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秦橋,林蓓倩死亡的這一天你在哪裡?」昏暗的審訊室內,一個快遞員打扮的男人坐在桌子後面,他看了看面前的警察。

「警官,像今天這樣被帶來,我這算是公事吧?麻煩跟S風快遞營業點請個假,今天四點前送不完件的話,我要被扣工資的。」

幾個警察面面相覷:「回答問題!」那男人只好低眉順眼,「一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裡還記得住,大概不是在送件就是在送件的路上。」

審訊室里幾人對峙著,沈摯站在門外看著監控皺起了眉頭。

「他會是兇手嗎?」饅饅走過去問。

「現在只能說,秦橋是林蓓倩案的嫌疑人,從他的出勤記錄來看,根本就沒有去過諸雲,起碼鄧紅夏不是他殺的。」

「那會是什麼,同夥嗎?」沈摯搖了搖頭。

黑岩警局的公安連續幾個小時對秦橋進行審問,得到的訊息卻始終只有那麼幾個。

「他確實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了,沒有在說謊。」一個警員說,「秦橋的轄區就是黑岩大學附近的街道,大學城裡有專門的快遞點,他不用負責送貨。」

「S風快遞員每個人都有GPS定位,所以從作案條件來看,確實只有林蓓倩和何秀符合他的位置需求。」

「兇器呢?」

「沒有……快遞車內無血液殘留,他家中我們也搜過了,暫時沒有發現。」

「不可能洗凈的,何秀和林蓓倩死狀慘烈,除了生前遭到虐待之外,還被利器割破動脈造成大出血,在拋屍地點沒有發現足夠的出血量,那只有是在作案地了。」

「動機呢?」

「他母親嗜賭,輸光了家產,曾經一度和家中所有親人斷絕關係,所以秦橋從小就厭惡女性,到現在也沒有女友。但因為母親賭博就惱怒到憎恨女人,也太牽強了吧?」

沈摯嘆了口氣,「所以現在他拿不出不在場證明,但是我們也拿不出有效的證據,不能指認他就是兇手。」

一群人圍坐在圓桌邊,門外秦橋被人押送著踢踢踏踏的走過,罵罵咧咧了幾句,屋裡的人更安靜了,誰都沒有話說。

「與其說秦橋是兇手,不如說他是被我們妄想成兇手了。」沈摯說,「反觀他的信息,與兇手的畫像相差越來越大,他也許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怎麼辦!這個案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點新的線索,就這麼放他走?」

「兇手都移動到諸雲了,不知道你們那邊的刑警找出點什麼沒有。」

「再拖下去,等到他第六次犯案,我們就都完了。」

一時間這間辦公室宛如地獄,所有人都哭喪著臉。

沈摯將五張死者的照片合在一起放在桌上並排放好,「出軌、墮胎、責打孩童、亂交,除了何秀死因無解之外,所有被害者都有黑歷史。」

「這些污點就是兇手的動機。」

「他應該是經歷過這些,所以對女性抱有的心思產生變態,他或許還渴望女人,但是卻又厭惡女人,因此每一個被害者都被殘忍的侵犯。」沈摯說。

「他卻不下作,每一個人都是衣著完好的,你看,何秀嘴上的口紅都沒掉。」饅饅指了指其中一張照片說。

所有的警員都探頭過來看,「是也……她臉上的妝都沒怎麼花。」

「兇手,性意識真的強烈嗎?」其中一個警員問,見別人都看過來連忙擺手,「那個,我是說……男人嘛……第一反應不都是摸胸,然後才是……而且這幾個被害人都挺漂亮的啊。」

「但是兇手沒有,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侵犯,為此還隨身攜帶了避孕套。」

「這傢伙還挺有安全意識的……現在會戴避孕套的強姦犯可不好找。」幾個男人小聲議論著,沈摯覺得在饅饅面前說這些不合適,有點尷尬的看了看她。

饅饅的眼光卻還停留在屍檢報告上。

「這些避孕套的牌子都一樣嗎?」她忽然問。

一個警員想了想回答道,「一樣的,都是不知名的雜牌,是那種計生辦里一塊錢一個發放的計生用品。」

「那是不是說明這個兇手很窮?」她說,「秦橋每個月工資六千,他自己生活也大手大腳的,不能算窮吧。」

一群人面面相覷。

有一個警員小聲道,「這種避孕套很難用的……一般人實在沒錢的話也不會去用這個,又緊又勒。」他立刻就收穫到所有人的目光矚目了,沈摯臉皮有點熱,他看了看饅饅,後者倒是沒多大反應。

「一個家境貧困,從小對女性有心理陰影的男人,比如遭受後母虐待,妻子出軌之類,他對女性執念很深,但又不下賤,或者說是要點臉。」沈摯說著,「這些被害人身邊的所有男人,都不符合。」

「他心思縝密,沒有留下一點體毛體液或者指紋,移動的作案工具可以在短時間內就將被害人掩蓋蹤跡,所以黃林才找不到林蓓倩,大概是車一類。」

「他有足夠的作案時間,非朝九晚五的工作,經常清晨在外遊盪,下班點后也不回家。」沈摯說著,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傾聽,辦公室里靜悄悄的。

饅饅一隻手托著下巴,這樣無蹤無跡的人,該不會是血族吧?

她正胡思亂想著,沈摯忽然啪一下一巴掌敲在了桌面上。

「怎麼了???」

「我們漏掉了一點非常重要的信息。」他把五張照片刷一下分開,「五個被害人,有四個是死在綠化帶中,路邊的或者公園的,馮盼則是死在學校附近無人的小巷。」

「但是,她們的屍體被發現時,身上都有樹葉,一片兩片的,數量不同。」

一個警員撓撓頭,「樹上掉下來的唄,這有什麼奇怪的?」

饅饅忽然恍然大悟,「馮盼的死亡地點根本沒有樹,只能說明是兇手身上帶著的!」

沈摯站起來,刷刷刷在電腦鍵盤上敲擊著,牆上的投影立刻出現一個個放大的樹葉照片,「而且,你們沒發現這些樹葉的種類都不一樣嗎?」

「我們馬上去查!」

辦公室里瞬間跑出去兩個警員,剩下的人沉思片刻,「或許,這些葉子對兇手來說意味著什麼?不是有些窮凶極惡的連環殺人犯,喜歡在死者臉上放錢幣,或者放花之類的嗎?這是他們的惡趣味。」

「或許是,他想要憑藉這個表達什麼。」

技術科的人很容易就查到了這些樹葉的種類。

「是佛教的五樹六花,但是這個兇手只弄到了菩提樹、高山榕和無憂樹,別的種類在這附近是沒有引進種植的。」

「他信佛。」

那個技術人員點點頭,「菩提樹是常綠落葉喬木,一般在春末換葉,第五被害人鄧紅夏死的時候正值初春,還未到換葉的時節。一般人可夠不到樹葉,誰會專門去採摘?」

「有。」

「負責修剪枝葉的園林工人。」

「聯絡諸雲警方,徹查西郊公園的園林作業者。」所有人都站起身來了,各自分頭往外走,「黑岩所屬的各大植物園也要查,是否有符合畫像的嫌疑人。」

所有人都明白,現在找到的這個線索,幾乎就是告訴了他們兇手家門口的樓牌了。

「那個……我也很想協助警方,但是工人那麼多,我真的記不住啊。」西郊公園的負責人搖頭說,周頂天凶神惡煞的逼近他,「現在這個可是個連環殺人犯!保不齊哪天又要犯案了,你再不想清楚,就是協助犯案!」

「我馬上就查!」

而這邊在黑岩園林局,終於有一個人想起來了。

「出軌、墮胎……是有這麼個人,但是她不是園林工人,是臨時負責修剪的環衛工,是個女的。」

信息調出來的時候,所有人的心都是噗通噗通狂跳著,看著屏幕上的投影,半天沒說出話。

「方一琴,女,五十五歲,一年前負責黑岩大學附近的道路清掃工作,半年後又被調到向日葵幼兒園,現在人在諸雲,轄區正好就是西郊公園附近。地理位置完全符合。」

「早班晚班不定時調休,因此有足夠的犯罪時間。」

「據工友們說,她丈夫多年出軌,嫖妓,在認識的人圈子裡都挺出名的,而且有很嚴重的家暴。女兒15歲輟學混社會,去年說是不知道懷了誰的種,懷孕又墮胎,鬧得很大。」

「而且她信佛。」

那張滿臉透著卑微和質樸的中年婦女照片,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是一個殺害了五名女性的連環變態殺手。

饅饅看著那個黃衣瘦小的環衛工,忽然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即刻實施抓捕,讓周頂天小心行動,不要讓人跑了。」沈摯立刻起身出門,「我們馬上趕回諸雲,黑岩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放心吧。」

饅饅一直跟著他,看沈摯火速訂了火車票,又往車庫跑去準備拿車,「你去火車站等我,我去酒店退房。」她點點頭,看他焦急的跑過去,步伐緊急。

忽然鼻尖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沈摯!」他訝異的回頭,聽到頭頂上咣咣的響,抬頭就見一張鐵皮的廣告牌飛速從大樓上空墜落,噼里啪啦撞斷了樹枝和電線砸下來。

「饅饅別過來!!」他只來得及大喊一聲,身體潛意識的往旁邊一滾,霎時只聞驚天動地的一陣巨響,鐵皮廣告牌整個砸成幾半,壓塌了半個自行車棚。

沈摯用手臂護住腦袋,感覺灰土落了自己一身,他耳朵不斷嗡鳴著,眼睛睜不開,卻感覺到什麼液體,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臉上。

鼻尖瀰漫開的,屬於她的香味。

饅饅……他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手掌往身邊一探,忽然摸到了一隻腳。

她半跪在他身邊,一隻手撐地,一隻手扶著……肩膀上巨大的廣告牌,鮮紅的血液順著額角往下淌,染紅了半張小臉。

「饅……饅?」他聲音顫抖的變了調子,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偏頭看了看他,他眼中有驚恐、不可置信和心疼,都是她早已預料到的結果。

這樣也好,我終究不能只是活在幻想里。

「抱歉,沈摯。」

他眼前忽然一亮,只見她慢慢站了起來,將那塊比她人還重幾十倍的鐵皮牌用力扔了出去,砸在地上咣當一聲。

沈摯恍惚間爬了起來,伸手想要擦去她臉上的血跡,「饅……別怕,我們叫救護車……」

她忽然止住他的動作,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看過來,是紅色的眼珠,「呆在這裡,不要亂動。」她沒去聽他又說了什麼,兀自腳下用力,一下躍上了車棚,接著跳上了房頂,幾秒鐘就沒有了蹤影。

留下沈摯一個人傻傻的站在一堆廢墟中。

後來終於有人趕過來了,有人在他面前晃著手問著什麼,有人要把他拉到車上去,但是沈摯什麼都聽不到了,他一個人獃獃望著天空。

「你那句抱歉,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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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她萬壽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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