鼓咚咚,激勵著壯大著炫耀著洪水的狂野和力量。風急雨狂,雷鳴電閃,如千萬條長鞭抽打著洪水如千萬面戰鼓激勵著洪水,山擋住了路,岩石擋住了路,樹木房子擋住了路,它就摧枯拉朽劈山崩岩,激勵起一個又一個滔天巨浪。

果然,漲洪水就是壯觀絕倫。

三小姐看呆了,隨口贊道:「大山擋道,使你憤怒——」怎麼樣呢,沒有下文。張口忘詞了,江郎才盡了。

張甫臣介面說:「於是你激浪排空,沖開一條上天入地的路!」

「好,壯觀。很好!」三小姐聽了,覺得真的比自己想的壯觀雄奇有氣勢,也更貼切,連聲說好。

後面站著的老媽子,本來就要討好三小姐。就插嘴說:「當然是好啊,這種好話,也只有我們三小姐才說得出來,也只有我們虎兒才接得上。」

三小姐和張甫臣,如果不是瞎子聾子傻子,隨便哪個都看得出他們要好,愛在心裡心貼著心的。一個說了上句,另一個肯定要接下句。她想現在討好了三小姐,呆一會兒余保利回家打他們的時候,三小姐能不能早點消氣,就少挨幾下。

這話三小姐聽了,確實是舒服受用。回頭來本想誇幾句這個識貨的人。一見老媽子的臉,就覺得難堪,覺得掃興之至。就想起她曾經看見過自己那落湯雞的樣子。

老媽子老了,一張臉像是核桃殼,布滿了皺紋非常難看醜陋。就呵斥道:「誰允許你插嘴的?掃興得很,站遠一點,沒叫你們就不許過來打擾。」

三小姐張甫臣沿河堤走著。迎著奔騰而來浩浩蕩蕩的河水,心裡豁然開朗,感覺很愉快。三小姐問:「剛才,你看安逸了吧?」聲音很小,僅僅張甫臣能聽到。

「是啊。」張甫臣誠實的回答。看漲洪水,確實就是要有風雨雷電做背景,才顯示得出雄偉壯觀大氣磅礴。

三小姐聽了臉一拉,厲聲問道:「是什麼?你還真看了嗎?」

張甫臣反應過來,三小姐說的不是看洪水,是看她剛才那落湯雞的狼狽相。明白了就是一驚,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否認道:「沒有,沒有沒有。」

「沒有看見?」三小姐戲謔的問。

「······」張甫臣沒有辦法回答。說沒有看見是不通的,他和三小姐面對面的站了足有一刻鐘那麼久。只是,他當時很著急擔心,根本就沒有在意看三小姐身上。

「那是沒有看安逸?」

「不不,三小姐,是沒有看。」張甫臣辯解。

「為什麼,是不想看嗎?還是不好看?沒有你感興趣的讓你看?」不知道為什麼,門房老媽子的目光剛剛瞄到她身上,她就警覺了。但在那之前,張甫臣青荷青草一直在身邊,肯定也會看見自己那簡直像什麼衣服都沒有穿一樣的身體,她一點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為什麼呢?是自己不在乎張甫臣看見自己的身體嗎?是希望他看見嗎?

張甫臣終於理清楚了自己的思緒,誠懇的對三小姐說:「三小姐,我是看見了。但是,就像是在廟子里看見觀音菩薩一樣,不管怎麼看,除了美好,慈悲,心裡只能留下虔誠的禮讚,善禱善頌。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撿了便宜賣乖,臨了,還不忘記踏謔我一句。在你眼裡,我是泥塑木雕嗎?」三小姐聽了張甫臣的話,心裡很受用。

這十來天,天一直下雨。三小姐的心情也一直陰沉著。她心裡憋氣啊,為了麻婆娘和黃狗兒那事。不管怎麼說,都沒有人相信那純粹是誤會,是巧合,是黃狗兒自己下賤,自己弄出來的事情。為了這個,白老師被氣走了;學校和袍哥碼頭結了梁子,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這件事在涪城街頭巷尾的傳說流言中,至少有五十種以上說法,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只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這是三小姐籌謀策劃的。事涉男女之事,三小姐聽了,橫順都不是滋味。畢竟,她還是個涉世不深,未出閣的黃花閨女,牽扯到這種事情里,真是有苦難言。十來天時間,她不想出門,也沒有去上學,反正就是等著考試,考完就畢業了。對學校,就請假,說是病了。張甫臣本來就是陪著三小姐讀書的,她不去,他當然也只好請假,在屋裡陪著她。今天,白老師來通知她到學校開會,才去了學校。

「沒想到,白老師還會作詩。」三小姐突然說。今天,她和白老師談了一陣話。她說很對不起白老師,那真的是一場誤會,真的不是有意安排的,希望白老師原諒。又說,她很佩服白老師,佩服她的勇敢和堅持,只是很不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執著,都這樣了,還要回來教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書。

白老師就隨手寫了一首詩給他: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記憶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張甫臣看過那詩,很艱深難懂。但捨身成仁精忠報國的大丈夫氣概卻躍然紙上。這不是一個女孩子的詩,也不是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情懷。卻又與白老師的行為吻合,很像是她寫的。不能鼓勵三小姐的這種情緒,她畢竟是個女孩,血薦軒轅的事,男孩去做就好。想著就想起一個笑話,是余保利在他出門去蓬溪老爺那裡,回來以後講給他聽的。

說是,一個人住店,吃壞了肚子,沒搞贏上廁所,拉了一褲襠。連忙收拾,弄得一手污穢,半夜三更的找不到水洗手,懊惱的抱怨說:『你看我這一手,你看我這一手。』

誰知道隔壁住著一個飽學秀才,深更半夜還在讀書。聽見了,以為隔壁的客人作了一首詩,急忙過來敲門,高矮要看看他那一首究竟怎麼樣?切磋唱和,那是文人雅事。那人怎麼敢把自己那一手交給人家看嘛。忙說:『我這一手臭,臭不可聞,不能給你看的,不能看啊。』

三小姐聽了大笑,心裡的鬱悶一掃而空。說:「想那些古人,也許正是有這種不論何時何地,都對詩詞孜孜以求如賈島那樣推敲,所以才把詩詞做的那麼美,像『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莫去倚危欄,夕陽正在煙柳斷腸處。』『曉來誰染霜林醉,點點是離人眼中血。』好美啊,現在的人,就做不出來。」

張甫臣聽了,讚揚道:「三小姐的確是很會欣賞,說得很對。不過,現在的人,也不是就做不出來了。像白老師那首詩,詩言志,就很清楚直白的道出了詩人憂國憂民匡扶河山經邦濟世的雄心,那是杜工部陸放翁詩文的路子。再比如你寫的『聽葉間黃鸝間關,不道人間春秋。』也很美啊,空靈,不著邊際。深得易安衣缽,是婉約精髓。又比如你剛才的那幾句,那份大氣磅礴站釘截鐵的氣勢,也是很好的。就有李太白『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回復』的味道。」

三小姐沒想到自己觸景生情,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說出口就作了一首詩,有點得意的說:「我那也算是一首詩嗎?還可以入你的法眼?」

「那當然是一首詩。」張甫臣肯定的說。老爺專門教導過張甫臣怎麼作詩的。「詩言志,要旨是立意,能合仄押韻用上平仄格律固然是好。如能言簡意賅,就不必拘泥於韻律平仄這一套了。『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涕下。』明白如話,沒有押韻也沒有平仄,但它是公認的唐詩開篇之作。」想,這畢竟是賠三小姐出來散心,不是家裡學校里,說學問切磋詩文,久了三小姐煩了,說不定又鬧什麼幺蛾子。就繼續說笑,問:「你那一首也很臭嗎?」

三小姐想想,也莞爾一笑。笑過,突然正色說道:「張甫臣,你好大膽子,都敢講這種骯髒齷齪的笑話給我聽了;都敢拿這麼污穢不堪的事來開我的玩笑了。真的是給你一點顏色你就要開染坊了嗎?」

見三小姐突然認真起來,紅眉毛綠眼睛訓斥自己,張甫臣這一驚非同小可。知道自己又惹禍了。三小姐在老爺面前口無遮攔,什麼都要給老爺說。就像上次的那驢子和狗的笑話,老爺聽了覺得好,不追究那就算了。一追究,三小姐肯定要說是張甫臣給他講的,這一頓打就躲不過了。剛才講的這個笑話的確是太不堪了,自己太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他很後悔,太張狂輕浮了,說話不經過腦子,沒輕沒重。得罪了三小姐。

對三小姐,張甫臣是間雜著敬重和愛慕這雙重感情的。從小,便全心全意的呵護她。沒有別的意思,她是主子,他是下人,他應該為她做到的一切事情,只要她想,她高興她需要;只要他可以做到,他就去做,他什麼都做了,都心甘情願。

三小姐只是放不下她主人的架子。頤指氣使高視闊步,以自己興趣為準則,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這都形成了習慣,難於改變了。現在與張甫臣談談笑笑,她感到很舒服暢快,她已經感到不能有一天,半天甚至一個時辰,沒有張甫臣在身邊談笑了。但那積習卻始終如影隨形的跟著她,只要有一點聽著不順耳,她馬上就正其臉面,訓斥張甫臣。

白雲過來,遠遠的站住,望著三小姐。

三小姐知道她有話要說,就招呼她過來問有什麼事。

白雲問要不要歇歇腳,前面的龍王廟可以避雨。

三小姐覺得有點累,和張甫臣商量說要不我們歇歇吧。

張甫臣點點頭,沒有吭聲。

三小姐只是放不下她主人的架子。她知道她每一次訓斥張甫臣,都把他嚇得不輕,傷害很深。她真的不希望張甫臣總是這樣畏畏縮縮的,這不像一個男子漢。這是她一手造成的。但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就是要訓斥他。總是這樣,她訓斥了張甫臣,他就沉默一陣。三小姐耐不住寂寞,換個話題,又開始說話。「假如,我只是說假如啊。假如以後,我都老得像那個老東西一樣醜陋了,你會不會像我厭惡她一樣厭惡我?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打著傘陪我出來散心。」

「不會。」張甫臣答道。

「哦。」三小姐想也不會,她認定,張甫臣是不敢嫌棄她的,也沒有那資格。

幾乎是同時,三小姐張甫臣都反應過來。三小姐提的是兩問,兩個問題是相悖的,簡單的一兩個字是回答不完整,也回答不清楚的。三小姐問:「你不會什麼?不會打著傘陪我出來散心嗎?你以為陪我出來散心很丟人嗎?」

張甫臣忙說:「不是不是,我是說我不會厭惡你,你也不會變得那麼老那麼丑的。」

「瞎說!假話!人都是要老的,我是妖精妖怪嗎,總也不老?」

「老當然是要變老的,但是你不會變得那麼醜陋。」

這話三小姐愛聽。是女人都喜歡別人誇獎自己漂亮吧。特別是自己心儀的男人誇。

張甫臣說:「因為你天生麗質,而她生來就不受看。況且,你都老了,那是幾十年以後的事情。那時候,我肯定也老了。我比你歲數大,比你還老。」他突然想起三小姐說要嫁到成都去。謂然吟了兩句宋詞:「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易老悲難訴。」

三小姐興緻很高,浮想聯翩,沒有發覺張甫臣神情沮喪。說:「我們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年輕,一起打著雨傘在大風大雨中散步。我們又一起變老。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老得走不動路了,讓兒孫們抬著出來,看看這裡,告訴他們,這裡就是我年輕時散心作詩的地方。你說他們會不會問:『是真的嗎,我奶奶也那麼年輕漂亮過嗎?也那麼詩興大發豪邁高歌過嗎?』」

張甫臣笑笑,說:「他們就是想問,也只敢在心裡嘀咕。」

老年人面對老景,只有一種蒼涼感概和無可奈何。三小姐這樣豆蔻年華的小姐,想象晚年,卻更多的是開心和浪漫。

前邊一陣喧鬧,打斷了三小姐的暢想。龍王廟那邊,兩個老媽子在和人爭吵。三小姐快步走過去,第一眼就看見了黃狗兒。喪氣,敗興!「什麼事啊?」

黃狗兒最怕見到的,就是這個米家三小姐。真是躲不開讓不過。見她問話,忙說:「是這麼回事,這裡有一家人在躲雨,他們來了,要把人家趕出去。我就過來說了句公道話,這不是就吵起來了嗎?」

三小姐看看廟裡的幾個人。是楊幺姑和她的兩個兒子,她都認識。朱義龍在學校讀書,算校友吧,白老師經常誇獎他說他是用功上進的好學生。地上還躺著一個女人,是每天送朱義龍上學的女人。她厭惡的瞪了老媽子一眼,說:「這才真是多事,躲雨嘛,同在一個屋檐下,你躲你的,她躲她的。又不是千古萬年的基業,一定要你一個人占著。」

老媽子見有四個警察跟著,確實有點狗仗人勢的意思,要趕楊幺姑他們出去。遠遠的看見來路上,他們先生余保利來了。帶著兩個警察,在那裡和一個什麼女人說話。就想鬧出點響動,吸引他們趕快過來,也是一個邀功請賞的意思。見三小姐發怒了,連忙說:「我們哪裡是要趕這一家人走嘛,我們是叫他走。人家孤兒寡母的在這裡躲雨,他在這裡湊什麼熱鬧啊。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硬是要厚起臉皮往女人堆里鑽。」

三小姐一聽有道理,就問黃狗兒:「就是,人家在這裡躲雨,你在這裡幹什麼?」

黃狗兒指指地上睡著的女人,說:「這個醜女子,剛才被洪水沖走了,是我去把她救起來的。」

「哦,你會有這麼好的心腸?不是你把她推下水去的吧?」三小姐半信半疑。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不信你問他們。」黃狗兒連忙辯解。

三小姐看看楊幺姑,這才一個多月時間,她怎麼就變得這樣憔悴了,一臉凄苦,畏畏縮縮的,完全沒有當初神采飛揚風華絕代的妖嬈了。

黃狗兒在這裡,楊幺姑害怕。他一直沒有靠近他們,遠遠的看著。確實是他下水去把醜女子救起來的。她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也許是知道,就是害怕他要乾的。煩悶啊,真想他滾蛋,滾得遠遠的。

見楊幺姑沒有心思回答自己,三小姐過去撫摸著朱義龍的頭髮問道:「朱義龍你說,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朱悶娃看看黃狗兒,這是一個近一段時間欺負媽媽的惡人:又看看美得有些逼人的米家三小姐,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別怕,有我們在他不敢怎麼樣你。以後他欺負你了,你就來找我。你儘管實話實說吧。」

朱悶娃實話實說,說就是他下水救起了醜女子。

余保利和警察帶著一個渾身精濕的女人過來了,那女人抽抽泣泣的哭著。余保利問這裡是怎麼回事。

黃狗兒首先大吃一驚,這是醉月樓的四喜子啊,怎麼和余隊長拉上瓜葛了呢?

三小姐看了黃狗兒的臉色,就大致知道那女人是什麼人了。說:「算了,人救起來了就沒你什麼事了。你走吧。」又對余保利說:「你來幹什麼?我們沒事,你這是怎麼回事啊?她是誰?」

「這——」余保利才發覺自己真是荒唐,帶她過來幹什麼。說:「這是醉月樓的妓女四喜子,要跳河,我叫他們拉住了。要帶回局裡問話的。」叫兩個警察帶著四喜子回去。

「你不回去嗎?上班沒事幹嗎?」三小姐煩他。

「我是巡警大隊大隊長,巡警嘛,就是巡邏警戒,這就是事情啊。」余保利說。三小姐可是不能出一點事情的,他覺得他必須盯著才成。

三小姐沒有再理睬余保利他們,沖楊幺姑朱義龍笑笑。過去和張甫臣站在龍王廟的階沿上,欣賞洪水的狂野浩淼和那義無反顧的決絕,雷霆萬鈞的霸氣。意氣風發高談闊論。從魏武帝的觀滄海,到唐太宗的載舟覆舟;從李太白的黃河之水天上來,到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沙。最後結論是,河,就是要漲水,要張洪水,才能稱之為河,才能顯示出河那摧枯拉朽的劇烈;盪污滌垢的包容;一瀉千里的坦蕩;澎湃洶湧的激昂。

和他們一起注視洪水的還有楊幺姑。聽他們講的熱鬧,她一句也聽不懂。自己怎麼看,怎麼想,也想象不出來洪水有什麽好處。眼看茅廁蓬蓬被衝垮了。心裡乞求著老天爺,龍王爺,祈求一切過往的神祗。不要再漲水了,那水裡的房子,經不住水泡,更經不起水沖啊。那是她的家,她剛剛遭遇了滅頂之災,丈夫死了。她只有這點房子,那是她和兩個兒子賴以遮風避雨,棲身睡覺的地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生命,都早已經系留在了那房子里。

不要在漲水了。

大河啊,沒有人敢於小看你的力量,知道你生來狂猛。可憐我們這些苦命人啊。天、龍、神、佛,你們都是慈悲善良的啊,聽得到一個女人,一個母親虔誠的祈禱嗎?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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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土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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