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蒼龍隕落

一場暴雨過後，本是有些乾旱的南方得到了些許緩解。劉風曉剛從王城裡走出來，迎面就碰見從鬼州趕回來的雲楓。

本是英俊非凡的雲楓，此刻腿上儘是泥土，衣服也濕漉漉的粘在身上，見到風曉急忙下馬，親切的道：「風曉近來可好？」

劉風曉走過去，拍了拍雲楓身上的塵土道：「鬼州那邊有什麼緊急軍情嗎？」

雲楓尷尬的笑了笑道：「那到沒有，只是離的日子久了，有些想念你們。」

劉風曉微笑的道：「是想林蕾了吧。你走的這些日子，林蕾遊走於南方權貴們的夫人之間，可為你在王爺面前做了不少事。」

雲楓嘆了口氣道：「我知道，畢竟我們同宋飛、明起同屬鐵血軍，辰南對我們不是很信任是應該的。明起還沒回來么？」

劉風曉無奈的道：「近一個月了，離他承諾的平南日期已經過去一半，北面探子來報，氐州一直在打仗，也不知道明起能不能趕回來。」

雲楓牽了下馬，仰頭向北看去道：「辰南和你一樣，害怕明起不回來。不過話說回來，你也失去辰南的信任了，若是明起真不回來，拉你去軒正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劉風曉低頭笑了笑道：「我有事先走一步，林蕾應該還在宮內，你去見見吧。」

雲楓會意一笑，急忙上馬入宮。到了宮內同辰南述職之後，聽聞林蕾正在後花園同姜嫣下棋后，急忙到偏殿洗漱完畢后，隨同辰南一起到了後花園，遠遠看見林蕾正在同一頭銀絲的纖瘦女子對弈，那女子聽聞有人來了，轉過頭來，慘白的面容露出溫柔的笑容。讓雲楓見了，也不由得生出一種很強烈的憐惜感。

辰南邊走邊道：「多虧了林蕾，嫣兒最近開心了不少。」

雲楓朝林蕾那邊微笑道：「屬下這次從鬼州帶回來不少珍惜草藥，兩日內必會送到，雖不能改變王妃體質，但定能延年益壽。」

辰南點了點頭，二人走近林蕾和姜嫣，林蕾急忙欲起身拜見王爺，辰南叫住，也讓雲楓免去俗禮。走到姜嫣身份溫柔的道：「累嗎？」

姜嫣搖了搖頭道：「不累，不過既然雲楓回來了，該讓他們敘敘了。」

辰南點了點頭，轉頭對雲楓和林蕾道：「雲楓受累了，就讓你休息幾天吧，多陪陪林蕾。」

雲楓會意的點了點頭，同林蕾一起出了王宮。出了王宮，林蕾倦容立刻浮現在臉上，對雲楓道：「我身體有些不適應，扶我回去休息吧。」

雲楓點了點頭，叫來一頂轎子護送林蕾回府，照顧林蕾安睡得當后，回到書房整理文書。待到旁晚，雲楓急忙出了府邸，直奔郊外的鐵血軍自己所屬的駐軍大營而來。

雲楓的駐軍大營離明起的部隊在天殉的一東一西，雲楓的部隊在西側極為偏僻的地方，進了大營后，雲楓直奔主營的一處營帳，進去后，一個高瘦的男子正在其中飲酒，看見雲楓了，咧開嘴陰惻惻的笑了一下，起身行禮后道：「我在這已經等了你好多天了，還不能出去，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覺，我的刀快生鏽了。」

雲楓歉意的笑了笑，跟著目光直視那人道：「讓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吧。」

那人立刻收住笑容，正色的道：「已經按照你的吩咐，經過訓練留下僅忠心於你的兩千人，其餘四千來人已經秘密的跟黃超的部隊換過去了。」

雲楓走過去微笑的拍著那人的肩膀道：「做得好。」

那人在雲楓的手落在身上肩膀的霎那，身體震動一下，旋即平復過來道：「為什麼不叫黃超多派些人過來？」

雲楓淡然道：「辰南現在疑心很重，我和明起的駐軍的糧草都由蕭洋供應，人多了，必然會有所察覺。」

那人接著道：「能辦的事情，我都辦妥了，能不能回去向主上復命？」

雲楓哈哈大笑道：「都說許劍好勇鬥狠，為何這般怕我？」

許劍臉露很色的道：「我是覺得你虛偽的可怕，笑容的背後可能是把刀子。」

雲楓饒有興趣的看著許劍道：「你還走不了，明起率軍平南之後，我會爭取去鬼州接管當地的部隊，只要姜峰被牽制出去，我這六千人就是天殉唯一的依仗，到時候天殉城就在我的掌控之中。」

許劍不屑一顧的道：「明起對你已經有所懷疑了，他肯定會在天殉城留人，再說，你憑什麼去鬼州接管部隊？」

雲楓自顧自的倒了口酒道：「明起平南需要用人，留下不了多少。現在我已經在鬼州與當地官員打成一片，林蕾在天殉助我在權貴之中名望大增。黃超的五萬人在辰南眼裡既是援軍也是釘子，明起走了，姜峰和蕭洋是辰南最信任的人必須放在身邊，劉風曉因為宋飛的關係也不被信任，而明起平南需要鬼州協助，你說整個南方最適合去帶兵的還有誰？」

許劍無奈的坐到椅子上，仰頭又喝了一大口酒陰狠的道：「那好，我就繼續窩在這裡，不過佔領天殉的時候，可得讓我大開殺戒。」

雲楓微微一笑道：「自然有用的著你的時候，不過眼下，你要派個信得過的人去氐州將我的計劃轉告於我兄。過兩天，我就要回鬼州了。」

許劍點了點頭，又飲了杯酒。雲楓有些不悅的道：「少喝點，別耽誤了正事。」

許劍擺了擺手沉聲的道：「明起的功力又有進步吧。」

雲楓沉默，一時思緒飄到從初識明起到紫微城戰，過了許久才淡淡的道：「你不如他。」

許劍猛得端起酒壺，將半壺酒都傾倒進腹中，跟著用手擦了擦嘴角不甘心的道：「高守也這麼說。一個斗州的平民而已。」

雲楓洒脫一笑道：「可能連我都不如他。」跟著向帳外走去，到了帳門口道：「不過，你若在這麼喝下去，那你就永遠比不過他。」說完雲楓走出營帳。看著西邊快要落山的太陽。喃喃的道：「說不定這小子這次回來，又回提升不少。」

雲楓在夕陽下，緩步的向天殉城走去，走到城門處，看見城門茶舍內，劉風曉正端著茶杯朝雲楓笑了笑。

雲楓溫暖一笑，緩步走過去，在劉風曉對面坐下，劉風曉拿過一隻茶杯放在雲楓面前，慢慢的倒滿。雲楓看著眼前的茶杯笑道：「風曉好興緻啊，「

劉風曉看著遠處在夕陽下辛苦勞作的百姓道：「像你說的，我已經失去信任了，並且我不及雲楓你在午後散步這般閑情雅緻。」

雲楓尷尬的笑了笑道：「你是特意過來等我的？」

劉風曉點了點頭道：「王爺已經採納了你的建議，決定讓黃超的部隊分兵十處駐紮在鬼州各處。」

雲楓道：「黃超從進駐鬼州至今無論王爺的命令是什麼都會照辦，所以黃超應該會照做。」

劉風曉靠在椅背上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雲楓道：「這麼做不是很好，讓黃超分兵，把黃超的危險降到最低，便於控制。」

劉風曉哈哈笑道：「這樣一來，究竟是我們控制了黃超，還是黃超控制了鬼州呢？」

雲楓慢慢的端起酒杯飲了一口道：「或許辰南根本就沒信任過你，不然他不會讓你去斗州的。」

劉風曉道：「是又怎樣？」

雲楓的目光注視著劉風曉的雙眼道：「辰南怕明起不回來，但更怕明起回來，你就沒什麼打算么？」雲楓掃視了一眼四周道：「眼前的繁華都是假象，你覺得辰南能讓自己保持繁榮多久？」

劉風曉道：「多一天也是好的。」

雲楓道：「你把劉桀放在軒正身邊是為了什麼，是一個棋子，還是你的一條後路？」

劉風曉嘆息一聲道：「林蕾怎麼辦？」

雲楓掛在臉上的微笑慢慢收住，微微皺眉的道：「我是真心喜歡她。」跟著抬頭反問道：「明起怎麼辦？」

劉風曉也是微一皺眉道：「我還是王爺的部下，還是望國的臣子。」

雲楓起身道：「看的太遠未必是好事。」頓了頓接著道：「太過謹慎可能會引出更多的事。」

劉風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自言自語的道：「我只是想每天能在夕陽下，山野間喝壺好茶而已。」

雲楓笑了笑，向城內走去。

此刻在軒轅墓中明起體內的一絲黑炎從兩人緊握的手掌中傳入宋飛的體內，這絲黑炎一入體，宋飛但覺得一股撕裂般的炙熱感緩慢的從手掌處向自己的手臂和體表擴散。宋飛急忙運足功力在黑炎的周圍布起水勁和冰勁，慢慢的引導黑炎入丹田。但是黑炎的侵蝕力很強，讓自己的水勁和冰勁都在燃燒，宋飛只能不斷的催加自己的功力同時引導黑炎沿著經脈向丹田走。

在黑炎每經過經脈的一寸對宋飛的精神都是極大的衝擊。而接著黑炎開始源源不斷的從手掌中傳入。

宋飛吸了一口涼氣，穩住心神，更加催動體內功力的運轉。當第一絲黑炎游入丹田，宋飛的身體猛的震動一下，黑炎開始緩慢的侵蝕丹田內的功力。宋飛不由得暗暗叫苦。

宋飛身體外的衣服濕透了，粘在身上，還有陣陣的水氣蒸發出來，但皮膚卻以乾裂出數道血口，鮮血一流就干在皮膚上。眼部，皮孔，耳孔都開始像外滲出血塊。

當最後一絲黑炎進入宋飛體內，宋飛的功力已盡枯竭，黑炎的勁力不受控制的在身體的各處經脈遊走，整個身體已接近崩潰的邊緣。軒楓嘶啞的道：「釋放陰金之力，正兒你們上。」

明起一聽，鬆開握著宋飛的手，食指泛著白光點在宋飛的小腹處，一道陰金之力注入宋飛體內。

同時軒楓退後，軒正和李倫來到明起身後，將掌心貼在明起的後背上，將陰陽土的功力輸入到明起的體內。

本是功力枯竭的宋飛一得到明起輸送過來的功力，立刻如饑似渴的吸收過來，轉化為自己的功力穩穩的包裹住黑炎。

軒楓嘶啞的聲音再度在明起的耳邊響起道：「盡你最大的能力釋放陰金。」

明起開始加速運轉功力，整隻右手都被白光所包圍，跟著整個身體開始閃耀著白光。並且宋飛的腹部也開始向外閃耀著白光。因為明起的白光中含有滿賢的陰雷轉化來的陰金，也有自然之力陽雷轉換而來的陰金，一入宋飛體內，宋飛的身體頃刻之間如透明一般，一絲白線隨著奇經八脈與黑炎交纏在一起。慢慢的將黑炎拉回丹田。

軒楓見此情景再次嘶啞的道：「宋飛可以靠自己了，你把注意力放在石板上，正兒，李倫，你們要傾盡全力。」明起移開放在宋飛小腹的手，左手手掌遙對石板。

李倫大喝一聲：「好。」與軒正一起將功力傾瀉而出，明起長嘯一聲，通體發出白色的光芒。漸漸越來越盛。左手手掌一束白光激射而出，打進石板內，卻是毫無反應。

明起看在眼裡，狂吼一聲，滿身的功力運行至極，瞬間丹田內空空如野。以明起為中心方圓百里之內白茫茫的一片。

李倫跟軒正也是大喝一聲，拼盡全身功力輸入到明起體內。一束一人粗的白光射向石板，但石板扔是毫無反應。

明起額頭青筋爆出，一口鮮血噴出，但目光堅定的投向石板，拼著最後的意志，嘶吼著似要把自己的身體掏空一般。突然之間整個空間似乎靜止一下。讓宋飛、軒正、李倫三人皆是愣在當場似乎腦中一片空白。

跟著一種強烈的威壓侵入腦部，心臟狂跳不止。空間放佛一下子有了鬆動，三人齊被震的癱軟在地。

白色的石板開始旋轉起來，一束猛烈的白光衝天而起，軒楓老懷安慰的笑了笑。當天空呈現五色之後，慢慢的交融在一起，最後整個空間都明亮起來，眾人才看清頂棚是片開鑿的極為工整的圓弧頂棚，上面鑲嵌的各種寶石。

跟著地面劇烈的震動起來，由中央處慢慢升起一間半圓型的石室。一道三丈左右的石碑緊貼著石室，立在西方。

軒正艱難的扶起軒楓指著石室道：「父王，快看。」

軒楓向前走一步，卻一個趔趄被軒正扶住，軒楓顫抖著雙唇道：「快，快扶我過去。」

李倫看著躺在地上的宋飛和明起對軒楓喊道：「木老，他們兩個怎麼辦？」

軒楓回頭看了眼明起和宋飛，跟著又有些不甘心的回頭看了眼石室，嘆了口氣，回過身蹲下，探查了下明起和宋飛道：「都已力盡，正兒，拿『東海浴龍泉』來，喂他們喝。」

軒正急忙拿出水袋，遞給李倫一袋，二人分別扶起宋飛和明起，撬開二人的嘴，將泉水倒入。

過了許久后二人悠悠醒轉，軒楓看宋飛醒來，慢悠悠的道：「你的經脈經黑炎淬鍊，已和四王無異，至於如何將黑炎轉化為自己的功力，就靠你自己了。」

宋飛心有餘悸的苦笑一下，抬眼看見遠處的石室興奮的道：「木老，我們快去吧。」跟著就要起身過去扶軒楓。

軒楓擺了擺手，吃力的道：「你們去吧，未來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

宋飛的手在接觸到軒楓垂在肩旁的髮絲的一霎，僵在那裡，因為宋飛輕輕的一碰，帶起的微風竟然將軒楓的幾縷白髮帶動的飄飛起來，緩緩的飄在地上。軒楓此刻雙眼深陷，皮膚褶皺著緊裹著身上的骨頭。

軒正「砰」的一下跪在軒楓的身前，聲音發顫的道：「父王。」

軒楓微微前傾，露出一絲微笑，顫抖而又吃力的抬起右手似乎想再次摸摸面前兒子的臉，卻是終於沒了力氣，手無力的垂下。慈祥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一絲淡淡的青色氣息在軒楓的頭上匯聚出一條龍形，跟著消失不見。

軒正略微一呆，無力的坐在雙腿上，眼裡盡濕，卻緊抿著嘴唇。

明起和李倫困難的走過來，連同宋飛一齊跪在軒楓面前。明起抓住軒正的右臂，用力的握了握，軒正轉頭看著明起點了點頭，四人一齊對軒楓磕了三個響頭，之後軒正騰的起身，沉聲的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快走。」跟著一步一步沉重的向石室走去。

明起抹了下眼中將要划落的淚水拉起泣不成聲的宋飛，扶著李倫的肩膀道：「走吧。」

三人互相攙扶著在軒正身後不遠的地方向石室走去。

宋飛回頭看了眼軒楓傴僂的背影，看著軒正嘆了口氣道：「未免有些無情。」

明起淡淡的道：「因為他是皇者。」

李倫也抽了下鼻子，看著軒正的背影聲音有些發顫道：「若是皇者必須無情，那我還是不要做皇者了。」

明起此刻也不由的佩服軒正的定力，喃喃的道：「想要得到的越多，就要付出很多。」

他們三人卻不知道，此刻走在前面的軒正已是淚流滿面卻是不讓自己的身體有一絲的顫抖，待走到石碑前，軒正深吸一口氣，運功將臉上的淚水收去，緩緩的推開石碑上的鐵門，當先一步，步入石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