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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有一種懲罰叫冷落

余保利喝了些酒,有點暈乎。進屋來看見只有太太一個人,就要摟住求歡。米家二小姐皺眉閃開,說幹什麼?沒見奶媽到外邊給兒子把尿,馬上要進來嗎?

余保利訕笑,知道自己又孟浪了。等待,不知道又會等到一個什麼結果。

抽煙出去抽,別把兒子嗆著。太太說。

本來想說兒子不是沒有在屋裡嗎?沒有敢說。余保利不敢忤逆了太太的意思。

余保利就出門來,站在院子里抽煙。

奶媽在廁所那邊給他兒子把尿,對余保利點頭笑笑。

張甫臣過來,垂頭喪氣的樣子。抬頭望著天頂的新月牙兒吟哦:「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余保利笑,打趣問:「虎兒,怎麼又挨罵了嗎?這是。」

張甫臣苦笑,看著余保利反問:「你怎麼回事,挨罵了嗎?半夜三更的不回屋睡覺。」

余保利說:「這家裡誰敢罵我?笑話!」

「那是啊。」張甫臣說。應該承認,余保利這個家裡是很平靜和諧的,他們,她和三小姐在這裡住了五年多,從來沒有聽見二小姐和余保利吵過架。二小姐輕言細語,余保利小聲軟語。說他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也不過分。倒是張甫臣經常挨三小姐的罵,余保利也經常打趣他。他今天沒有挨罵,但是比挨了罵還要鬱悶,兩天了,三小姐神情冷冷的,不理睬他。不知道什麽地方得罪了她。

涼風有情,秋月無邊。正是閑聊的好時機。余保利想起一個笑話,給米甫臣說:「說是吧,有兩弟兄,喝酒醉死了。哥哥作惡多端,卻上了天堂,弟弟一輩子行善,卻下了地獄。人間不公平,鬼神世界也不是公平的啊。那弟弟一直仰望天庭,看見醇酒美人相伴,無比艷慕,好容易等到了七月半鬼亂串,哥兒倆在人間相逢。弟弟抱怨說哥哥怎麼回事啊,你作惡多端還上了天堂,我在地獄受苦。

「哥哥說老弟啊,哥哥於是苦不堪言。你知道為什麼嗎?你看見的醇酒美人,那酒壺上面沒口子下面有洞啊。······」

太太米家二小姐大概知道余保利還要說什麼,在屋裡呵斥道:「余保利你就這樣荒唐吧?」

又是荒唐。米甫臣不滿的看看余保利鄙視他,自己個回房間了。

余保利隨張甫臣進了他的小屋,窗戶下是一張條案,一把椅子,過去是一張床。他一眼就看見了床頭蚊帳鉤子上掛著的一個玩意兒,伸手拿過來看看,是一個香包兒,綉工很醜陋的,綉著一片荷葉一支荷花。這不是米吉橋家裡繡房里出來的綉工活,驚問:「這是誰的?」

「廢話,這裡的東西,除了我的還有誰的?」張甫臣隨便地說。他和余保利說話一貫很隨便,也許是老爺不重視余保利,反應在他的言行里就這樣了吧。

「我問這是誰做的,誰送給你的?」余保利以為這是很嚴重的事情,他知道,老爺很得意這個張甫臣,有讓他做上門女婿,和三小姐完婚的意思。弄出什麼花花草草的事情,老爺是要怪罪他的。

「青荷。」張甫臣說。指指條案上一些花花綠綠的糖紙人兒,說:「她用這個換了我做的一台《水漫金山》。我要這個幹嘛,男人家,也沒有見誰帶著這個。三小姐賞的我還沒有帶呢。」就指著面前迎窗戶掛著的一個香包兒,那是米吉橋家裡做了送來的。

余保利看條案上,有幾個糖紙做的小人,黑冠帶的包公青衣秦香蓮紅袍的陳世美,沒有面目,但動作宛然依稀讓人一眼就看得出那是一出《鍘美案》啊。問:「這是你做的?」

「是啊。沒事,無聊。做著玩。」

「這是《鍘美案》是吧?」

「是啊。」

「看過嗎?知道那裡面說的是什麼嗎?」

「切!懶得跟你說。」米吉橋家裡每年也要演戲的,大年除夕,清明會,七月半鬼節,都要演戲酬神,戲目都是老爺點的這些忠孝節義的故事。

余保利眼光帶著張甫臣看看蚊帳鉤上的香荷包,再看看窗戶前的香荷包,說:「那個好些,哪一個和你近一些,這不是一目了然嗎?」

「這——」張甫臣吃驚,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青荷給他香包,那是在端午節前幾天余保利生日的晚上,他拿過來看看,問怎麼沒有綉上魚啊?

青荷說這是給你的,我沒有綉魚,只有青荷。戴上。雖然繡的不好,但這是你畫的啊。

張甫臣難堪,是,這畫是自己畫的,但這本來也不是繡花樣子。他看了知道這是荷葉荷花,別人看了還指不定說這是什麼呢。況且,他一個男生,也從來不帶這些香的花的東西在身上。三小姐以前賞的香包,他也是不戴在身上的。看過,就扔在桌子上。想想不妥,又放進抽屜里。

青荷看了很不高興,癟嘴,說反正給了你就是你的了,是,很醜的青荷。真心收藏在你,隨手拋擲也在你。快點出來吃飯啊。

青荷說:是,很醜的青荷給了你就是你的了。

這是——

這不是吧?!!青荷,這個不吭不哈的小丫頭怎麼這樣啊,這不是害人嗎?

張甫臣恍然大悟,明白了這幾天三小姐一直鬱悶,不理睬自己的原因。

余保利調笑說:「要不,我給老爺說說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張甫臣不好意思,忙說:「免了,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情。沒的弄得我又挨一頓。」

「真的沒事?」余保利問。

張甫臣可能,青荷就說不準了。青荷,那真是個好丫頭啊。

「真的沒事!只是這個荷包是她一針一線學著繡的,我珍惜。所以就順手掛在這裡了。沒想到三小姐看了會不高興。」張甫臣老實的說。他這小屋,三小姐進出都要路過,通過窗戶,屋裡的東西一目了然。

「有一種懲罰叫冷落你知道嗎?」余保利說。

「知道了,剛才才知道。」這幾天,三小姐不理睬他,他鬱悶難受沒著沒落的,感覺真的比三小姐罵他一頓打他幾下更慘。連忙收起青荷送的那個香包,為放在哪裡卻很犯難。

「珍藏著還是扔掉,這是個問題啊。」余保利打趣說。「建議還是扔掉的好。」

張甫臣把香包扔在條案上,覺得當著余保利的面,放在哪裡都是不妥當的。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有一種懲罰叫冷落呢?你受過?」

「瞎說!大人說話是教育你們知道嗎?好好的,有你的好果子吃。」余保利說,心裡苦澀。他怎麽知道冷落,他一直就受著冷落。太太米家二小姐就是一塊潔白的冰,晶瑩潔白美麗無瑕,卻寒氣襲人無法接近。現在不知道又怎麼啦,說臟,見了什麼都說臟。好像就她那屋裡一片地方乾淨,余保利進去踏一個腳印就會玷污了她的聖地,拿拖把拖了還灑上花露水。他洗,見她之前洗澡,換衣服。二小姐說你拔了皮都仍然是臟,你的心臟!天哪,可不可以把心蛋子挖出來洗洗呀?他余保利究竟做錯了什麼呀?「哎,三小姐給你說什麼了嗎?」

「什麼?她能給我說什麼?」張甫臣莫名其妙。警惕的看著余保利。

余保利知道他怕什麼,連忙說:「是關於我的,比如評價,······」

「荒唐!」這是公開的,三小姐當著余保利的面都是說他荒唐。前幾天在河邊上看見他和醉月樓妓女四喜子在一起,更加不屑一顧,是沒想到他會去拉那妓女。真是荒唐透頂。張甫臣還和她爭議說妓女要跳河尋死,拉她一把也算是救人一命,不是那麽荒唐吧?嫂溺援之以手不是也符合仁義嗎?三小姐勃然大怒,問張甫臣是不是也想去拉著那妓女,去呀!想著就問:「那天,河邊上你和那女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可能三小姐把那個說給二小姐了。」

「那事就是那個叫四喜子的女人挨了老闆的打,想不過要跳河,我們拉住了她。弄回警察局問訊清楚就放了,還有什麼事?」余保利說。心裡就明白了最近幾天老婆怎麼那麼冷,如果過去她是一口古井,沒有熱情沒有波瀾,最近幾天她就是冰窟窿,寒冷堅硬連一點柔軟都沒有了。

張甫臣好笑,他給他說這個幹什麼,他回去給他太太二小姐解釋啊。「寒天喝涼水,冷暖自心知。是不是那樣你自己知道。」

紫雲在窗子外邊說:「先生,太太叫你過去。」

余保利出來,跟在紫雲後面,問:「太太說什麼?」

「太太說你別教壞了虎兒。沒事少把你那些嫖經壞事講給虎兒聽。」

「你,你怎麼說話呢?」余保利惱火,這是自己家裡的丫頭啊,怎麼這樣跟自己說話。

紫雲回過頭盯視著余保利,她不怕他。他要做什麽也任隨他,她是二小姐的陪嫁丫頭,從隨二小姐過來,她的身份就是余保利的妾媵,她們四個,彩雲嫁出去,丈夫是個大煙鬼;白雲嫁出去,丈夫是個賭徒;青雲還沒有嫁,那周警官就煙花柳巷的亂串。比起他們,余保利只是荒唐一些,還沒有明顯的壞事。太太也是明說過的,再留下她一陣,余保利要,就給他,給他做妾。這是她的命運。「怎麼說話,這是太太說的原話。」

余保利長嘆一聲,看著亭亭玉立的紫雲,月光朦朧,花影扶疏,她是那麼美,又是那麼冷靜冷傲,遺世獨立。活脫脫又是一個米家二小姐。本來有了的一點憤怒激勵起來的勇氣,跐溜一下就一瀉千里,心裡空落落的,獨自先行,進了正房的大門。

太太見他回來,溫婉的問候道:「回來了,早點洗洗睡吧。」咣當一聲關上了睡屋的門。

余保利眼前一黑,剛才門裡的如畫美人風光宛如夢景,倏忽不見,只留下他孤獨的站在黑暗中,面對著一扇不會再開啟的門。這就是余保利看似和諧平靜的家,冷落,一扇不會開啟的門。

洗洗睡吧,不要再荒唐了。

余保利退出來,仰望滿天星月,淚流滿面。

月牙兒當空,花園裡牡丹盛開石榴火紅,花好月圓時節,無聲的哭泣。

紫雲遠遠看著,不知道太太先生他們怎麼啦?她只是覺得他們不對不好不正常,和諧平靜,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但就是不正常。平常人家,男女夫妻都不是他們這個樣子的。

傳來消息,驚天大案,米老爺在葫蘆溪被土匪搶了!

接到警報,余保利集合隊伍,回家來給太太說了一聲,太太一聽暈了。一家人忙亂得烏央烏央的,三小姐柳眉一豎呵斥道你幹什麼?

「她暈了呀!」余保利說,著急。這個太太真是,紙人兒一樣,怎麼這麼不經事呢?

三小姐急著說:「她暈了干你什麼事?你該幹什麼你不知道嗎?趕緊的帶隊伍到葫蘆溪去呀!看老爺傷著沒有有沒有什麼不好。她這裡有我們照顧。」

「哦。」余保利想,怪太太不經事,自己其實也是個不經事的人。

連忙出來,帶著警察局百十號人火速趕到葫蘆溪,見到了米老爺。

老爺沒受傷,嚇壞了。

押解的五萬銀元全部被土匪搶走了。

竊案現場,打死了16個土匪,活捉了一個受傷的,離現場五里路遠的大路邊還有兩具土匪屍體,以及裝運稅款銀元的牛車和25個空木頭箱子。這兩具屍體卻是有人認識的,一個是葫蘆溪上場口開雜貨店何駝子的兒子何本初,一個是三河場股匪二當家的羅永慶。

懷疑,何本初就是土匪在葫蘆溪的眼線窩主。就馬上帶人去把何駝子馬大娘一繩子捆了,連帶那個活著的土匪一同帶回了涪城,要在他們身上找回被搶的銀元。

老爺回到涪城,看看三小姐,神情懨懨的什麼也沒有說,就馬不停蹄的回米吉橋去了。

老爺沒有受傷嗎?三小姐問余保利。

沒有啊。老爺沒有受傷。

那老爺怎麼那樣呢?

老爺被嚇壞了。米千深老輩子講起當時那場景,真是恐怖啊,迅雷不及掩耳,土匪就來了,槍打得像爆豆子。他簡直嚇破了膽子,當時就尿褲子了。

二小姐就罵余保利荒唐,你不怕說髒了嘴,我們害怕聽髒了耳朵呢。

余保利辯解說米千深老輩子就是這樣給我說的呀!這是事實嘛。

為尊者諱你不懂嗎?說話有褒貶臧否你不會嗎?春秋筆法你不知道嗎?三小姐問。

簡直沒有辦法和他們說話了。余保利苦惱啊。

三小姐進來,吩咐青荷青草收拾一下,馬上回米吉橋。

張甫臣說老爺也沒有叫我們回去呀。明天考完試再回去吧。

三小姐說:老爺那樣子很不好你沒有看見嗎?我得回去守著他。

青荷忙著收拾三小姐的衣物東西,插嘴說:虎兒說的有道理,老爺那樣子也沒什麼,只是精神稍微差一點。就是應該等明天考完試再回去。

三小姐惱怒,說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跪下!

這是要打了。青荷跪下。

「青草,你給我吐她一臉唾沫。」三小姐說。

青草一愣,打丫頭一般都是叫老媽子來打,怎麼叫她呢?低下頭嘬著嘴,與青荷四目相對,怎麼也吐不出來。一笑跑出去了。

三小姐莫名其妙,問:「青草你幹什麼?叫你不聽話了是不是?」

青草說去漱一下口再來吐。

為什麼?

青草說前一陣二小姐懲罰她,叫一個老媽子吐了她一口,那個臭啊,整得她噁心了一天,飯都吃不下。三小姐,還是打吧,打著肉痛,但可以忍受。

三小姐噗嗤一聲笑了。說以後做錯事就不打了,專門叫那些老媽子來吐你們一臉。算了,青荷起來吧。我就是著急,看見老爺那樣,心裡急啊。

張甫臣說再等一天,後天就回去。

三小姐拿出一個東西交給張甫臣。他接過一看,是一個香包,青荷繡的,一片荷葉一朵荷花還有一條魚。那是青荷綉來給三小姐交差的,她本來就不會繡花,張甫臣畫的也不是繡花樣子,畫就是一團墨,繡得就更是烏漆嘛黑一團,看不清是什麼東西。三小姐命令戴上,必須戴五天以上。你不是很喜歡青荷的東西嗎?

青荷臉紅。知道今天為什麼跪了,是因為她送虎兒荷包的事情。

三小姐精著呢,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她眼睛。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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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土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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