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真如
鴛夢就像朱門樑上一條蛇,煙視媚行。
她捏著帕子撲了靈藥一下,笑的嫵媚:「小黑郎君,這世子爺就是昨夜壞咱們好事的那一位吧。」她嘴裡說著,手上也不停,撫了撫靈藥的小黑臉,「世子爺好不解風情,親自到奴家閨房逮人,看著叫人怪害怕的。」
她輕輕錘著靈藥的小胸脯。
「小黑郎君,你來摸一摸奴家的心,這會子還砰砰亂跳心慌意亂呢。」
靈藥被錘的一口水噴了出來,孟九安嫌棄地往後讓了讓。
「小田,說話歸說話,別亂噴口水。」
鴛夢哪管這些,還要說話,靈藥已然介面道:「好姐姐,別鬧了,給你買花兒戴好不好?」
陳少權頓時覺得自己眼瞎了。
丹成在後頭看不過眼。
「喂,你別瞎摸亂碰的。」他嘀嘀咕咕地看不下去眼。
陳少權站了起身,留了一句話便走了。
「早點回來,明日一早出發。」
孟九安哪敢不走,灰溜溜地跟著陳少權下了樓梯。
鴛夢有些失落,坐在椅上,懶洋洋地看著靈藥說:「小黑郎君,這世子爺誰啊,你相好?」
靈藥氣急敗壞地嚷起來:「說什麼呢,那是個男人,我也是個男人,怎麼能相好?」
鴛夢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別裝了,你這會兒穿著盔甲是瞧不出來,但昨夜後來你脫了衣裳,軟綿綿的,姐姐我可不是傻子。」她懶洋洋地往嘴巴里送了一盅酒,「黑黑的手指頭翻個面又軟又滑,耳朵上還有個小耳眼……姐姐我閱人無數,這還瞧不出來,那就真是抓把紅土當硃砂——太不識貨了。」
靈藥收起氣急敗壞的嘴臉,娘里娘氣的坐在桌旁。
「說不定我就是娘娘腔呢。別那麼篤定。」靈藥嘴硬地開始吃菜。
鴛夢卻不管她抵賴,嘴角歪了一歪,笑的心知肚明。
「世子爺生的不錯,就是嚴肅了點兒,怎麼,你就是想和他生孩子?」
靈藥一張黑臉瞬間憋的通紅。
鴛夢哪裡管她羞澀不羞澀,擺出一副諄諄善誘地樣子。
「想和男人生孩子,你這樣是不行的,胸前連個二兩肉都沒有,跟個小雞仔一樣,再看看你這臉黑的——天生的還是後天的?這黑粉是你自己塗的吧,眼睛長得挺好看,不知道原本長啥樣。」
她使勁兒推了推自己高聳的雙峰,上下打量靈藥。
「那世子爺什麼來路?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要不要姐姐我替你去試試?」
靈藥連連擺手。
「得了得了,我可不想和他生孩子。」她不服氣地看著鴛夢,「我胸前哪裡沒有二兩肉了,不信你摸摸。」
鴛夢雙眼閃光,伸出軟軟的手,一下子探進靈藥的盔甲。
觸手又軟又彈,靈藥一下子抱住了胸,一臉驚恐:「你還真摸。」
鴛夢笑的眼睛都眯起來:「喲呵,真有點深藏不露,怪道昨夜姐姐我覺得你軟的很,原來真有點內容。」
靈藥沒想到她身手如此敏捷,好在此時著了男裝,又是個小黑臉,看不出來面上的窘迫。
兩人聊著大天兒就吃完了飯,靈藥會了賬,領了鴛夢出了酒樓,又往那首飾鋪子、綢緞鋪子,給她置辦了一套頭面兩身緞子,鴛夢心中歡喜這小黑矮子,一路說說笑笑的。
這鴛夢如今才十九,原是河北滄州人士,打小死了爹娘,被自家哥嫂賣進了青樓,如今已三年,她在這玉堂春也算不上頭牌,就是性子好,這才機緣巧合接了靈藥的客。
送到了玉堂春門口,靈藥抬頭看了看花團錦簇的牌匾,拉著鴛夢的小手。
「你身價要多少?」
鴛夢搖著團扇一臉戲謔:「怎麼?你想替姐姐贖身?」
靈藥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法雨和沈正之提前去了西州,她身邊跟的全是大男人,萬里行路,也來不及採買丫頭,倒不如找個姑娘作伴。
「一千兩跟不跟我走?」靈藥認真地說。
鴛夢用團扇拍了拍靈藥的小黑臉。
「在這兒錦衣玉食的,你給我五千兩我都不跟你走。」
靈藥更加認真了。
「那五千兩你走不走?」
鴛夢一臉不可思議地瞧著靈藥,糾結了一會兒。
「那走啊。」她一溜煙地進了玉堂春,頓了頓腳,回頭道,「小黑,說定了哈。」
靈藥有些錯愕地點了點頭。
還沒給你錢,也沒告訴你去哪兒……
鴛夢沒一會兒又跑出來。
「你們住在冀州侯府是不是?今晚你等我。」
又是一溜煙地走了。
靈藥愣了愣,無意識地抬腳走路。
這北地姑娘果然豪爽。
到了晚間,鴛夢果然來了。
外頭的錦衣衛通報了一聲,便將她帶了進來。
她這回竟換了一身樸素衣衫,頭髮束起,略施脂粉,竟不似白日那般妖嬈了。
她握著靈藥的手,盈盈行禮。
「小黑郎君,五千兩呢?」
靈藥喜她爽快,這便拿了綁在自己身上的小包包,自裡頭取了五千兩的銀票給她。
她坐在靈藥的床榻上,晃著腿。
「我沒錢找,先收下了。」她環顧著靈藥的住所,「早些時候我就給自己贖了身子,只是沒地方去,和杜媽媽也生了感情,就一直沒走。」
靈藥和她並排坐在一起。
「到大同還有幾百里,你可能吃苦?」
鴛夢歪著腦袋瞧她:「你嬌嬌弱弱地都能吃苦,莫非我不行?」
「我可不嬌嬌弱弱,我會騎馬會打仗。」靈藥大吹法螺。
鴛夢好笑地瞧著靈藥。
「你長什麼樣呢,給我看看唄。」
「那哪兒行呢,明兒你也打扮成男子,咱倆同吃同住,也方便。」
鴛夢應了聲,又問她:「你一個女兒家,為啥跟著護**的隊伍走?」
靈藥撓撓頭,還是決定不告訴她真相。
「我要到大同弄明白些事情,女兒身不方便行路,這才做了男裝打扮。」
鴛夢哦了一聲,想起了什麼,從自己的包袱中拿了一張文書來,遞給靈藥。
「我這般大了,不想再入奴籍,這是我的投靠文書,你若能願意通融,我一定盡心服侍你。」她見靈藥接過投靠文書,鬆了口氣,「五千兩買個我這樣哪哪兒都好的丫頭,美了你。」
靈藥將那文書放下,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意只是想讓你同我做個伴,並不是想讓你給我做丫頭……」
鴛夢揮揮手毫不在意。
「我原先做過丫鬟、廚娘、後頭被我哥嫂賣了才入的這玉堂春,好在我命好沒吃什麼苦頭,如今你在軍中,男人多,我日後也能尋個良人嫁了……」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靈藥笑著應承她:「軍中都是錚錚鐵骨男兒,你長得好性子好,一定能找到。」她提起了法雨,「我有個丫頭叫法雨,她如今看上了一個男兒,我就允了她跟著那男子一起,我真希望我身邊的姑娘們都能嫁個好人。」
鴛夢眼中冒著光彩,不住地點頭。
「你那個丫頭叫法雨,倒和我原來的名字有些相配——我生在庵堂里,姑子給我起了個名叫真如。」她認真地看著靈藥,「我姓顧。」
靈藥拍了拍她的手,合該是有緣分。
兩人聊了一夜,到了第二日一早,天將蒙蒙亮,靈藥就頂著兩個烏眼圈上了小車,鴛夢——改了她從前的名字喚作真如,倒真是個仔細貼心的,為她凈面上黑粉,沒一處不妥帖。
就是在為靈藥凈面后,十足愣神了半晌,才說了一句啼笑皆非的話:「姑娘這姿容,若是在玉堂春,絕對是艷冠冀州城呢……」
又見靈藥親切和氣待人和煦,更認定了她的身份必不一般,也收起了懶怠之心,盡心儘力地跟著靈藥了。
在冀州侯府的門前,冀州的各級官員前來相送,陳少權只見了季三貫一人,拜託他將那些僧侶妥善安置好,並將這摩教一事查明。
季三貫滿口答應,末了遞給他一個錦盒,小心翼翼恭敬道:「世子爺,您前日贈了小女一套精緻杯盞,小女過意不去,連夜趕製了一雙千層底的皮靴子,以謝世子爺的相贈。」
靈藥的車轎離少權頗近,此時在轎中聽得清楚。
陳少權推卻。
「多謝世侄女的美意,萬萬使不得。」
季三貫卻滿臉的誠懇。
「世子爺……」
丹成在後頭清凌凌道:「府尊大人,鞋襪這等貼身物件兒,我家師兄怎能亂收呢,要不給了小道吧。」
靈藥在轎中暗暗給丹成點了一個贊。
陳少權眼看著季三貫面色轉紅,有些難堪,心下倒覺得有些不忍,便接了過來,道:「多謝府尊美意。」
靈藥皺著眉頭,真如在一旁幽幽傳來一聲:「不就一雙鞋嘛,不服你也做一雙。」
靈藥嘀嘀咕咕。
「又不是沒做過,做了三十多雙呢。」
打住,她不能陷入到上一世的情緒中。
辭別冀州眾人,陳少權的車隊往大同而去。
冀州離大同路程不遠,晝夜行路,兩日便到達了後方,朔州城。
還未行到朔州時,靈藥便已然發現了護**在邊關的威名。
沿途各城鎮,皆掛衛國公護**大旗,他們行在進朔州的路上,不時能見到行路匆匆、陣容肅殺的護**軍隊行過。
第三日夜間,陳少權一行,駛進了牆高濠深、岩岩鐵壁的朔州城。