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番外六

蘇揚上初中后,學校離她們家挺遠,上下學的路上要耽擱不少時間,尤其陰雨天,特不方便,蘇父蘇母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套小居室的房子陪讀。

租房子后，最高興的就是陸聿城和顧恆,他們回家要路過蘇揚租住的那個小區,可以跟她一起騎車回家。

到了初中,重新分班,顧恆和蘇揚湊巧分在了一個班,三班，而陸聿城在一班。

晚上回到家,他就找陸爸爸，說自己還是想跟蘇揚和顧恆一個班。

陸爸爸應下來,又問：「還是跟小學時那樣，坐一起？」

陸聿城點頭，心裡又加了一句，最好能跟蘇揚同桌,但沒敢表露心聲，能在一個班他就特別知足。

吃過飯,陸聿城回了自己房間。

陸媽媽這才不滿的對陸爸爸說：「哪有你這樣慣著孩子的？他想上天就上天？他想入地就入地？」

陸爸爸說：「他們三個從小就在一起，就連周末節假日都離不開,少了誰就跟沒了主心骨一樣,想在一起讀書就在一起吧,又不是做什麼壞事！」

他拿下眼鏡，揉揉眉心，「我對孩子沒什麼要求，不一定非要成龍成鳳，成人就行，知道怎麼做人，再有幾個跟親人差不多的朋友，這輩子總不會混得太差。」

陸媽媽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翌日。

陸聿城就從一班調到三班，他和顧恆坐一起，蘇揚跟另一個高個子女孩坐在他們前面。

顧恆在蘇揚後面的位置，陸聿城坐在另一個女孩後邊。

課間時，趁著顧恆去洗手間，陸聿城把他們兩人的書本和書包換了個位置，他坐在了蘇揚的後面...

顧恆回來后，陸聿城被踹了幾腳，但他心情好，一直吹著口哨，任由顧恆冷眼看他。

中午快下課時，陸聿城用手指在蘇揚後背上寫了幾個字，問她：中午想吃什麼菜？

蘇揚感覺到了陸聿城寫的什麼字，就開始在草稿紙上畫畫，沒幾分鐘，她從桌底遞了一張紙給陸聿城。

上面畫了西藍花，還有魚。

下課鈴聲響，老師還沒說下課，陸聿城就從後門溜了出去...

這麼多年，只要在學校食堂吃中飯，都是陸聿城和顧恆一下課就跑去食堂買飯。

蘇揚則慢慢悠悠晃到食堂，他們已經打好飯，湯也盛好，就等著她一起吃。

蘇揚洗過手，坐下來。

顧恆問她：「還要魚湯拌飯嗎？」

蘇揚點頭，又問：「魚湯咸不咸？」

顧恆用勺子舀了魚湯淋到她的米飯上，「不咸。陸聿城剛才嘗過了。」

這時有同班的同學路過他們這邊，他們打了聲招呼，同學好奇，「你們早就認識？」看他們早上一起來，下午一起走。

陸聿城：「對啊，一起長大。」

他指指蘇揚：「這是我小姨家的，我爸媽讓老師把我調到三班，就是為了讓她看著我好好學習。」

同學恍然。

後來大家都知道他們三個是親戚關係，對於他們如此親密，也就沒人再關注。

元旦，學校有文藝匯演，蘇揚被選去跳舞，跳的曲子是《夢裡水鄉》。

每天放學后，蘇揚都要去排練房排舞。

陸聿城和顧恆就在樓下等著她，有次他們到樓上想看看她跳舞什麼樣子，結果剛趴在窗戶上，就被舞蹈老師趕走。

但他們還是看到了蘇揚站在最中間的位置，還嘚瑟的沖他們揚揚眉。

一個半小時后，蘇揚下課。

背著書包，從台階上一蹦一跳下來。

陸聿城喊她：「能不能別磨嘰！」

蘇揚還在蹦台階：「來啦，來啦。」

陸聿城從懷裡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杯熱奶茶，插.上吸管，遞給她：「再不過來，我就喝了！」

蘇揚看到奶茶，笑著跑過來，顧恆騎在單車上，單腳支地，伸手：「把書包給我。」

蘇揚把書包拿下來，遞給他，又接過陸聿城的奶茶，她吸了幾口，暖暖甜甜的奶茶從心尖趟過。

她輕輕咬著吸管，問：「我今天坐誰的車？」

這段時間她要跳舞，嫌累的慌，就沒騎車，都是搭他們的順風車回家，早上他們在她租住的小區門口等著她。

陸聿城拍拍單車後座：「這邊！」

他和顧恆早就分配好，每人一天，但從來不讓她知道，每次載著她，都是各種嫌棄，不是說她太重，就說她太懶。

其實，心裡美滋滋的。

「坐好了！」

「嗯。」她嘴裡還在嚼著珍珠。

兩輛單車從校園小道穿過，偶爾還有清脆的鈴鐺聲。

蘇揚兩手抱著奶茶杯，兩腿還不停的晃動，問他們：「知道今天我們跳舞的曲子嗎？」

「知道。」兩人異口同聲。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但就是不想聽她唱歌。

蘇揚咯咯咯的笑出來，她說：「既然知道，我就再唱一遍給你們聽，你們看看是我唱的好聽，還是原唱唱的好聽。」

陸聿城：「童童，知道為什麼要給你買奶茶嗎？」

蘇揚：「因為你是個好人。」

陸聿城：「就是用來堵你的嘴。」

蘇揚哈哈大笑，但還是自顧自唱著。

當她唱到：「玲瓏少年在岸上，守候一生的時光，為何沒能做個你盼望的新娘...」

顧恆實在受不了她已經跑到紐約的調子，出聲阻止：「童童，你可以歇歇了！」

「我不累！」說完，她繼續唱：「淡淡相思都寫在臉上...淚水流過臉龐，所有的話，現在還是沒有講...」

陸聿城也忍無可忍：「蘇揚，你再唱，我就不載你回家。」

蘇揚大笑，但什麼都無法阻止她想要唱歌的心裡，「我用一生的愛去尋找那一個家，今夜你在何方...」

「夢裡遙遠的幸福，它就在我的身旁...」

天色已暗，路燈暖暖的照著回家的路。

曾經無數次，他們以為這條路可以通往地老天荒，直到蔣百川的出現，打亂了一切...

蘇揚一度以為，沒有什麼能將他們三個分開，時間和死亡都不能，可沒想到蔣百川比時間和死亡還厲害，一出現，就將他們三個給分開了，分開的很徹底。

從高一下學期開始，他們就已經疏遠她，各種懟她。

她全都忍了。

因為他們給出的理由就是，不能早戀，會影響學習。

她真怕他們告訴父母，就默默忍著。

高一最後兩周，要開始選文理科，高二要分班。

她物理和化學差的一塌糊塗，兩門分數加起來都不夠及格線。

但是...她歷史和政治也一樣糟糕。

別人都是偏科，她一點兒也不偏，都是一樣的差。

下午就要決定選什麼科，中午放學后，她也沒去食堂吃飯，去了操場的看台。

打了電話給蔣百川，他還在加班。

「童童，怎麼了？怎麼不去吃飯。」

蘇揚聽到熟悉的聲音，眼底就開始發紅，她說：「蔣百川，我人生走到了十字路口，很迷茫。」

蔣百川放下滑鼠，合上筆記本，淡笑著說：「那就別往前走，轉身向後看。」

蘇揚把手掌罩在額頭，抬頭看向太陽，很刺眼，她別開視線，嘆口氣：「可是...人生哪有朝後看的道理！」

蔣百川說：「我在你身後啊。」

蘇揚眼底一熱，聲音也有些沙啞：「蔣百川，我想了想，還是選理科吧，你覺得呢？」

蔣百川反問：「選理科就不用背書了，是嗎？」

蘇揚沒吱聲，反正都很差，還不如選個像天書一樣的，考試時，選擇題猜猜，大題目不用做。

不像文科，如果主觀題一個字不寫，有點說不過去。

蔣百川頓了下，對蘇揚說：「那就選理科。」

蘇揚：「我要考不上大學怎麼辦？」

蔣百川：「選文科，你也不一定能考上。」

蘇揚忍不住吼了聲：「蔣百川！」

蔣百川笑：「好了，別不開心，想選什麼就選什麼。」

沉默了幾秒。

蘇揚輕聲喊他：「蔣百川。」

蔣百川：「嗯？」

蘇揚抿抿嘴，稍稍用力攥著手機。

好半晌才說了句：「蔣百川，我想你了。」

蔣百川的手微滯，他也想她了。

他低聲說：「好好考試，考完試，就能見到我。」

陸聿城和顧恆在放暑假的那個下午，又在校門口看到蔣百川，那是他們第四次看到他。

第一次，蘇揚把他介紹給他們認識，雖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

第二次，他們約架，可蔣百川說，他回紐約還有事，打傷了沒法見客戶，耽誤事，於是又改了時間。

多年後，回想約架那一幕，令人啼笑皆非。

也許是彼此人生里，最滑稽最幼稚的一件事。

但那才不枉費人生青春年少一回。

第三次，就是打架。

其實為什麼非要打一架，他們誰都說不清楚。

就是心裡頭不舒服。

蔣百川心裡也不舒服，他也沒想到自己搶了別人捧在手心裡寵了那麼多年的小女孩。

可是在他的世界里，什麼都可以讓，唯獨愛情，沒法讓。

那次打過架，就在他們三個都累的躺倒在草坪上時，心結就此埋藏，無需再解，也沒法解開。

陸聿城看到蔣百川和蘇揚后，停下，支起單車，對顧恆說道，「把你暑假作業給我。」

每科都有，都是模擬試卷。

顧恆不明所以：「現在要幹嘛？還沒寫，你也沒法抄。」

陸聿城：「都拿出來給我。」

顧恆看了眼蔣百川那邊，大概知道陸聿城要幹嘛，挺配合的全部拿出來給他。

陸聿城也拿出自己的試卷，走向蔣百川那邊。

蔣百川給蘇揚買了冰淇淋，蘇揚正站在陰涼處開心的吃著，看到陸聿城朝這邊走來，她眉心緊蹙。

「怎麼了？」蔣百川順著她的視線回頭，陸聿城已經走近。

陸聿城把兩疊厚厚的試卷塞到蔣百川懷裡：「這是暑期作業，我跟顧恆沒時間做。」

掃了眼蘇揚，也沒好臉色對她。

而後又對蔣百川陰陽怪氣的來了句：「麻煩啦，謝了。」

蘇揚咬著透明的塑料勺子，眼睛微眯，看了陸聿城半晌，「你們自己不會做嗎？」

陸聿城斜她一眼，也沒愛理會她，而是跟蔣百川說：「我們替小腦殘做了那麼多年作業，以後我們的作業，就由你全包了。」

說完，轉身就走。

蘇揚：「...」

誰是小腦殘！

她嘆口氣，再也理直氣壯不起來，也的確，這些年，她不想做的作業，都是他們做的。

蘇揚懊惱的抬頭看著蔣百川，嘴唇囁嚅，「那個...我回家慢慢研究，我來給他們做。」

欲要伸手拿過他懷裡的試卷，蔣百川拿起來，淡笑，問她：「你準備研究到哪一年？說不定到最後試卷把你都研究透了，你也不一定認識它們。」

蘇揚：「...」

翻了個白眼，踹了他一下。

她又擔心道：「可是你那麼忙，哪有時間和精力去做我們高中的試卷？試卷都挺難的。」

頓了頓：「我去把試卷還給他們，好好跟他們說說，他們不會為難我的。」頂多還是看她不順眼。

蔣百川把試卷裝到她書包里，「難不倒我。」

蘇揚看著他：「對不起，都怪我跟他們吵翻了，他們才這樣...」

然後又極其鬱悶的解釋：「雖然我跟他們吵翻了，可...我們三家大人的關係還是跟以前一樣...」

說著，也感覺有些語無倫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蔣百川揉揉她的頭：「我都知道，他們就跟你的家人一樣，吵歸吵，但那份感情沒變。」

蘇揚靠近他半步，把額頭在他胸口蹭蹭。

「蔣百川，你真是個大好人。」

蔣百川失笑，輕拍她的後背：「同學，注意，這是學校門口，要是被你們教導主任看到你談戀愛，我又得替你寫檢討。」

蘇揚也笑，撤開他的懷抱。

兩人並肩朝前走。

蔣百川一手提著蘇揚的書包，一手替她拿著冰淇淋的杯子。

蘇揚左手拽著他體恤衫的衣擺，右手拿著小勺子認真的吃著冰淇淋。

他側臉看著她，她臉上全是滿足的幸福模樣。

他們走的很慢，夕陽的餘輝灑在他們的後背，勾勒出炎炎夏日裡最清涼的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